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風后損毀綠植的重生
——以廈門植物園“莫蘭蒂”災后遺材創(chuàng)意展為例

□厲 犇 福建省廈門大學嘉庚學院建筑學院

一、臺風“莫蘭蒂”對廈門綠化的重創(chuàng)

廈門——一個美麗的花園城市。由于太平洋溫差氣流的關系，每年平均受4～5次臺風的影響，且多集中在7～9月份。2016年9月15日凌晨3點，史上實測最強的熱帶氣旋14號超強臺風“莫蘭蒂”在廈門登陸，經過一夜的摧殘，整個城市被臺風蹂躪得滿目瘡痍?！澳m蒂”是新中國成立以來閩南地區(qū)最強的臺風，其閩南話諧音為“沒人在”，意思是“鄭成功博餅去了，臺風趁機登陸?！迸_風過去，大家才意識到“莫蘭蒂”還有一個諧音叫“沒人治”。強風暴雨對整個城市造成巨大的損失初步估算達到100億以上。經受了此次臺風徹底洗禮后的廈門，放眼望去，凡是沒有牢牢固定住的物品，全都隨風而去，只留下一個曾經的痕跡，最明顯的就是大量綠化樹被連根拔起：廈門園林綠化受到毀滅性影響和打擊，全市綠地受損面積達90%以上，共有60多萬株樹木受損，其中比較嚴重的有40多萬株，包括部分種植了二三十年的景觀樹以及一些古樹。而廈門園林植物園，俗稱“萬石植物園”則是被災難性的破壞。昔日的萬石山綠樹成蔭、鳥語花香，臺風過后則是滿地狼藉。根據統(tǒng)計，植物園內有超過2萬株樹木發(fā)生倒伏，大部分被攔腰折斷或連根拔起。在熱帶雨林區(qū)，幾十米高的筆筒樹就倒下了三四棵，這些樹木的直徑幾乎都達到一米左右。百年的小葉榕樹連根拔起，高大的南洋杉攔腰折斷，樹冠濃郁的南洋楹變身光桿司令……還有成片的相思樹、木麻黃折伏于地上。

二、廈門市政府和各界人士對災后“綠色垃圾”的態(tài)度和處理方法

為盡快清理被臺風破壞損毀的園林樹木，廈門市迅速啟動了綠化景觀搶險救災重建工程。對于災后產生的大量“綠色垃圾”該怎么處理呢？這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對此廈門市園林綠化部門也是動足了腦筋：把斷枝和落葉送去專門的枝條粉碎處理廠處理后運往島外漚制綠化肥料，而較大型的樹干則考慮交由相關企業(yè)，制作成膠合板等。這些災后措施在廈門快速而有效地被執(zhí)行著。那么，除了被再加工制成別的產品和被當作垃圾二次利用之外，還有沒有讓這些所謂的“綠色垃圾”重新煥發(fā)光彩回到人們視線中的可能呢？答案是：有的！而且還老幼皆宜，不僅能巧妙地把這些廢棄物料變廢為寶，美化人們的生活環(huán)境，還提高人們將廢物藝術化再利用的認知。以下介紹的兩個例子雖然發(fā)生在中小學的校園，主角也都年齡尚幼，但是迸發(fā)出的奇思妙想就足以證明這些“綠色垃圾”是可以以本來的面目新生的，反過來孩子們也得到了一次生動的環(huán)保實踐教育。

例子一：2016年11月14日，一場主題為“齊心創(chuàng)造抗災奇跡 愛心鑄就生命希望”的海滄區(qū)校園“莫蘭蒂”臺風災后重建紀念作品展在海滄區(qū)各校園展開。用倒伏樹干組成的“眾志成城”“童年木屋”，幾只木馬和長頸鹿在草坪上“嬉戲”的“和諧一家”，木樁上長出嫩葉的“重生”，各種小樹枝搭建而成五彩斑斕的“樹枝奇異之旅”，實用的小筆筒、玩具、小型家具等。這些作品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精美且富有意義。廣大海娃和家長們共4萬多人就地取材，創(chuàng)意設計出了作品近5000件。這些作品體現(xiàn)出海滄居民的樂活精神和環(huán)保理念[1]。

