冬天的飯桌

張曉藝

冬天的飯桌，顏色比其他季節(jié)總歸單調(diào)了些，但飯桌的豐富程度比起其他季節(jié)一點兒也不差。

豌豆尖，一把鮮綠足以點亮冬天的生機。有這么一個說法，每個四川人都是豌豆尖的狂熱分子。說來也可愛，圓圓的豌豆在成熟、口感變得嫩甜之前，還貢獻出一茬又一茬的清香。搭配面條、酸辣粉、酥肉、肉圓子……再高級或者再樸素的食物，一旦有了這一小撮新鮮的豌豆尖，頓時充滿生氣。豌豆尖不說煮，得說燙，在滾湯里面不超過5秒，葉子從鮮綠變?yōu)榱辆G，水靈靈的，吃起來脆而香。除了燙，也可以清炒，蒜泥丟鍋里熗香，再放豌豆尖，勺子稍翻兩下就出鍋。有一點得注意，豬油和蔬菜是絕配。

蘿卜是冬天特別的存在。俗話說“蘿卜上市，太醫(yī)還鄉(xiāng)”。蘿卜口感“熟食甘似芋，生薦脆如梨”，很多人并不喜愛它的味道，甘甜里帶有一種似是而非的藥味兒?？倳姷酱笕藗兘o孩童喂食，端著勺子，一邊吹氣晾涼一邊哄著說，“蘿卜吃了好，吃了不生病”，小孩兒才懶懶地把小嘴張開。如果遇上好的蘿卜，或許就完全不同。和著排骨煮出來的湯，又香又潤；煮沸后小火慢煨，一直大火蘿卜就稠了。到時候出鍋，等著那熱氣，蘿卜又軟又甜，足以從胃暖到腳心。

冬天的飯桌似乎還有點擠，因為到了年底，團圓之際，家庭總少不了聚會。一大家人圍坐在一塊兒，飯桌上擺滿了食物，滿滿當當，熱氣騰騰。

各地在冬至有不同的風俗。北方習慣吃餃子，在江南水鄉(xiāng)習慣全家歡聚一堂吃赤豆糯米飯，廣東潮汕則有吃冬節(jié)圓的習俗。就廣東人來說，冬至這一天，全家團聚吃團圓飯，不但做些大魚大肉的葷菜，還煮些素菜，湊夠九碟菜肴，有時還加上生果、燒酒和點心等，用來祭拜祖先。

四川的冬至少不了羊肉，從立冬開始，羊肉便陸陸續(xù)續(xù)進入飯桌。若是圖方便，一大家人外出找上一家地道的羊肉湯館，解饞暖冬。但要真熱鬧，還是得自己動手。掌勺的人早起去菜市場挑選新鮮羊肉，洗凈加白胡椒粒、丁香、白蔻等去膻熬湯，要想鮮，自古“魚羊鮮”，加鯽魚總沒錯的。羊肉煮好后，撈出切片，用羊油炒鍋，再加姜片、蔥段等爆香，放入羊肉，添入之前做好的湯，大火燒開上桌。伴著腐乳、小米辣等的蘸碟，羊肉獨特的四川風味更加濃郁。

對于羊肉，我還有特別的感受。因為戴眼鏡，每次吃時捧著湯，升騰的熱氣使得眼鏡蒙上一層霧氣，我看不清別人，別人也看不清我，場面有些滑稽，但大家談笑嘻哈間放下平日的繁忙，有種說不出的放松。

我的家里，冬日還有一道不屬于冬天特有的食物——豆花。豆花分膽水豆花和石膏豆花，各有不同，膽水豆花更嫩，石膏豆花更滑。在做法、豆質(zhì)、水質(zhì)的不同外，靈魂之處在蘸水。吃豆花時，我母親用新鮮上好的辣椒，洗凈剁碎，按比例放鹽、醬油、蒜、香菜，再輔以花生末、花椒末，熱菜籽油，起鍋淋上，撒上蔥花，先不論味道，光是顏色就令人喜歡。鮮香間，給冬日一股火辣，讓人通透舒爽。我也嘗試過采用同樣的佐料、步驟制作，可總做不出母親的味道。

食物的美，不僅在味道。與家中小弟討論什么樣的食物好吃？他說，吃東西不僅在味道，吃的環(huán)境和心情都有影響?！澳闩e個例子？”“媽媽做的就算好吃?！?/p>

食物是大自然的饋贈，每個時令都有自己的食物賬本，什么季節(jié)產(chǎn)什么食材，什么時候應(yīng)該蓄養(yǎng)生息，在自己的專屬味道里都有自己的小天地、小樂趣。而冬天無論怎么冷，想起飯桌上的顏色，大家圍坐一塊兒的熱鬧，家人精心烹制的記憶，心上總是溫暖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