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 浩/西華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關于慧因寺的研究,前人多著眼于義天入宋求法,對慧因寺興衰尚無專項研究。鮑志成先生在1995年曾出版《高麗寺與高麗王子》一書,將慧因寺諸多史料整理成文,為后人研究慧因寺歷史提供了可貴的資料。但由于慧因寺史料眾多,難以就某一方面進行專門研究,且部分資料也值得考證,如書中關于宋時易庵法師的記載,便存在時代上的錯誤。筆者近讀李氏朝鮮士人崔溥《漂海錄》一書,偶得杭州慧因寺線索,遂對慧因寺相關資料進行梳理,考察慧因寺的興衰以及駐寺僧侶與特殊人物的交流,窺見政治對佛教的影響。
慧因寺始建于后唐明宗天成二年(927),“初稱慧因禪院”[1]?!痘垡蛩轮尽匪d之《敕賜杭州慧因教院記》《謹奏杭州乞將慧因禪院改為十方教院住持事》兩篇石刻文獻資料,亦稱慧因禪院。《謹奏杭州乞將慧因禪院改為十方教院住持事》為寺僧向朝廷正式申請易名之文書,由此可知,在北宋元祐三年(1088)前的大部分時期,慧因禪院為慧因寺之正名。除了慧因禪院,北宋惠洪法師所撰之《林間錄》中稱為慧因院,當為慧因禪院之簡稱或別名。
至宋哲宗元祐三年(1088),慧因禪院方獲北宋朝廷批準易名為教院,而慧因寺此次易名與高麗國僧統(tǒng)義天入宋求法關系密切。宋神宗元豐八年(1085),高麗文宗之子僧統(tǒng)義天入宋求法,師從慧因院凈源法師學習華嚴教義。義天離宋歸國后,高麗王室以青紙金書晉、唐譯本《華嚴經(jīng)》三部一百七十卷(晉義熙年間譯本五十卷,唐武則天時譯本八十卷、德宗時譯本四十卷)贈杭州慧因禪院。
經(jīng)歷唐末五代的動亂,中國華嚴宗經(jīng)藏已有不少缺失,而高麗卻保存有比較完整的華嚴宗經(jīng)典教藏。高麗王室此番向慧因寺施舍《華嚴經(jīng)》及佛像等,使得慧因禪院轉變?yōu)閭魅A嚴教法的華嚴宗寺院。從《謹奏杭州乞將慧因禪院改為十方教院住持事》一文中可以發(fā)現(xiàn),高麗向慧因禪院施舍經(jīng)、像等物是慧因禪院易禪為教的主要理由之一。
宋哲宗元祐三年(1088)五月一日,慧因禪院獲宋廷批準正式更名為教院,完成了禪宗向華嚴宗的過渡。
鮑志成先生《高麗寺與高麗王子》書中認為,慧因教院在北宋哲宗時易禪為教到南宋理宗期間曾重新恢復禪院舊名。鮑先生認為宋理宗賜“易庵”二字予慧因寺易庵禪師,并“改禪院為講寺”,這個說法與《慧因寺志·原始》記載一致。筆者綜合多種史料認為,這一說法值得商榷。
關于宋理宗與易庵的關系,下文將詳細論述。但,宋理宗時慧因寺之正名,是否為講寺、中間是否曾恢復禪院舊名?