例子二：2017年1月14日～16日，海滄區(qū)教育局為了紀念廈門人民在抗擊“莫蘭蒂”臺風中體現(xiàn)的抗災精神，在廈門外國語學校海滄附屬學校舉辦了為期三天的 “莫蘭蒂”臺風災后重建紀念作品制作冬令營，11所中小學130名學生參加了冬令營活動。短短的三天時間內，小營員們就以“莫蘭蒂”臺風中受災廢棄的折枝斷木為主原料，圍繞“和平”“協(xié)作”“友愛”“慈善”“頑強”“勇敢”等為主題，積極融入“海絲文化”“閩南文化”因素，在精雕細琢下共制作了約250件形態(tài)各異的手工雕塑作品，藝術化再現(xiàn)了廈門各界眾志成城抗擊風災的艱辛歷程和感人場景的同時，也讓孩子們欣賞了美，牢牢記住了感恩、團結。

三、“莫蘭蒂”災后遺材創(chuàng)意展

（一）展覽緣起的背景

始建于1960年的福建省第一個植物園——廈門園林植物園緊隨其后在2017年8月3日展出了“莫蘭蒂”災后遺材創(chuàng)意展。這個展覽的靈感同樣來源于植物園內大量被堆置一旁的殘枝斷樹。由于植物園內大量的樹木被臺風損毀，但是很多珍貴的樹種和巨型的樹干承載了許多廈門當地人的記憶，就這樣被當作“綠色垃圾”付之一炬或是被轉化利用都無法填補人們內心失落的情緒。如何才能讓這些被廢棄且數量巨大的殘枝斷樹重新回到人們的視線中，既要美觀又要可以為植物園創(chuàng)造新的景點價值，這個難題無意中成就了廈門植物園和廈門大學嘉庚學院建筑學院的首次成功合作。雙方決定聯(lián)合開展一個研究項目，嘗試著將廢棄的斷樹從公共藝術設計的角度來重新進行造型藝術的創(chuàng)作，激發(fā)這些枯枝的新生，讓它們展示其從未有過的原木之美，并以此紀念“莫蘭蒂”的威力和人們對抗災害的各種努力。

首先是展覽名字的確定?！斑z材”兩個字的選定主要是考慮到其本意為剩下的材料或未被發(fā)現(xiàn)或未受重視的人才。那些傾倒的大樹在臺風過境前在植物園都是有著一席之地并正茁壯成長，它們曾經每日享受著游客的撫摸，為游客提供遮陽避雨和拍照的場景。災后它們倒下的身軀仿佛在訴說一段艱難的時光，同時也在提醒人們不要輕易地將它們的歷史價值和作用隨著日漸干枯而輕易抹去，因為它們還有著未被發(fā)現(xiàn)的作用和意義。“創(chuàng)意”兩個字則顯示出這些作品將用不同于以往的一些變廢為寶的設計方案來制作，而是更加突出材料本身的可循環(huán)利用的特質，它既是綠色的，最終可再次回歸自然，又是公共空間藝術景觀組成的一部分。

