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少斌
梅州地區(qū)古來文風鼎盛,有著悠久的詩歌傳統(tǒng),詩家輩出。黃遵憲《梅水詩傳集序》有言:“嘉、道之間,文物最盛,幾于人人能為詩?!倍诮F(xiàn)代詩壇上,梅州也擁有許多杰出詩人,在廣東乃至全國都頗負盛名,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為加強對梅州詩歌與詩人的研究,傳承鄉(xiāng)邦文脈,本欄目今年推出客籍“近現(xiàn)代詩人”專題,敬請垂注。
【作者簡介】鄭少斌,男,廣東潮陽人,楊宏??图椅幕c藝術工作室成員、廣東省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會員,主要研究方向為現(xiàn)當代文學、客家學。
林英強,廣東梅縣楊桃墩(今梅州市梅江區(qū)金山街道)人,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中國文壇頗為活躍的詩人,是李金發(fā)推崇的象征派詩人,還創(chuàng)作了不少抗戰(zhàn)散文詩,在香港詩壇也有相當影響?;蛟S因其后來移居南洋,一直任職于馬來西亞及新加坡報界,目前所見文獻,較多論及林英強的詩文創(chuàng)作,而對其生平描述甚少。本文嘗試對一些史實加以挖掘鉤沉,初步梳理林英強的生平創(chuàng)作。
關于林英強的生平,楊宏海曾撰寫《侯汝華與“七星燈”文學社》一文,稱林英強“梅縣人,1909年出生,東山中學讀書時開始發(fā)表作品,畢業(yè)后考取北京某大學中文系”。該文引自當年梅縣“七星燈”文學社成員黃偉強《記林英強》所透露“英強兄在中學讀書時,對文學便發(fā)生興趣,已經(jīng)開始在報章發(fā)表作品了。等他從北京深造回來之后,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于是便和一般(幫)愛好文藝的友人們,組織了一個文藝團體,名叫七星燈社?!秉S偉強也是林英強的同鄉(xiāng)摯友,應該說有相當?shù)目尚哦?。但是,犁青編《香港新詩發(fā)展史》(人民文學出版社)、陳智德編《香港文學大系(1921-1949)·新詩卷》(香港商務印書館)均表述為“林英強(1913-1975),1932年間就讀于廣州中山大學”。香港新文學的親歷者,著名文學家、翻譯家、教育家李育中曾在《我與香港——說說三十年代一些情況》中提到,1933年,香港《紅豆》創(chuàng)辦人梁之盤在廣州中山大學旁聽,結識了就讀于中山大學的李心若、陳江帆、林英強等詩人。
從上述資料,我們發(fā)現(xiàn)了兩個疑點:(一)林英強的出生時間是1909年,還是1913年?(二)林英強就讀于北京某大學,還是中山大學?黃偉強所說的“北京深造”,顯然不夠具體確切,更沒有提到“中文系”,目前所見資料未發(fā)現(xiàn)林英強到過北京的記載,是否有記憶之誤?筆者查閱了馬來西亞學者馬崙《新馬文壇人物掃描》、《新馬華文作家群像》等相關史料,對此也無明確表述,有待日后進一步考證。但可以確定的是,林英強1939年移居南洋,1975年12月在馬來西亞吉隆坡病逝。
1933年6月,李金發(fā)和妻子梁智因(黃遵憲的外孫女)住在廣州東山“笠廬”。在完成了應孫科之邀創(chuàng)作的伍廷芳塑像后,李金發(fā)為梅縣同鄉(xiāng)詩人侯汝華和林英強的詩集分別寫序。他頗為自得地說:“回來中國七八年,比較差強人意的事,是漸漸的發(fā)覺我的詩風,在貧瘠的文壇上生些小影響。福州的林松青、云南的張家冀、漓渚的張載人、梅縣的林英強等君,都是曾寄詩給我‘指正’的神交,現(xiàn)在又知道在窮鄉(xiāng)僻壤中,還有一個同志,多么高興啦!在某雜志中《一九三二年中國文壇鳥瞰》文上說《現(xiàn)代》發(fā)表的是戴望舒、施蟄存和我的法國象征派的詩可為代表。我從來不曾打算認為自己為象征派,若是承認的話,則侯君和上述諸位,盡可追認為象征派?!保ā缎蚝钊耆A的<單峰駝>》)無獨有偶,1934年香港《今日詩歌》發(fā)表戴隱郎的《論象征主義詩歌》,詳細介紹了法國象征主義詩歌的源流和特色,并明確指出“李金發(fā)、施蟄存、侯汝華、林英強、鷗外鷗、林庚為中國象征主義詩人”。由此可見,林英強、侯汝華詩歌創(chuàng)作受到李金發(fā)的影響,是不容忽視的。
