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川陜蘇區(qū)時期,紅四方面軍團以下的基層部隊主要通過運動通信和簡易通信進行聯絡。運動通信主要是由通信員通過步行和騎馬來實施,簡易通信則是用旗語、司號、列隊傳令、各類“土辦法”等各種簡易信號傳遞信息。為使通信工作順利開展,通信員必須具備快速跑步、不畏艱險、機動靈活、記性好等素質,并接受嚴格的軍事、吹號、膽量等訓練。通信員為紅軍在戰(zhàn)場上取得軍事勝利發(fā)揮了傳遞信息、聯絡部隊和鼓舞士氣等方面的重要作用。
劉伯承元帥曾說,“沒有通信聯絡就說不上軍隊指揮”。[注]劉伯承:《從實戰(zhàn)中聯想到我軍教育要注意的事項》(1936年9月20日),軍事科學院《劉伯承軍事文選》編輯組編:《劉伯承軍事文選1》,軍事科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86頁。由此可見通信在軍隊中的重要性。特別是在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敵強我弱,兩軍之間沒有固定不變的陣地和明顯區(qū)域,敵我犬牙交錯,情況瞬息萬變,斗爭環(huán)境十分艱苦惡劣,通信聯絡如出問題,將對我軍整個戰(zhàn)斗的勝敗,甚至整個部隊的生死存亡都會產生直接的重大影響”。[注]袁力先:《紅軍時期團以下通信兵》,《宣漢黨史資料匯編》,內部資料,第279頁。
川陜蘇區(qū)時期紅四方面軍的通信建設可分為地下交通和赤色郵政、無線電通信、有線電通信、運動通信和簡易通信等四個方面。[注]這一分類標準,參見江峰:《試論紅軍的通信建設》,《軍事歷史研究》2003年第3期,第65-74頁。相關的既有研究多著眼于前三個方面,而對運動通信和簡易通信的關注卻付之闕如。[注]如陳雪峰的《川陜革命根據地的郵電事業(yè)》和代維《論川陜蘇區(qū)郵電事業(yè)的發(fā)展》講述了川陜革命根據地組建郵電管理機構、建立無線電通訊和電話網、組織貧農團和兒童團義務送信、建立交通站和紅色交通線、開辦赤色郵政、建立川陜紅色交通線的史實。徐小巖《勝由信息通:記我的父親徐向前與紅四方面軍的通信建設》和魏天柱《徐向前重視川陜根據地有線電通信建設的回顧與思考》講述了徐向前重視建設紅四方面軍的通信,從而取得許多軍事勝利的事跡。車轔《紅四方面軍無線電工作述評》敘述了紅四方面軍電臺創(chuàng)建、川陜蘇區(qū)無線電工作的發(fā)展和長征路上紅四方面軍的無線電工作等史實。此外,《通江蘇維埃志》《南充郵電志》《四川省志·郵電》等地方志書對川陜蘇區(qū)的通信建設也有闡述。川陜蘇區(qū)時期紅四方面軍的軍事斗爭主要有反田頌堯三路圍攻,儀(隴)南(部)、營(山)渠(縣)、宣(漢)達(縣)戰(zhàn)役,反劉湘六路圍攻,陜南戰(zhàn)役和強渡嘉陵江戰(zhàn)役等,而學術界以紅四方面軍基層部隊通信的視角探討其軍事斗爭的研究成果并不多見。[注]對于取得反三路圍攻的原因,林超所編的《川陜革命根據地歷史長編》認為是紅軍采取了正確的作戰(zhàn)方針、根據地人民的支持、白區(qū)黨組織的配合;對于取得三次進攻戰(zhàn)役勝利的原因,該書認為是紅軍抓住了有利時機、利用了四川軍閥內部矛盾、指揮靈活、戰(zhàn)術得當和戰(zhàn)士英勇等;對于取得反六路圍攻勝利的原因,林超所編的《川陜革命根據地歷史長編》和元江《試論川陜蘇區(qū)反六路圍攻勝利的原因》都認為是戰(zhàn)略指導方針正確、戰(zhàn)時思想政治工作加強、同陜軍結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各根據地紅軍的有力配合等;對于取得嘉陵江戰(zhàn)役勝利的原因,林超所編的《川陜革命根據地歷史長編》和沈國正《紅四方面軍強渡嘉陵江戰(zhàn)役》、張戎《嘉陵江戰(zhàn)役簡析》、楊浪《嘉陵江戰(zhàn)役評述》等文認為是戰(zhàn)略正確、人民支持、政治和軍事訓練充分、紅軍英勇等。此外,徐小巖《勝由信息通:記我的父親徐向前與紅四方面軍的通信建設》等文章及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通信部《紅軍的耳目與神經: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通信兵回憶錄》等著作認為紅四方面軍的無線電通信和有線電通信在上述戰(zhàn)役中也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因川陜蘇區(qū)時期有關運動通信和簡易通信方面的歷史文獻資料匱乏,本文主要利用回憶錄、口述史等未刊史料重建相關史實,并以此探討紅四方面軍團以下基層部隊的運動通信和簡易通信對軍事斗爭的影響。
