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立小小說三題

崔立

朋友張三有一天打電話給我，說他開個休閑場所，名字叫“休閑好時光”。

張三是個很有才華的導演，怎么好端端就去開休閑店了呢。我聽著有些可惜，我還沒說什么，張三就邀請我，去他的休閑場所玩玩。

我一想，也好。順便也可勸勸朋友，我不想那么有才華的一個朋友就這么沒落了。

去了才發(fā)覺，張三的“休閑好時光”，不同于一般的休閑場所。休閑好時光開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外面是一個很大的院子，走進院子，就發(fā)現(xiàn)，里面好大啊，而且什么都有，就如同一個大型的影視基地一樣。怎么看都不像是個休閑場所啊。

我和張三談了我的疑惑。

張三微笑地問我，你覺得現(xiàn)在的休閑是什么？

我有些奇怪地看了張三一眼，說，休閑不就是讓自己身心放松的地方嗎？

張三點了點頭，然后告訴我，他這里的休閑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休閑，但又可以讓一般意義上的休閑更讓人休閑。

張三拗口的解釋讓我更迷惑了，張三就指給我看，順著張三指給我的方向，我看見院子里足足可以停上百輛汽車的停車場此刻已經(jīng)停得滿滿當當?shù)摹＿@足以證明這里的生意是非常之好。

在我還有些半信半疑時，張三帶我進了一間正有客人休閑的房間。

房間很大，足有幾十個人列成幾排坐在下首，上面的主席臺前坐著個油光滿面的男人，正在臺前大聲斥責著什么，這就如同一個局里開大會，局長在臺前大聲布置著任務，而下面的人員又是唯唯諾諾、畢恭畢敬地聽著，唯恐慢待了領導一樣。

看了一會，我和張三就退了出來。

我問，這就是休閑？

張三笑了，說，是啊，臺前的那個人，做夢都想做局長。可到頭來，局長沒當上，錢倒是賺了一些，我就找了些群眾演員，配合著讓他坐了回局長。

我有些懂了，說，明白了，這就是休閑。

張三說，對頭，凡是能解決你精神需求的，就都是休閑。

正聊著，我就隱約聽見隔壁一個房間里傳來一個男人罵女人的聲音，男人罵得很兇，甚至有點過分，可那女人的脾氣卻是異常的好，隨男人怎么去罵，卻是不停地道著歉，反復說著是自己的不是。

我平生最見不得男人教訓女人了，一個七尺男人，長著可不是欺負女人的。我正要敲門，去瞅個究竟。我就看到張三臉上的微微笑意。

我忽有所悟，問張三，這也是休閑？

張三繼續(xù)著笑，說，是的，那男人娶了領導的女兒，在家里整天受著氣卻是不敢吭聲，就只好瞞著女人來這里發(fā)泄下了。

我苦笑著搖頭，看來這男人也不容易。

想著，張三腰間的電話就響了，張三接完電話，忽然問我，想不想當個群眾演員，去一起演一場好戲呢？

我一想，也好啊。正好可以實地看個究竟。

于是我就跟著張三來到了一個擺得像路邊馬路樣的房間，我被要求和十幾個男男女女們一起穿上些小販的衣服，然后腳挑手拎著一些零碎東西來到那馬路邊裝著擺攤的樣子。

盡管我有些疑惑，但我還是跟著大家一起擺上了攤。

在我還在疑惑間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城管來了--

那些跟我一起擺著攤的人馬上就撒開腿跑了起來，我反應慢了一些，還好我年富力壯，我很快也跑了起來。

我邊跑，邊忍不住有些好奇地回過頭，我就看見在我身后，還真有一個穿著城管衣服的男人趾高氣昂、耀武揚威、不急不緩地向我們追來。

那個人我看著似乎有些眼熟。

在我終于跑遠時，我忽然想起了那個人是誰了。

那個人，不就是常在我家樓下擺個地攤，每次都被城管追得落荒而逃的小販阿三嘛。

比德是一名治療失眠的醫(yī)生，他開了一家診所。

這一天，一個女人帶著一個男人進了診所，在比德的房間坐定后，女人說，我先生，他最近老是失眠。

那位男人眼圈發(fā)黑，一臉疲態(tài)?？雌饋?，真的是失眠得比較嚴重。

比德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想知道，您失眠的原因是什么？或者說，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未了，才導致了您的失眠。