景定五年(1264),宋理宗曾下旨將臨安府偽造會子犯人田產(chǎn)“日下并撥賜慧因高麗教寺”[2],尚書省劄子也稱其為慧因高麗教寺。清人阮元所編《兩浙金石志》亦收錄有宋理宗寶慶三年、紹定二年、紹定四年的尚書省劄子。彼時,南宋官方仍舊以南山慧因教寺或高麗慧因教寺行文,可見,慧因教寺在宋理宗時期仍是以教寺為名。故宋理宗“改禪院為講寺說”真實性更待考證。
在《慧因寺志》中有元仁宗時期《高麗眾檀越布施增置常住田土碑》《舍田看閱〈大藏經(jīng)〉志》兩篇文獻,都稱慧因寺為“高麗慧因華嚴教寺”[3]。
由此可知,元仁宗時期慧因寺仍舊沿襲南宋理宗時名稱為教寺。而冠以高麗之名,早在北宋高麗王室向慧因寺舍經(jīng)、像及助修華嚴經(jīng)閣后,民間皆呼慧因寺為高麗寺。因此,兩宋及元代皆以高麗俗名冠之。
明洪武年間,中國與高麗接連發(fā)生政權更迭,明太祖朱元璋在洪武十五年(1382)下詔設立僧錄、道錄二司,《明史》載“僧凡三等,曰禪,曰講,曰教”[4]。案《慧因寺志》所載萬歷六年(1578)所立之《重修慧因講寺碑記》明確將慧因寺記載為慧因講寺。慧因寺在明代應被改為講寺。但具體于哪個時期、是否在明代以前就被更改講寺,沒有確切證據(jù)。
慧因寺在清代記載較少,寺院也愈發(fā)沒落。已有記載中,唯見乾隆二十二年(1757),乾隆帝南巡,駐蹕杭州,御賜“法云寺”額予慧因寺。此后,關于慧因寺或法云寺,再無官方更名記錄,寺院也毀于清末太平天國運動。
慧因禪院時期,史料記載多限于吳越王錢镠于天成年間修建慧因院,直至創(chuàng)立晉水法系的凈源法師住持該寺,關于慧因寺的記載才豐富起來。凈源法師在北宋對中國華嚴宗復興貢獻很大。義天向高麗王所呈《請入大宋求法表》中明確寫道其決意入宋求法原因之一是“得大宋兩浙華嚴阇梨凈源法師書一道”[5]。義天在向北宋朝廷所上《乞就杭州源阇梨處學法表》中說“向者,於故國偶得兩浙凈源講主開釋賢首祖教文字……冀往參而請益,欲廣業(yè)以積勤”[6],再次表明向凈源學法的意圖并獲得宋廷批準。
義天學成歸高麗后,高麗王室及義天本人仍舊與慧因寺保持聯(lián)系,高麗對慧因寺的影響從其別號“高麗寺”便可窺見一斑?!案啕愃隆边@一稱號從北宋直至明弘治初年杭州西興驛官員仍舊向朝鮮士人崔溥提起,即使在清人的記載中,高麗寺也常作為慧因寺之代稱。在此之前的元代統(tǒng)治者及高麗甚至把慧因寺認為是“義天道場”。因此,慧因寺得到了高麗王室的高度重視,這也是慧因寺得到中國封建王朝重視的重要原因。
義天是高麗文宗第四子,他幼年出家,后受封高麗佑世僧統(tǒng)。宋神宗元豐八年(1085)義天入宋求法。對于義天的此番入宋,宋廷是極為重視的,不僅派朝奉郎蘇注為其引伴,還多次派遣中使賜其皇帝御用御手、御茶、藥、御齋等。宋廷還在義天到達東京之時予以郊迎之禮,入住啟圣院后亦派遣中使撫問,覲見宋皇、太后時亦獲賜物、賜齋筵、賜沐浴等,受到了北宋朝廷極為熱烈的歡迎和極高規(guī)格的禮遇。
彼時,北宋與高麗同受北方遼國壓迫,交流中斷數(shù)十年之久。宋神宗元豐八年(1085)終于由既是高麗王子又是僧人的義天打破了兩國交往的堅冰,自此以后,兩國間信使不絕,商賈貿(mào)易十分頻繁[7]。