（二）以《木質輪回》為例分析展覽作品設計思路和其意義

展覽名稱選定后就是設計環(huán)節(jié)。由植物園方提供作品安放的具體位置和可使用的材料。本人在對場地和材料進行詳細和周密的考察后，認為植物園百花廳前面的小廣場非常適合擺放一個獨立的作品：開闊的廣場便于人們參觀；作品的背景是廈門常見的大型巖石和郁郁蔥蔥的樹木，既能和作品有機連為一體又能襯托作品的特殊性—枯樹殘枝。由數百根粗細不均的廢棄枯木枝條搭建成一棵巨大的倒伏在地的樹木，樹干的造型同樣由對半切開的斷木組成，鑲嵌在按順序擺放好的枯枝中。遠遠望去整個作品的造型既像一棵樹也像一片巨大的樹葉，它長達9.15米——象征著“莫蘭蒂”臺風9月15日登陸，高3.14米——象征臺風登陸的具體時間，取名《木質輪回》。這個名字具有多重意思：作品本身取材于枯枝斷木，做出的造型仍然是倒伏的樹或樹葉，以紀念臺風對這座城市的曾經有過的肆虐，這是第一重輪回；第二重的輪回則是臺風過后被損毀失去生命的樹木在被做成作品擺放在室外供人參觀，這使它又重新具有了新的生命，以全新的造型出現(xiàn)在觀眾面前，象征人們在自然災害面前不低頭不屈服的表現(xiàn)；當時間和大自然這兩個作者額外加入時，第三重輪回就上演了：本著環(huán)保原則未經防腐處理的木制作品長時間在室外露天接受風吹雨淋日曬后自然就會漸漸的腐敗，并被周圍的綠色植物侵占或是在表面長出新的植被，此時這件作品重新回歸了大自然的懷抱，和大自然融為一體，再次為新的生命提供了生長的基地，并且具有了獨一無二的外形，這一次的輪回寓喻著人類再次和自然攜手共進、勇敢地面向未來。這幾重輪回恰當地將這次臺風的故事完美地演繹出來，既有回顧，也有現(xiàn)狀，更有愿景！

這件作品首先考慮的是作為公共空間中一個成熟的景觀藝術品，因此既有賞心悅目的造型，又要環(huán)保，還和周圍環(huán)境無縫銜接，要令參觀的人們很容易就會對作品產生一種親切的感覺，愿意去親近它，并且被它優(yōu)美的外形所吸引，流連忘返。其次，這件作品的材料全部取材于臺風后被廢棄的樹枝，它們用這種方式得到了生命的延續(xù)，讓廣大參觀的市民也在這件作品中看到了自強不息，重建家園的奮斗精神，非常符合發(fā)散社會正能量的需求。

（三）展覽概況

參加此次展覽的作品皆來自于嘉庚學院建筑學院舉辦的“植物園杯”筑景景觀設計大賽的得獎之作。此次競賽共有海峽兩岸高校70多支隊伍參加，所有作品使用的材料全部是臺風后產生的殘枝，大賽要求參賽小組遵循環(huán)保再利用、重生、未來這幾個特點結合植物園公共空間景觀的需求，以《木質輪回》為例而設計作品。例如，《山色風榕——風榕》和《緣木——逆風中的人》這兩個作品，利用大葉榕樹的枝條和樹干的組合，展示了不只是颶風為城市帶來的災難，還展示了人類在災難面前的團結與堅韌。又如，大型戶外體驗作品《木境·意趣》則是利用高低不同的斷木樁與百花廳前假檳榔廣場的現(xiàn)狀樹結合，形成一片新的休憩場所，同時利用在樹樁斷面鑲嵌鏡面的設計給游客增添了互動的趣味，是個功能與藝術很好結合的例子。展廳內10多個“記憶時鐘”則用來記錄“莫蘭蒂”登陸廈門前后的重要事件，表達著人們對于“莫蘭蒂”的共同記憶。這些時鐘的“表盤”是樹樁，“表針”是枝杈。每個表盤賦予一個記憶時間節(jié)點：寂靜、登陸、呼嘯、黑暗、救援、曙光、離開、重建、新生。每一個參展作品都精心設計，從造型藝術的角度盡量做到在不破壞原木特性的情況下展示作者對災害的理解。

結 語

展出的作品雖然都是圍繞著臺風遺材展開，思路卻沒有受到限制。每位作者都發(fā)揮出驚人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將本該被簡單處理掉的枯枝以出人意料的方式放到世人的眼前，不論是處理方法、造型手段還是功能和藝術都有很好地結合。這個展覽為將來可能會再次出現(xiàn)的臺風“遺材”提供了一個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同時也給我們帶來了一個個新的問題，是否臺風“遺材”還有別的使用價值和利用方案呢？我們對待一個看似沒有價值的事物的眼光是否還可以再長遠些、人性化些和藝術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