作為中國象征主義詩歌鼻祖,李金發(fā)對林英強的詩歌創(chuàng)作更是推崇備至,他在《序林英強的<凄涼之街>》中說:“詩之需要image,猶人身之需要血液?,F(xiàn)實中,沒有什么了不得的美,美的蘊藏在想象中,象征中,抽象的推敲中,明乎此,則詩自然鏗鏘可誦,不致‘花呀月呀’了。林君的詩,似乎深知此道,有時且變本加厲,如創(chuàng)造出一些人所不常見的或康熙字典中的古字在詩中,使人增加無形的神秘的概念?!崩罱鸢l(fā)的這篇序文,不僅極力推崇林英強的詩歌,更為難能可貴的是,還記敘了對林英強的印象:
“在去年回鄉(xiāng)的時候,認識他一個矮小如中學生,手中不離一枝史的克,加上一架克羅克仿造的眼鏡,談吐很規(guī)矩的,才知道這又是一個少年作家的外表?!?/p>
林英強在《作詩雜話》中也這樣表達自己的創(chuàng)作觀:“新詩的制作,我個人在許多的派別里,尤愛刻琢、奧秘兩方面的嘗試……作詩若用俗意俗句而不加以刻琢,必成鄙俚之物……詩又須奧秘,使詩意境上的奧秘,字句上的奧秘,有如此,則詩的意味深長,不致一覽而辭意皆盡?!边@與李金發(fā)的觀點如出一轍,既是繼承,也是發(fā)展。林英強的《凄涼之街》組詩,曾在《東方文藝》1933 年第4期發(fā)表,其中一首寫道:
“夜丑惡,骯臟,凄涼,在郊野,在街頭。/街路上,路燈閃著無氣力的光,悲慘正如垂死人的眼。/在街頭溜過,人家樓上嬌婉的歌喉,洋溢著琴音,舒適,和愛地,可作人們的安慰。但現(xiàn)在,往常可以聽之而慰安淚定的心靈于一剎那的琴與歌,已不再有了。料想他們不高興把琴在丑惡里,骯臟的寒夜里動彈。”
林英強的詩作,帶有明顯的李金發(fā)風格,抽象隱晦,“審丑”意識強烈,甚至在形式上也有明顯的痕跡,“之”字使用頻繁。再如《落葉》:“心之索寞,/葉之落閑階之蕭索;/殘葉重壓之于病弱之薔薇,/季節(jié)之車旋轉之亂轍。//蜘之網(wǎng)之網(wǎng)斷了,/殘葉之剪之無情之贈?!笨梢哉f,到了無“之”不歡的地步。1934年1月,林英強在施蟄存主編的《現(xiàn)代》發(fā)表《生之重荷》一詩,內(nèi)容如下:
背負著一塊石碑,
踏上陰濕的路途,
穿過了紫陽花叢,
紅罌粟掛于峻峭的壁上。
豈料昏暮殮了金陽,
迷路困于黑暗之峽了,
無巴蜀道之江州車,
再能登涉崎嶇的山徑嗎?
石碑緊壓老骨了,
無須發(fā)勞頓的嘆息,
但望此地有毒蛇前來,
為我營造滿意的窠窟。
詩中用石碑、紫陽花、紅罌粟、昏暮、金陽、毒蛇、窠窟等紛繁復雜、明暗對比強烈的意象,放棄直抒的方式,幽隱地折射出生活的復雜面,意涵豐富,這也表明了林英強詩歌創(chuàng)作的實踐和選擇。
1930年代,林英強和侯汝華、廖宗灝、劉果因、楊青萍、陳廉觀、黃偉強等友人在梅縣創(chuàng)辦“七星燈”文學社,并在《梅縣民國日報》副刊“七星燈”發(fā)表了不少新詩、散文、小說等文藝作品,在社會上產(chǎn)生了較大影響。其時,林英強擔任《梅縣日日新聞》副刊編輯,還曾主持編輯過上海的《詩林》旬刊?!对娏帧酚?936年在上海創(chuàng)刊,1937年??扇~懸之主編,與當時《現(xiàn)代詩風》(戴望舒編)、《新詩》(梁宗岱、卞之琳等編)、《小雅》(吳奔星、李章伯編)等一樣,在詩壇上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李金發(fā)、陳殘云等著名詩人也曾在該刊上發(fā)表詩作。
在民族危難時刻,林英強積極投身抗戰(zhàn)宣傳工作。1938年1月,林英強、侯汝華在廣州創(chuàng)辦了一份以刊登抗戰(zhàn)題材詩歌為主的詩歌刊物《東方詩報》,由東方詩作家協(xié)會印行,上海東方圖書雜志公司、漢口華中圖書公司銷售,林英強任東方詩作家協(xié)會主席。李金發(fā)、劉白羽、李心若等曾在該報發(fā)表詩作,興寧籍著名版畫家羅清楨也發(fā)表過木刻作品。1938年8月侯汝華逝世后,《東方詩報》出版第二期后宣告??!稏|方詩報》第二期刊登了侯汝華的《論林英強的散文詩》,有一段對林的詩歌創(chuàng)作敘述如下:
“林英強寫詩該有七、八年以上的歷史了吧。從《廣州民國日報》的副刊“荔枝”上,我知道他早年便對于詩產(chǎn)生了嗜好,至少當時是可以和他的繪畫的嗜好并行,而不分軒輊;而一直到近年來,在《新詩》《詩志》《小雅》《詩林》《詩歌月報》《詩之葉》《每日詩歌》等刊上還不斷的可以讀到他的詩篇,由此可以知道他對于詩的愚忠。想起許多詩人都寫了不久便擱筆的事實,對于他,我不禁的肅然起敬了。”
“七七”事變后,林英強曾出任《陣中日報》隨軍記者,走遍大江南北,寫了關于很多前線戰(zhàn)士殺身成仁與民眾奮起抗日的報道,后回廣州擔任《星期報》總編輯。更重要的是,林英強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也大膽創(chuàng)新,用“散文詩”這一新的文體來書寫宣傳抗戰(zhàn),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抗戰(zhàn)散文詩。1940年,林英強的散文詩結集為《麥地謠》,在上海文藝新潮社出版。1986年俞元桂的《中國現(xiàn)代散文詩選》,收錄了魯迅、郭沫若、茅盾、周作人、徐志摩、朱自清、鄭振鐸、冰心、巴金、何其芳等55位名家的散文詩代表作178篇,林英強的《苗徭之歌》等3篇詩作入選。其中,《射擊手歌》《盧龍塞上》抒發(fā)戰(zhàn)斗激情和復仇情緒,《苗徭之歌》這些作品反映出全面抗戰(zhàn)的吶喊,歌頌少數(shù)民族為祖國戰(zhàn)斗的壯烈情懷,開拓了散文詩的新題材,也體現(xiàn)了當時的新詩風,是不可多得的優(yōu)秀作品。
客籍現(xiàn)代詩人中,李金發(fā)、林英強、陳江帆、侯汝華、杜埃、樓棲、黃藥眠等人與香港文壇都有著較為密切的交往,在香港文學史上占有一席之地。近年出版的《香港新詩發(fā)展史》(人民文學出版社)、《香港文學大系·新詩卷》(香港商務印書館),均把林英強列為“香港詩人”,因為林英強曾在香港居住和創(chuàng)作,且在1930年代香港《繽紛集》《今日詩歌》《時代風景》《紅豆》《南華日報》《大眾日報》等刊物發(fā)表了不少新詩和散文。如:1933年創(chuàng)刊的《紅豆》,被稱為“香港文學期刊中最具文學色彩和學術氛圍的一份刊物”,其最值得關注的《詩專號》刊登了侯汝華、李心若、路易士、林英強、陳江帆等詩人的20多首詩作。1934年9月創(chuàng)刊的《今日詩歌》,是香港最早的詩歌刊物之一,只出了一期,始創(chuàng)號刊登了《論象征主義詩歌》等3篇詩評和李育中、戴隱郎、侯汝華、劉火子、林英強等12位詩人的作品,其中林英強發(fā)表了《無名的歌篇》;1935年1月創(chuàng)刊的《時代風景》,今僅見初創(chuàng)號,刊登了侯汝華的《妄念》、林英強的《俠士詠》。此外,林英強的詩集《蝙蝠屋》《凄涼之街》《驄馬驅(qū)》等,對香港新詩發(fā)展也產(chǎn)生了積極影響。
1939年初,林英強在香港短暫逗留后移居南洋。據(jù)現(xiàn)代著名詩人吳奔星之子、學者吳心海先生披露,當年1月11日至2月10日期間,林英強在香港九龍寫了《旅途日記》(刊于《旅行雜志》1939年13卷),其中寫道:“丙辰,赴路易士之約往訪戴望舒,戴氏正勤于翻譯,見路與余至,起座相迎,握手為禮。戴為人軒豁爽朗……其夫人即穆時英之妹,亦在座,舉止雅正。戴氏除詢東方詩作家協(xié)會會況外,殷殷垂問侯汝華身后,據(jù)告徐遲陳江帆等得詩人死耗,均曾為文在星島日報致悼。施蟄存先生意欲為其寫一評傳,后以匆匆入滇,就昆明大學教職,未知如何,特囑余將其生平及作品詳加介紹,余乃以正在撰述告,對其遺詩,戴意謂不可不刊,只候?qū)碓O法,路亦頗以為然?!?/p>
林英強的這篇日記,涉及到戴望舒、施蟄存、林英強、侯汝華、徐遲、路易士等詩人的交往,其內(nèi)容十分豐富,披露了許多鮮為人知的往事,是一段十分珍貴的新詩史料,值得我們再作深入研究。