義天入宋后師從杭州慧因院凈源法師學習華嚴教義,其在寺期間,印造經(jīng)論疏鈔七千三百余佚,離宋歸國后,高麗肅宗及王太后又施慧因寺《華嚴經(jīng)》三部、盧舍那佛、文殊、普賢像,助修慧因寺華嚴經(jīng)閣。歷經(jīng)唐末五代滅佛運動及連年戰(zhàn)亂,宋初,華嚴宗經(jīng)藏多散佚,華嚴學也逐漸衰微,然而此時的高麗卻保存了隋唐時代不少佛教經(jīng)藏。
高麗王室的此番施經(jīng)對于慧因寺乃至整個華嚴宗而言無疑是影響巨大的。可以說義天及其背后的高麗政權成為影響慧因寺最為重要的政治因素,奠定了慧因寺進入鼎盛時期的基礎。最終在凈源法師時代,慧因寺成為華嚴學復興基地,成就了宋代華嚴學的慧因寺系,慧因寺也因此被譽為“華嚴首剎”。
凈源法師住持慧因寺期間,慧因寺無論在經(jīng)藏及建筑規(guī)模上都是超越前代的。得益于高麗及凈源的因素,北宋末年,慧因寺建立起規(guī)模龐大的華嚴經(jīng)藏,在凈源的主持下,華嚴宗法系也被重新認定,在佛教法系中形成了影響深遠的華嚴宗慧因寺系。
當然,對于宋廷與高麗的佛教乃至政治交流,有不少大臣是持反對意見的。曾以身作慧因寺伽藍的杭州知州蘇軾在《論高麗進奉狀》中寫道:
熙寧以來高麗人屢入朝貢,至元豐之末,十六七年間館待賜予之費不可勝數(shù)。兩浙、淮南、京東三路,筑城、造船,建立停館、調(diào)發(fā)農(nóng)工、侵漁商賈,所在騷然,公私告病,朝廷無絲毫之益而夷虜獲不貲之利。使者所至,圖畫山川、購買書籍,議者以為所得賜予大半歸之契丹,雖虛實不可明而契丹之強足以禍福高麗,若不陰相計構則高麗豈敢公然入朝中國?有識之士以為深憂[8]。
從蘇軾的奏章中,不難發(fā)現(xiàn)北宋官僚系統(tǒng)對高麗的高度戒備與不信任,深恐高麗與宋廷親近,目的在于與遼國勾結圖謀趙宋江山。然而從已出版的《高麗大覺國師文集》中收錄的義天與中國有關人物的書信、奏章等來看,義天入宋并非帶有特定的政治目的。
義天并非是先得到高麗王室批準才入宋的,高麗王室是在其即將離開高麗時才慌忙批準他入宋求法的,他入宋求法的目的只是為了使“大教卷而復舒,幽旨淪而更顯。”[9]他對佛教的熱忱始終遠遠高于他對政治的熱忱,而他深厚的政治背景卻對促進高麗及中國佛教發(fā)展、交流提供了便利與保障,慧因寺便是在這種政治背景的護持與影響下一步步走上華嚴首剎的位置。
雖然義天的目的純粹,但在北宋朝野秉持對高麗高度戒備的心態(tài)影響下,隨著凈源和義天的先后離世,北宋與高麗的交流也逐漸冷淡。但慧因寺作為義天求法之地,在宋、麗之間始終是一種特殊的存在?!痘垡蛩轮尽肥珍浻兴握茏谠v元年(1086)《高麗國僉議贊成事元公舍〈大藏經(jīng)〉記》,元祐元年高麗前大匡僉議贊成事、判總部事元瓘曾以“奉安大覺國師道場”[10]的名義向慧因寺施舍《大藏經(jīng)》一部。
此外,宋徽宗崇寧三年(1104),尚書省奉敕對凈源法師賜予封號。宋寧宗嘉定年間,寧宗曾親召慧因寺易庵寂照法師入宮講《華嚴經(jīng)》,御撰“易庵”二字賜之,并撰“華嚴經(jīng)閣”匾額賜予慧因寺。
對于易庵法師,鮑志成《高麗寺與高麗王子》書中認為是宋理宗時寺僧,亦是理宗御賜“易庵”二字。這個說法與《慧因寺志·原始》記載一致。在《高麗寺與高麗王子》第五章《華嚴宗教祖和高麗寺法系》中,鮑志成介紹易庵法師時有理宗御書“易庵”二字賜予易庵法師語。第七章《名人與高麗寺》直言宋理宗曾入寺聽易庵講經(jīng)。筆者認為上述說法值得商榷。