1931年11月7日,紅四方面軍在湖北黃安縣成立。其總指揮部兼第四軍參謀處下設電信處,同時第十、十一、十二、七十三師和各團也都成立了電話隊。[注]魏天柱總編:《中國軍事通信百科全書》,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9年版,第898頁。此外,各部隊中團部有1個通信排,營部有1個通信班,連部有“三至五名通信員”。[注]袁力先:《紅軍時期團以下通信兵》,《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279頁。
“在紅軍創(chuàng)建初期,除軍以上單位設有一兩臺簡易電臺和老式電話外,基層部隊的通信聯絡主要通過使用運動通信和簡易信號通信”。[注]江峰:《試論紅軍的通信建設》,《軍事歷史研究》2003年第3期,第67頁。紅四方面軍也不例外,其團以下的部隊基本上沒有電話、無線電臺、步話機等現代化通信工具。各部隊之間的聯系,各級指揮員命令的下達和上下級之間指令與報告的傳送全靠通信員執(zhí)行。[注]袁力先:《紅軍時期團以下通信兵》,《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279頁。
運動通信主要靠通信員通過步行和騎馬實施,[注]若有急信,則需跑步傳送,而“一個人是跑不到底的,都是一站送一站,一個人交給下一個人”,把信送到后拿個收條,通信員便算完成了任務。(張定富:《我們通訊連也遇到過激烈的戰(zhàn)斗》,李樹海主編:《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150頁。)即通過“口頭、文字、書信等方式,把上級首長和領導機關的命令、指示、通知傳達到部隊,又把部隊的執(zhí)行情況及時地傳遞上來”,[注]口述史料表明,“通信兵”、“通訊員”和“傳令兵”等士兵也執(zhí)行運動通信任務,且這三種叫法也被口述者混用。如張定富回憶:“我在紅軍的通訊連當通訊員,通訊員就是送信”,并混用“通訊連”與“通信連”(《我們通訊連也遇到過激烈的戰(zhàn)斗》);向云高回憶:“后來胡營長喊我去當傳令兵,也就是通訊員”(《通江的鄉(xiāng)場都是我送信跑遍了的》)等。因此,筆者在本文中并不區(qū)分其差異,就執(zhí)行運動通信任務而言統(tǒng)稱他們?yōu)椤巴ㄐ艈T”。為確保紅軍作戰(zhàn)指揮等工作的順利開展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簡易信號通信又稱簡易通信,是一種“使用各種簡易信號工具、就便器材和簡便方法,按照預先規(guī)定的信號或記號傳遞信息的通信方式”。[注]夏征農主編:《辭?!ぼ娛路謨浴?,上海辭書出版社1987年版,第310頁。紅四方面軍的簡易通信包括旗語、司號、列隊傳令、各種“土辦法”和紅軍戰(zhàn)士自創(chuàng)的聯絡方式等。
旗語是一種“以揮動或懸掛不同式樣和顏色的旗子傳遞信息的通信方式”[注]鄭文翰主編:《軍事大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92年版,第689頁。,也是“紅軍時期團以下通信兵常用的通信手段”。[注]袁力先:《紅軍時期團以下通信兵》,《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281頁。
司號是以“銅號發(fā)出規(guī)定信號”[注]鄭文翰主編:《軍事大辭典》,第147頁。的通信方式,其優(yōu)點在于“傳送距離較遠,迅速而又準確,且可不受地形、天氣限制,司號員可以隱蔽在安全地點發(fā)送號音,號譜又可根據需要不時變換,縱被敵方聽到亦不易破譯”。[注]余炳輝:《紅色司號員》,中共連城縣委黨史資料征集研究委員會辦公室編:《連城黨史資料》第5輯,1987年版,第28頁?!凹t軍中每個連隊都有一個司號員(營部號目、團部司號長)”,他們多為13-15歲的少年。每個司號員都可以利用一支銅號和五個音節(jié)變換地吹奏出“作息”“空襲”“前進”“撤退”“沖鋒”“原地休息”等音號,“為部隊的勝利戰(zhàn)斗起到很重要的作用”。[注]袁力先:《紅軍時期團以下通信兵》,《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281頁。
列隊傳令即軍隊指揮員在行軍或戰(zhàn)斗中,“通過每個戰(zhàn)士前后傳送簡短的口令命令”,使各級指揮員能迅速收到上級的指揮意圖。[注]袁力先:《紅軍時期團以下通信兵》,《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281頁。
