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眼看“次要人物”的魅力
——以高考語文江蘇卷小說閱讀題為例

戴啟江

（無錫市輔仁高級中學，江蘇無錫 214123）

近幾年，高考語文江蘇卷的小說閱讀題，在文本的選擇上呈現(xiàn)出一種“散文化”的特質，如汪曾祺、師陀、沈從文等人的作品。選擇的這些小說在寫作特點上淡化故事情節(jié)，削弱傳統(tǒng)小說中的那些堅固的、支撐性的因素，取消它們在小說藝術構成中原有的舉足輕重的地位，小說主體代之以無數(shù)自然環(huán)境、生活片段的描寫。正如汪曾祺自己所說：“我不太善于講故事。我也不太喜歡太像小說的小說。即故事性很強的小說。故事性太強了，我覺得就不大真實?！边@類小說在人物性格的刻畫上不刻意通過強烈的故事性塑造典型人物形象，而注重人物之間的映襯、意境氛圍的營造，將人物與人物、人物與環(huán)境很好地融為一體，小說整體更顯自然、優(yōu)美、和諧。

近年來的高考語文江蘇卷，選擇具有“散文化”特質的小說作為閱讀材料的有：

2008年：汪曾祺的《侯銀匠》，寫女兒出嫁前后侯銀匠的心理狀態(tài)變化，從一位父親身上展現(xiàn)民俗、民情的共性。

2010年：阿城的《溜索》，寫商隊溜索穿過山谷，通過“我”的映襯展現(xiàn)邊城人的生存狀態(tài)和壯美精神。

2011年：宗璞的《這是你的戰(zhàn)爭》，寫國難當頭三類學生不同的行為與選擇，以突顯人物在民族大義感召下的愛國情懷與精神。

2012年：師陀的《郵差先生》，通過郵差的所見所聞所想展現(xiàn)小城人遠離戰(zhàn)爭背景的閑適自在的生活情調。

2016年：沈從文的《會明》，通過寫戰(zhàn)爭背景下一個普通戰(zhàn)士對戰(zhàn)爭結束的渴望而在日常生活中的種種表現(xiàn)，來展現(xiàn)戰(zhàn)爭中人物對于平靜生活的祈盼。

2017年：杜魯門·卡波特的《一個圣誕節(jié)的回憶》，通過“我”對過去生活的回憶展現(xiàn)人物苦難的生活以及“我”和朋友之間的美好真情，傳遞出貧窮生活中真情可貴的思想。

這幾篇小說都有共同的特點：不以扣人心弦的情節(jié)取勝，甚至沒有完整的故事情節(jié)，少有沖突，缺少懸念，但不乏深情、雋永的描寫與感悟，這使文章籠罩著一層自然優(yōu)美的生活化面紗，且人物形象的豐富性與個性能被更好地呈現(xiàn)出來。根據(jù)這一特征，命題者在考題設置上側重于對小說人物的分析。而且，相較于常規(guī)的人物形象題設置而言，這幾年的試題似乎特別看重“次要人物”對“主要人物”形象刻畫的作用。

如2017年的試題：

小狗奎尼在小說中多次出現(xiàn)，簡析其對人物刻畫的映襯作用。

又如2016年的試題：

畫線句表現(xiàn)了會明什么樣的精神狀態(tài)？請簡要分析。

畫線句是：

看，這是他送我們的，他說嗨，勇敢點，插到那個地方去！你明白插到哪個地方去嗎？

要準確理解這句話中的人物精神狀態(tài)，需要照看文本前面一句的信息：“看的人露出吃驚的神氣，他得意了。”借助“他人”吃驚的神色映襯出會明的精神狀態(tài)，顯然也是暗合著“次要人物”對“主要人物”形象刻畫的作用。

鑒于此，筆者以為，高三小說類文本閱讀的復習教學要強化學生把握“次要人物”對“主要人物”形象刻畫的作用的能力，提高學生答題的準確性。具體而言，教師須指導學生掌握如下三種表現(xiàn)方式及其特點：

一、側面襯托，個性鮮明

側面襯托就是通過對其他人物、事件的敘寫，來襯托主要人物，從而達到塑造人物形象的效果。這是“次要人物”在豐富“主要人物”形象上較為常用的技法。如2010年的試題：

本文用不少筆墨寫牛，這對人物刻畫有什么作用？

試題旨在考查考生對文學作品中“主要人物”的鑒賞能力。文章中的牛之所以充滿恐懼感，就是因為怒江峽谷的高峻險惡，其人物刻畫的作用則包含兩方面：一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我”，這是映襯；二是勇敢無畏的領隊和漢子們，這是反襯。因為“牛”與“我”在溜索過程中的表現(xiàn)是近乎相似的，因此寫牛就是寫“我”，以此來側面襯托“主要人物”領隊勇敢無畏的精神。從文本來看，雖然不少筆墨從正面描寫中就能較為清晰地看出漢子們的精神氣概，比如從“懶懶”地說話、“穩(wěn)穩(wěn)”地坐在馬上、敲一敲溜索、“吼”我過江、瞟一眼、問一聲、一聲唿哨、最后一個過溜索等細節(jié)，就可以看出以領隊為代表的漢子們的形象：在怒江天險前的從容不迫、胸有成竹、粗獷豪邁，有著獨有的英雄氣概。但通過“?！焙汀拔摇钡姆匆r，讀者從生動形象的對比中更能看出人物在困難面前表現(xiàn)出來的突出品質。掌握這一特征，對解答“分析‘次要人物’對‘主要人物’形象刻畫的作用”這類試題大有裨益。