《至元嘉禾志》載有《易庵寂照講師雅公塔記并銘》,為易庵坐化后其徒啟東所銘塔記。文中明確記載易庵法師的生平事跡:
嘉定甲申,三月二十六日,澡沐更衣,跏趺坐偈而寂,茶毗舍利璀璨。其徒啟東奉師遺事愿,銘塔石。師妙圓頓宗,了第一義。五鎮(zhèn)叢席,所至一新秀之東塔廣福,杭之南山慧因,起廢興衰殆若游戲,故今分其骨于兩山者,旌厥徳也。嘉定癸未,茂陵兩召,便殿問法,講華嚴經(jīng),賜號易庵寂照講師,并書華嚴經(jīng)閣四字以賜之[11]。
案上文所載嘉定十六年(1223),易庵曾奉召入宮為寧宗講華嚴經(jīng),獲寧宗賜號“易庵寂照講師”,寧宗還為慧因寺御撰“華嚴經(jīng)閣”四字。嘉定十七年(1224)三月二十六日,易庵法師圓寂。如此,宋理宗入寺聽易庵說法并御書“易庵”事記載不實?!叮ㄏ檀荆┡R安志》亦載為宋寧宗時?!兑租旨耪罩v師雅公塔記并銘》為易庵門人在易庵去世后所記載,時間上最為接近,可信度高?!叮ㄏ檀荆┡R安志》與《(至元)嘉禾志》亦為宋末元初方志。依據(jù)兩書所在,易庵法師于宋寧宗時已去世,故宋理宗聽易庵講法賜號一事存疑。
宋理宗景定五年(1264),理宗親自將臨安府偽造會子二十八家田產(chǎn)共一千余畝、上米五百石賜予慧因寺,以奉已故宋寧宗、皇太后神御及皇姑成國公主攢所,并有“御前慧因高麗教寺”[12]語,可見此時,慧因寺已經(jīng)升格南宋“皇家寺院”了。
元朝統(tǒng)治時期,高麗作為中國藩屬,其王室、勛貴依舊對杭州慧因寺青睞有加。元仁宗時期,常駐元朝的高麗忠宣王(沈王)王璋以及諸多高麗國朝臣、居士都對慧因寺予以了特殊關注。自凈源法師圓寂后,慧因寺本已呈衰落趨勢,殿宇傾頹、經(jīng)藏毀失,但由于義天的緣故,元代中央政府與高麗朝廷多次予以政治關照,慧因寺在元代曾一度復興。
元仁宗皇慶元年(1312),潛心好佛的王璋念及慧因寺乃義天道場,遣使修葺寺院,并贈經(jīng)律金藏于華嚴經(jīng)閣,請惠福住持慧因寺。元仁宗延佑元年(1314),王璋特召慧因寺住持慧福入大都,為慧因寺剃度僧侶及提供經(jīng)濟支持,王璋的這種行為實質(zhì)上也為慧因寺提供了一定的政治支援。元仁宗延佑二年(1315),王璋又請佛智靈源大師明教住持慧因寺。受王璋的影響,延佑元年(1314),高麗國相元公、李孝道等人特地督印經(jīng)典一藏施予慧因寺,并出資購田為慧因寺增添寺產(chǎn)。元仁宗延佑二年(1315),高麗國眾檀越專門于杭州為高麗寺購買大量田地,再次為慧因寺添置寺產(chǎn)。元仁宗延佑五年(1318),元廷又因王璋請求,仁宗專門向慧因寺下達了為慧因寺免稅及保護慧因寺寺產(chǎn)的圣旨。這對于持續(xù)衰落的慧因寺來說是莫大的榮光。在高麗忠宣王(沈王)王璋的不斷關注下,元廷及高麗國內(nèi)基于慧因寺眾多政治照顧,使得慧因寺儼然成為與上天竺寺、凈慈寺并列的大寺。元仁宗在延佑四年(1317),時任同知杭州路總管府事吉剌實思為杭州上竺寺、慧因高麗寺、凈慈寺歸置田地,并分別贈予三寺中統(tǒng)鈔各一百錠。