男人看了比德一眼，很認真了說了句，其實，我想，我是一名預言家？

比德就笑了，說，那您能預言什么呢？

男人說，比如，兩年前的一個晚上，我腦子里突發(fā)其想，在第二天的一早，我住的樓下的馬路上，會發(fā)生一場重大的車禍，并且還會有一個七歲的男孩喪生。當然，我開始并不以為然。但第二天一早，我在刷牙時，聽到了門外的一聲巨響，像是撞擊發(fā)出的聲音。我跑到陽臺上，果真就看到了幾輛車，撞在了一起。一會兒，警車來了，救護車也來了。我看到有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被從撞得支離破碎的汽車里抬出來，直接就被蓋上了白布……

比德聽到有些訝然，說，這是真的嗎？

男人搖搖頭，說，我知道你不信，其實連我自己也不信。但這個事情，就是那么神奇。我的這種預言的突然來臨，一般是一年一次。

男人接著說，也就是一年前的一個晚上，我腦子里又一次的突發(fā)其想。我上班的公司對面樓下的那家銀行，會在第二天的下午遭遇劫匪的搶劫。那個我常見的漂亮女出納，會在那次搶劫中被劫匪打死。雖然有了上次的偶爾，但我還是不大敢相信。而且，即便我信了，警察會相信嗎？但容不得我多去考慮這個事兒，第二天的下午，我在樓上上著班。真的就聽到了來自對面銀行的槍聲，警車很快就把銀行門口圍滿了。但是。真的是很遺憾，劫匪在負隅頑抗中被擊斃了。漂亮的女出納也被劫匪打死了……

比德聽著，像是在聽一個曲折的故事一般，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是驚訝了。

比德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女人，使了個眼色。

比德就走了出去。一會兒，女人出來了。

比德憂心忡忡地看了女人一眼，說，我覺得，你男人，可能不是為了別的而失眠。我懷疑，他有妄想癥。如果他的妄想癥能治好，那我想，他的失眠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女人點點頭，臉上滿是憂愁，說，我想也是的，醫(yī)生，你能有對醫(yī)治妄想癥，比較出色的醫(yī)生可以介紹嗎？我想帶他再去看看。

比德想了想，給女人抄了個電話，是比德的好朋友，波納醫(yī)生的電話。比德說，我想，波納醫(yī)生可能會幫到你們。

一前一后的。比德和女人走進了房間。

比德是想結(jié)束今天的問診了，但是看起來，男人卻是很有興趣，要把今天的談話結(jié)束掉。

男人說，就在前幾天晚上，我再次的突發(fā)其想，我的腦子里居然跳出來一串數(shù)字，是一周后彩票中獎的數(shù)字。然后，我就變得很興奮，如果我買了這串數(shù)字的彩票，我就能中500萬的大獎。我就在想，有了這500萬，我該做什么，買車？買房？或者是買許多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東西。我就一直在糾結(jié)著這個事兒，我太興奮了，我覺得我興奮的就快要瘋了。所以，我就失眠了，我怕我一睡著就錯過了開獎的時間……

男人邊說，邊問比德，醫(yī)生，我能把那串數(shù)字，請您記錄下來嗎？

比德有些不情愿，他原本就已經(jīng)想把這個男人打發(fā)走了。但男人誓不罷休的表情，又讓他不得不拿起了手中的筆。

比德說，你說吧。

男人就一字一句的報出了那串數(shù)字，比德隨手把他們記在了一張?zhí)幏焦{上。

男人告辭時，朝比德說了一句，今天晚上，就是彩票開獎的時間，到時您可以看看電視。

下班時，比德經(jīng)過了家門口的一家彩票銷售點，那里人頭躥動，有不少人在那里熱火朝天地買著彩票。

比德想到了那個男人說的那串中獎數(shù)字，比德想了想，莫名其妙地對著彩票點笑了笑，就回家了。

晚上，比德坐在沙發(fā)前，翻弄著一本小說書，電視機前，不知不覺就跳出了彩票開獎的現(xiàn)場實播。

當一個數(shù)字報出來時，比德也沒當回事兒，當后面的幾個數(shù)字都報出來時，比德的心頭猛地一驚。他想起來，他把那張寫了數(shù)字的處方箋塞進了包里。

從包里拿出那張?zhí)幏焦{，再對照電視機里開獎的那串數(shù)字。

比德驚呆了。徹底被驚呆住了。

500萬。真的是500萬哪。

第二天，當護士打開比德的房間時，嚇了一跳。比德呆若木雞地枯坐在里面的椅子上，面色蒼白，眼圈發(fā)黑。

護士著急地說，醫(yī)生，您，您這是怎么了？

比德苦笑笑，我，我，我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