二、彼此關聯(lián)，命運映襯

次要人物與主要人物是息息相關的，有時候不是非正即反的關系。因為讀到的小說在人物形象設置上通常有強烈的反差，所以經(jīng)過大量同類型題目的訓練，學生往往會誤以為凡是作品中有兩類人物出現(xiàn)的，幾乎都是正反對比的，即次要人物是為了襯托主要人物而出場的。其實不然，縱觀近幾年的試題，除了阿城《溜索》中的“我”與“漢子們”、列夫·托爾斯泰《安娜之死》中的圍觀群眾與安娜存在著較為鮮明的對比，其他文本中的人物關系則顯得很“溫和”，性格形象較為接近。如2017年的試題，命題者讓考生分析“小狗奎尼對人物刻畫的映襯作用”。小狗奎尼在小說中多次出現(xiàn)，而且伴隨著“我們”的生活，與“我們”的生活密不可分，仿佛是家庭成員一般，共享著生命的歡樂與苦惱。文中有這樣一些情節(jié)：

●奎尼是我們養(yǎng)的一條小狗，她挺過了一場瘟疫和兩次響尾蛇的噬咬，現(xiàn)在一路小跑跟在小車旁。

●奎尼求我們給她點嘗嘗，我的朋友時不時偷偷給她一點，但我倆是絕對不可以吃的。

●奎尼分到滿滿一勺，倒在她的咖啡碗里（她喜歡菊苣香的濃咖啡）。

●奎尼躺在地上打滾，爪子在空中亂抓。

●我們又湊了五分錢給奎尼買了一大根還有余肉可啃的牛骨頭用彩紙包起來，高高地掛在圣誕樹頂上一顆銀星邊?？嶂滥鞘桥Ｈ夤穷^，饞得坐在樹下呆望著，該睡了還不肯走。

●她還待在那里，有奎尼做伴，后來只剩她一個人。

“小狗奎尼”在文中出現(xiàn)了六次，出現(xiàn)頻率很高。它連接著作者所寫內(nèi)容，關聯(lián)著朋友的喜怒哀樂。所以，當考生梳理完關于小狗奎尼的情節(jié)，也就明白了：小狗奎尼所受的苦難，也是“我們”生活艱難的寫照；“我們”偷偷給小狗奎尼核桃肉，奎尼幸?？鞓返谋澈笫恰拔覀儭眱?nèi)心的善良與平等的光影；小狗奎尼打滾等情節(jié)，寫出了我們一起生活的快樂；而最后小狗奎尼離世，也寫盡了“朋友”的孤單，自然也有著“我”的失落和難過。由此可以看出，文中“主要”和“次要”人物之間是密切關聯(lián)、命運相依的。發(fā)現(xiàn)這一特點，答題也就會更加準確了。

三、“主次”倒置，回味無窮

在一般的作品中，“主要人物”和“次要人物”的重要特征區(qū)別就是作者所花筆墨的輕重，但是也有例外。如2012年試題選用的是汪曾祺的《侯銀匠》，文中出現(xiàn)了“主次”倒置的人物刻畫方式。命題者出了如下一道題：

小說題為“侯銀匠”，但寫侯菊的文字多，結合全文探究作者這樣安排的理由。

這道題的考查面比較廣。標題告訴我們，小說的主人公是侯銀匠，所以作者這樣的筆墨安排是有意而為之的。深入文本可以發(fā)現(xiàn)，小說開頭幾段和最后幾段，都是從侯銀匠的角度來敘事的。第一段寫“侯銀匠出租花轎，不知是什么道理”，下文雖未直接回答是“什么道理”，但仔細玩味可以發(fā)現(xiàn)，應該是指他作為手藝人，勤勞、靈巧。有其父必有其女，中間大部分文字中女兒的勤勞、精細、能干，正是因為侯銀匠勤勞、精細、能干的“遺傳”（侯銀匠對女兒的以身作則的盡心培養(yǎng)）。文章倒數(shù)第三段又回到侯銀匠的身上，寫他無妻而女兒又不在身邊，對女兒十分思念。最后一段寫侯銀匠喝酒，寫他想起兩句唐詩，進一步寫他對女兒的深深思念。文章把侯銀匠這一形象塑造得富有人情美、人性美，而一連幾次關于“花轎”情節(jié)的描寫，無不是在表現(xiàn)侯菊的成長、侯銀匠的老去，以及父親對女兒生活得如此之好愈來愈欣慰的慈愛形象。汪曾祺對人物所處的文化背景和環(huán)境非常重視，而女兒侯菊這枝葉正是侯銀匠這棵大樹生長出來的，所以刻意“主次”倒置，令人回味無窮。在閱讀文本時能夠意識到“主要人物”與“次要人物”這樣靈活、獨具匠心的安排，也就能對答題有不一般的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