慧因寺在元仁宗統(tǒng)治時期得到元廷與高麗的特殊重視,高麗忠宣王(沈王)王璋幾乎成為慧因寺護法,究其原因仍舊是因為慧因寺與義天的淵源。這一點在《慧因寺志》收錄的眾多碑記中都有明證,《高麗國相置田碑》中說“慧因為大覺道場,迨二百年矣”[13];《大功德主沈王請疏》更是直言“浙江杭州高麗慧因華嚴寺,實我東國王子大覺國師傳法道場”[14]。就連元仁宗圣旨里也說“杭州有益知禮普花(益知禮普花系王璋的蒙古名)的祖上高麗大覺國師蓋的高麗慧因寺”[15]。
由此可知,慧因寺在元代的興盛與高麗忠宣王(沈王)王璋及元仁宗的護持有直接關系,而元仁宗與王璋都是因為慧因寺與義天的淵源才對慧因寺給予特別的護持。在宋、元兩代帝王及高麗國王室、勛貴的護持下,慧因寺從玉岑山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禪院一躍成為華嚴首剎。
宋、元時代為慧因寺最繁盛之時,亦是高麗與中國關系密切之時。自明初李氏朝鮮取代王氏高麗后,慧因寺失去了最大的外來政治力量。一方面,李朝從王氏高麗手中取得政權,對與前朝王子有淵源的中國佛教寺院自然不會予以關照。另一方面,李氏朝鮮奉行尊儒抑佛的國策,對佛教采取打壓的態(tài)勢。
李氏朝鮮對慧因寺的態(tài)度可以由崔溥《漂海錄》中窺探一二。弘治初年,朝鮮官員崔溥渡海因風暴流落中國,在其由陸路返回朝鮮途中路過杭州,西興驛官員楊秀祿、顧壁向崔溥介紹杭州慧因寺歷史,并詢問朝鮮是否好佛。崔溥答:“此則高麗人所建也。今我朝鮮,辟異端,尊儒道,人人皆以入孝出恭、忠君信友為職分事耳。若有髡首者,則并令充軍?!盵16]
由此可見,朝鮮對佛教本就缺乏重視,受儒家影響的朝鮮文人士大夫更是以佛教為異端。慧因寺乃高麗王子、僧統(tǒng)義天求法之地,與后來之朝鮮并無關系。高麗滅亡之后,朝鮮政權對慧因寺自不重視,慧因寺在中國政治格局中自然很難受到關注。這樣一來,慧因寺便失去了強有力的政治支持,在明、清兩代走向衰敗,僅依靠個別士紳與僧侶的幫助,不至徹底荒廢。
政治扶持對于慧因寺的重要性,明顯貫穿于該寺興衰歷程中。作為傳承凈源法嗣的慧因寺,隨著明、清時期華嚴宗的衰落而衰落,專門從事研習、傳播華嚴學的僧侶越來越少,甚至連中國佛教也隨著傳統(tǒng)經(jīng)院式義學走向衰落。
在佛教以及華嚴學整體衰落大背景下,慧因寺作為曾經(jīng)的“華嚴首剎”失去了政治庇護,可以說直接動搖了慧因寺的根基,以至于在明代,慧因寺幾乎荒廢。當然,華嚴學衰微與失去政治扶持相比,后者顯然影響更為深刻,這一點從元代慧因寺的相關資料可以明確地看出。華嚴學式微的元代,在得到高麗忠宣王(沈王)王璋和元仁宗的支持下,慧因寺得以重新振興,在一定程度上儼然成為與凈慈寺并列的杭州大佛寺之一。
慧因寺的繁榮離不開政治的扶持,佛教的興衰也與政治息息相關。北魏皇室好佛,北朝佛教得以興盛。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周世宗滅佛,佛教便走入困境。在封建王朝統(tǒng)治時期,佛教受到政治的深刻影響,在某種程度上甚至依附于政治而存在。杭州慧因寺作為深受高麗與中國封建王朝影響的佛教寺院,它的興衰歷史為封建時代佛教依附政治提供了深刻、直觀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