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莉·巴恩希爾/文
獻祭日的早上,赫蘭德大長老花了很長時間來梳洗打扮。畢竟這樣的獻祭日每年只有一次,他希望今天在前往被詛咒的房子的肅穆的游行儀式中,以及在游行之后肅穆的退場過程中,能夠呈現(xiàn)出自己最好的形象。
他精心地在他下垂的面頰上涂了些腮紅,用黑色眼線粉勾上眼線。他對著鏡子檢查牙齒,確認牙齒上沒有食物殘渣。他特別喜歡這面鏡子,這是“保護區(qū)”里僅有的一面鏡子。對赫蘭德來說,沒有什么能比得到獨一無二的東西讓他更加快樂了。他喜歡讓自己與眾不同。
【作家選取獻祭日這個特殊的日子,采用電影鏡頭的表現(xiàn)方式對赫蘭德大長老進行了細致的刻畫。鏡頭由遠及近,最后聚焦在赫蘭德長老的臉部。作家以細致的筆墨描寫了赫蘭德涂腮紅、畫眼線等女性化的行為,表現(xiàn)出赫蘭德長老重視個人形象到變態(tài)的程度。特寫“鏡子”的鏡頭,表現(xiàn)出赫蘭德大長老從骨子里透出的優(yōu)越感,為故事情節(jié)進一步展開做好了鋪墊?!?/p>
有人敲門。
“進來?!焙仗m德大長老低聲答應著,調(diào)整了一下長袍的披肩。
是安坦,他的外甥,一個見習長老。這都是因為赫蘭德一時心軟,答應了比這個可笑的男孩更可笑的男孩的母親,讓他來見習。這么說可不厚道。安坦是一個很不錯的年輕人,快十三歲了。他非常勤奮,善于學習。他的數(shù)學很好,動手能力很強,一眨眼的工夫就可以為疲勞的大長老打造一個舒適的板凳。而且,不管他是好是壞,赫蘭德大長老已經(jīng)莫名其妙地越來越喜歡這個男孩了。
【鏡頭拉長,由房間轉向房門。雖然作家沒有直接描寫敲門人的神態(tài)與動作,但根據(jù)下文對赫蘭德的心理描寫,依然可以讀出敲門人安坦的小心與拘謹。赫蘭德大長老低聲的回答與調(diào)整長袍披肩的動作,顯示出人物由內(nèi)而外的傲慢?!?/p>
但是——
安坦頭腦清醒,滿腦子都是想法,問題多得數(shù)不清。赫蘭德大長老皺起了眉頭。安坦—他怎么能這樣想呢?太過聰明了。如果他一直這樣下去的話,早晚會被除掉的,見血或不見血。這種想法使得赫蘭德的心臟就像壓了一塊石頭,變得非常沉重。
【鏡頭轉換,再次聚焦赫蘭德大長老的臉部,由人物皺眉的細微變化可以看出赫蘭德大長老對安坦又愛又恨的復雜情感—這是由于安坦的聰明與清醒給大長老帶來了巨大壓力?!耙娧虿灰娧钡淖盅圩屓诵捏@肉跳,使故事充滿了張力?!?/p>
“赫蘭德舅舅!”安坦那令人難以承受的熱情幾乎把他的舅舅擊倒在地。
“冷靜一點,小伙子!”大長老嚴厲地說,“這是一個莊嚴的場合!”
男孩明顯地平靜下來了,他的臉上帶著殷切的、狗一般的表情,弓著身子?!拔沂潜慌蓙怼卑蔡贡M量用最溫柔的聲音說道,“通知您,其他的長老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所有的民眾都在路邊等待,人都到齊了?!?/p>
“每個人都到了?沒有人逃避嗎?”
“自打去年以后,我想再也不會有人逃避了?!卑蔡拐f著,打了個冷戰(zhàn)。
【鏡頭拉近,聚焦人物對話,充滿了畫面感,安坦的熱情、坦誠與赫蘭德的嚴厲、莊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赫蘭德想要壓制安坦的心思表露無遺。鏡頭轉向安坦的臉部,“殷切的、狗一般的表情”,顯示安坦為了討得大長老的歡心,拼命壓抑自我的可憐模樣。弓著身子及溫柔的說話聲都讓人感覺安坦的刻意與謹慎,“打個冷戰(zhàn)”的動作似乎有意提示讀者,在大長老控制下的“保護區(qū)”中,民眾命運令人擔憂?!?/p>
“真可惜?!焙仗m德又照了照鏡子,撲了一點腮紅。他喜歡偶爾給保護區(qū)的公民一點教訓,這樣可以讓他們更懂規(guī)矩。他輕輕拍了拍下巴上的贅肉,皺起了眉頭。“嗯,外甥?!彼麅?yōu)雅地甩了一下身上的長袍,這個動作是他花了十多年時間練出來的,“我們出發(fā)吧,畢竟那個嬰兒是不會主動犧牲自己的?!彼臒o聲息地走到街上,安坦磕磕絆絆地緊跟在他身后。
【鏡頭轉向大長老,聚焦大長老臉部及肢體動作,其撲腮紅、皺眉頭及甩長袍的動作無一不刺激著讀者的神經(jīng)—這是多么變態(tài)的一個大長老!比起即將獻祭的嬰兒,他更關心的是個人的風度與形象。隨后是一個長鏡頭,畫面中出現(xiàn)的是披著長袍走在大街上的大長老的背影與磕磕絆絆跟在后面的安坦,背影漸遠,街道寂然無聲,讓人深感壓抑與無助?!?/p>
點撥
凱莉·巴恩希爾擅長用鏡頭感十足的畫面來呈現(xiàn)故事的場景、人物及細節(jié),帶領讀者走進她精心編織的故事場景中,感受一段不一樣的人生旅程。在《喝月亮的女孩》這部作品的第二個章節(jié),凱莉·巴恩希爾就充分運用鏡頭感十足的畫面來塑造作品的兩個重要角色:赫蘭德大長老和安坦。
作者分別運用了遠、近及長鏡頭,圍繞重要角色赫蘭德及安坦展開描寫,在鏡頭的幾次切換中完成了對角色的塑造:赫蘭德大長老的精致妝容、刻意的動作設計及威嚴的表情、神色等,與安坦小心謹慎的形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電影畫面般深深刻進讀者的腦海中—前者高大、尊貴,后者弱小、卑微;前者手握大權,老成持重,后者謹小慎微,畏首畏尾;前者將獻祭日當成重要的展示個人形象的機會,后者雖有不滿卻也無力改變。耐人尋味的是結尾的一個長鏡頭,赫蘭德大長老如君王般走在空曠的大街上,卑微、弱小的安坦磕磕絆絆地緊跟在他身后。隨著他們的到來,那個即將被獻祭的嬰兒將會遭遇怎樣的命運呢?故事充滿了張力,吸引讀者走進作家所設置的情境中,感受人物命運,思索社會與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