1939年,林英強移居馬來西亞吉隆坡,一直在新加坡、馬來西亞報界任職。同年,在《馬華日報》擔任國際新聞編輯兼副刊主編、社論委員。自1949年開始,擔任馬來西亞《中國報》副刊主編,當了26年編輯,編過“文戈”“展望”等文藝副刊,也兼任該報資料室主任,培植了不少文學青年。1971年,擔任“南方叢書”總編輯兼發(fā)行人。戰(zhàn)后,林英強比較少寫詩,潛心研究南洋民俗和文化藝術,編著有《馬來亞新志》《東南亞風土與藝術》《馬婆土著民俗研究》《在南方的天下》《東南亞華人社會》《郁達夫先生及其作品》等等,為當?shù)匚幕囆g發(fā)展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在南洋期間,林英強與著名現(xiàn)代文學家、革命烈士郁達夫交往密切。郁達夫1938年到南洋后,積極投身抗日救亡斗爭,熱情參與馬華文學運動,為當?shù)厝A文文藝作了不少貢獻。1939年至1941年間,郁達夫曾主編《星洲日報》“晨星”副刊、“文藝”周刊,《星洲晚報》“繁星”副刊和《檳城日報》“文藝”半月刊,發(fā)起組織南洋學會,并擔任星洲文化界抗日聯(lián)合會主席。為此,郁達夫與同在新馬報界任職的林英強有了較多的往來。1939年11月,林英強寫信給正在國內(nèi)主編《陣中日報》的碧野(大埔人,現(xiàn)代作家、散文家),信中提到:郁達夫應武漢合唱團之請,偕夫人到吉隆主持《原野》(曹禺創(chuàng)作話?。┕蓍_幕禮。會見時,受碧野之托,林英強把約稿信轉交給郁達夫,請他為《陣中日報》撰稿,郁慨然應諾。
郁達夫曾親筆題贈給林英強一幅詩作,內(nèi)容為《青島雜事詩》一首:“一將功成萬馬喑,是誰縱敵教南侵。諸君珍重春秋筆,記取遺民井底心?!甭淇顬椋骸坝娦终?,郁達夫(?。?。” 1974年8月,林英強編著出版《郁達夫先生及其作品》一書,內(nèi)容包括郁達夫生平傳略、文學經(jīng)歷成就以及為抗日獻身的業(yè)績,收入郁達夫的部分作品并分門別類輯錄了其一生著作詳目,以及郁達夫犧牲后香港、新加坡出版的紀念文集,對后世了解研究郁氏生平、著作及思想,有著可貴的參考價值。同時,林英強將郁達夫題贈的詩作印在該書封面上,以作為他們之間友誼的永久紀念。
[1]李金發(fā).序侯汝華的《單峰駝》[J].橄欖月刊,1933(35).
[2]李金發(fā).序林英強的《凄涼之街》[J].橄欖月刊,1933(35).
[3]戴隱郎.論象征主義詩歌[J].《今日詩歌》始創(chuàng)號,1934.
[4]林英強.生之重荷[J].現(xiàn)代, 1934(4/3).
[5]林英強.凄涼之街[J].東方文藝,1933(4).
[6]林英強.落葉[J].橄欖月刊, 1933(39).
[7]林英強.作詩雜話[J].紅豆, 1936(4/2).
[8]林英強.寫給碧野的信[N].陣中日報軍人魂,1939-11-19.
[9]犁青主編.香港新詩發(fā)展史[J].人民文學出版社,2014.
[10]陳智德主編.香港文學大系·新詩卷[M].商務印書館(香港)有限公司,2014.
[11]馬崙主編.新馬文壇人物掃描(馬來西亞)[M].書輝出版社,1991.
[12]俞元桂主編.中國現(xiàn)代散文詩選[M].四川文藝出版社,1986.
[13]吳俊等主編.中國現(xiàn)代文學期刊目錄新編[M].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
[14]楊宏海.侯汝華與“七星燈”文學社[N].梅州日報,2014-9-1.
[15]劉果因.我所認識的林英強[A].歷史與文學[M].馬來西亞華藝文化企業(yè)有限公司,1987:335-342.
[16]吳心海.沒有人知道你心中的大海象征派詩人侯汝華生平考[J].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17(3).
[17]欽鴻.林英強的《郁達夫先生及其作品》[N].南洋商報,2003-11-8.
[18]吳心海.小雅:從爛縵胡同走出來的《小雅》詩刊及詩人[M].(臺北)遠景出版社,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