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上的村莊

柏北

郭亮村十多年前還是太行山里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村莊，真正讓郭亮村進入人們視野的是一條公路，因《開拓太行山的人們》的專題片而被世人所熟知。

這不是一條普通的公路，它是在懸崖峭壁上開鑿出來的。這條隧道的石頭硬度達到八點二級，是最硬的一種石頭，公路的平均作業(yè)高度超過一百零二米。村民們在沒有借助任何現(xiàn)代大型機械、沒有測繪工具的情況下，自發(fā)賣掉所有值錢的家當，集資購買鋼釬、鐵錘，由村里的十三名壯勞力組成鑿洞突擊隊，腰系麻繩懸于絕壁之上，鋼釬鑿紅巖，鐵錘破石壁，依靠人工一釬一錘開鑿出一條公路。歷時五年的披星戴月、櫛風沐雨，這些村民們用生命和熱血在這巍巍太行上鑿出了這條長一千二百五十米、寬六米、高四米的掛壁公路，共打禿六棱鋼釬十二噸，打爛八磅重的鐵錘四千余個，開鑿石方二萬六千余立方，于一九七七年五月一日建成通車。

在當時的生產(chǎn)條件下，郭亮村村民們開鑿這條公路需要一種怎樣的毅力和干勁才能堅持下來，其困難可想而知。如此看來，當人們潛意識里的斗志被激發(fā)，積聚在體內(nèi)的潛能也就會被無限地發(fā)掘出來。由于這是最早由人工修建、開鑿于懸崖峭壁的隧道，因此又被稱為“掛壁公路”“郭亮洞”，它被世人譽為“太行隧道之父”“世界十條最危險的公路之一”。

那天我們是坐景區(qū)的環(huán)保大巴進山的，隨著海拔的升高，呈“之”字形的山道漸漸陡峭起來，行至郭亮洞入口時我們便下車步行上山。從洞口到郭亮村這段路程步行才有意思。當然，也有不少游客選擇坐車直達村口。雖然步行要花費不少的時間，消耗一定的體力，但能欣賞到坐車所看不到的風景，也算是累并快樂著。駐足四顧，赭紅色的山崖似刀削斧砍，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樹木從石縫里鉆出腦袋頑強地向上生長。甫入洞口，便覺一股涼氣襲來，給人神清氣爽的感覺，洞頂?shù)目p隙中或有水珠砸在臉上，讓人不禁打了個寒噤。因此路有一定坡度，且不是鋪裝路面，突兀不平，所以行走其上略有些費力。隧道每隔一段距離便留有一個窗口，當時是為了方便傾倒碎石、通風透光而開鑿的，如今則成了絕佳的觀景平臺。從對面的山崖看這條隧道，三十五個天窗就像一條電影膠片，鑲嵌在陡峭的絕壁上，令人嘆為觀止。

郭亮村三面環(huán)山，一面處于懸崖絕壁，在近一千八百余年的歷史中，也曾刀光劍影，鼓角爭鳴，是各路豪杰逐鹿爭奪之地。

西漢末年爆發(fā)的大規(guī)模起義軍中，以出生于此的郭亮率領(lǐng)的一支最為引人注目。后來起義軍內(nèi)部出現(xiàn)叛徒，遭官軍圍困數(shù)月后，終因寡不敵眾，郭亮率部從村東頭的一處懸崖撤退轉(zhuǎn)移，也就是現(xiàn)在的天梯位置。后人為紀念郭亮，將其戰(zhàn)斗過的地方命名為“郭亮村”。

天梯地處村東北方向約二里路左右，是郭亮率部撤退時開鑿的，后經(jīng)歷代開鑿維修，遂保留至今。它是一條盤旋于百米懸崖絕壁上的羊腸小道，依山而鑿，另一側(cè)便是懸崖，最寬處不足一米，窄處僅容一人側(cè)身通過，由七百二十級石階構(gòu)成。掛壁公路開通前，這條天梯是村里與外界聯(lián)系的唯一通道，村民們出行趕集、生活補給、娶親嫁人等都是通過天梯來完成的，對于郭亮村村民們來說，天梯不僅是一條簡單的交通線，還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更是他們的生命線。行走天梯之上，向下看去便是數(shù)百米的深淵，稍有不慎，就會葬身崖底。當時的山路依舊，游客們徒手攀爬已是膽戰(zhàn)心驚，可以想象古人也是，憑借兩條腿，爬山涉溪、攀藤跳溝，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在山上苦挨，當年村民們通過天梯運送物資又是何等的艱辛與危險！

郭亮村村口有一座由石頭壘成的拱形圓門石壁，穿過拱門，整個村子便映入眼簾，村子并不大，只有八九十戶人家，一兩個小時左右就可以逛完。我十分佩服先人的生存智慧，那些抬眼就能看見的一塊塊冰冷的石頭經(jīng)過他們的手竟然變成了一座座風格各異的石屋、造型獨特的石橋；就連曲折的巷道里鋪就的石板路，也給人以賞心悅目的美感。進了村民家里才發(fā)現(xiàn)，睡的炕、做飯的灶、吃飯的桌子等生活用品居然也是石頭做成的，石櫈、石碾、石磨等在村里更是隨處可見，石頭在這里似乎是萬能的材料。這些石器古樸厚重，與周圍的自然環(huán)境和諧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小村的文化底蘊深厚，自然環(huán)境優(yōu)美，不少影視劇組將此處選為拍攝的外景地，很多攝影愛好者、藝術(shù)家和美院的學生也來此采風寫真。

斗折蛇行的石階小道通向三三兩兩散布在山坡上的石屋，房前屋后的古樹枝繁葉茂，遮云蔽日。這里沒有城市的喧囂，也沒有行色匆匆趕時間的人流，有的僅是三五成群的游客在古老的小巷里進進出出，尋尋覓覓。這里有一種異乎尋常的寧靜，令人生發(fā)出一種尋幽探訪的沖動，整個村莊都給人一種安靜祥和、神秘莫測的感覺，吊足了游客的胃口，足以讓久居城市的游客們生發(fā)出來此絕境的沖動。悠閑的村民們?nèi)螒{游客隨意進出自家屋舍，沒有絲毫的警惕和懷疑，神態(tài)悠然，令人羨慕不已。有的村民在自家的門口出售山貨土特產(chǎn)等，有的則擺攤兜售旅游紀念品、工藝品等。謝晉導演在此拍攝《走出地平線》時居住的“謝晉居”如今已是一家人氣頗旺的農(nóng)家樂餐館；半山腰的一條水渠因是旱季的緣故已經(jīng)干涸，也有一些石屋因年久失修而破敗不堪。

從公路開通前的一個與世隔絕的偏遠小山村，到如今風景優(yōu)美、山水奇絕的太行明珠，郭亮村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F(xiàn)在的郭亮村已是集旅游休閑、戶外拓展、影視拍攝等為一體的綜合旅游度假區(qū)，是萬仙山風景區(qū)的重要組成景點之一。如何合理開發(fā)和保護提升郭亮村的整體形象，考驗著景區(qū)和當?shù)卣疀Q策者們的智慧。

郭亮村是一個適合放慢腳步、用心去體驗的地方，在這里，能體會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以及郭亮人民愚公移山、戰(zhàn)天斗地的壯志豪情。或許，這就是郭亮村對世人最大的啟迪。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