許多“土辦法”也被用于通信聯絡,如夜間部隊用“手電筒的紅、綠光來傳遞信息”,用長短不一的司哨來表達各種信號等。[注]袁力先:《紅軍時期團以下通信兵》,《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281頁。如在反劉湘六路圍攻期間,八十八師二六五團戰(zhàn)士發(fā)明了一種“象瑩火蟲似的亮光”,用于夜間聯絡。其具體做法是“在一節(jié)竹筒里插一根粗香,筒口朝后,這樣只有后邊的人才能看見那燃著的香頭?!贝送?,為了避免在夜行軍中發(fā)生誤會,戰(zhàn)士們在臂上綁了“白色巾綁”,以便相互識別;用竹子制作的司哨,哨子“吹起來很響,聲音尖細,即使在槍炮聲中也能聽得出”。[注]程世才:《“夜老虎”》,《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334頁。
由上可知,紅四方面軍的通信方式較多,這使通信工作的開展更具靈活性,為其作戰(zhàn)提供了保障。
通信員要能勝任職責,應具備快速跑步、不畏艱險、反應靈敏、記性好等必備素質。
1.快速跑步
通信員首先應具備快速跑步的能力?!耙驗橥ㄐ艈T靠的就是兩條腿跑路,跑不快怎能行”。[注]張定富:《我們通訊連也遇到過激烈的戰(zhàn)斗》,李樹海主編:《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口述史》,內部資料,第150頁。在儀南戰(zhàn)役、營渠戰(zhàn)役和宣達戰(zhàn)役期間,擔任紅十二師一團三營八連通訊員的張華昌,“因為吃得苦,跑得快,深得連長和指導員的喜愛”,“風雨兼程,日夜奔走,及時準確地完成連長或指導員交給的各項任務”。[注]張華昌:《我到團部搬來了救兵》,《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209-210頁。紅二十八團一營傳令兵向云高“跑得累得”,跑遍了“通江的四十八個鄉(xiāng)場”,“送信,傳達命令,跑得非??臁?,受到營長和戰(zhàn)友們的喜愛。[注]向云高:《通江的鄉(xiāng)場都是我送信跑遍了的》,《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474頁。反之,通信員若跑不快則可能會被調離通信崗位。如李明芹因“首長見我人小,行軍跑路不得行”而被調到醫(yī)院當看護。[注]李明芹:《我在王坪總醫(yī)院看護排當排長》,《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89頁。
2.不畏艱險
不畏艱險、不怕犧牲是通信員必備的膽識和素質。在儀南戰(zhàn)役中,為保證沖鋒號能在需要時響起,譙青成吹沖鋒號時,左肩“負傷流血”,而他卻“全然不知”,后經戰(zhàn)友提醒才簡單包扎并繼續(xù)投入戰(zhàn)斗。[注]譙青成:《部隊幫助新兵戒掉了鴉片煙癮》,《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31頁。據通訊員張華昌回憶,有一次,連長讓他從石埡場送信到160多公里外的恩陽河,并要求他下午動身,第二天拂曉前趕回連部,“時值大雨連綿,我冒雨上路,當雞叫三遍返回連部時,已累得站不起來了。”[注]張華昌:《我到團部搬來了救兵》,《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210頁。經查閱地圖資料,筆者認為,此處張華昌的記憶或有誤,他所說的石埡場至恩陽河“相距一百六十多公里”應為往返距離。徐向前元帥曾回憶道:紅四方面軍西征轉戰(zhàn)過程中普通戰(zhàn)士急行軍一天一夜達一二百里。[注]《徐向前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2007年版,第172頁。而擅長快速跑步的通信員張華昌最多也就比常人多一倍,即三四百里。因此,若單程是160多公里,則張華昌用一下午和一晚上時間就冒雨跑了320多公里,不符常理,而跑320里倒是有可能的。盡管如此,從中仍可見通信員來回奔波的艱辛。紅九軍二十七師八十一團通信員袁力先奉命外出尋找與團部失去聯系的三營。他為了盡快找到部隊,使之避免被敵人圍殲的危險,在途中再累也不休息,實在走不動了,他便“拄著根棍子,在大山雪路上爬”。在下山時,又險些摔入山崖。但袁力先并未因此退縮,而是“一邊爬一邊滾繼續(xù)前進”。[注]袁力先:《紅軍時期團以下通信兵》,《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280頁。在戰(zhàn)場上送信非常危險,但通信員們并不畏懼,他們?yōu)橥瓿扇蝿?,或“以死人作掩護,在他們中間滾來滾去”或“匍匐前進,連滾帶爬”。[注]張華昌:《我到團部搬來了救兵》,《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210頁。
3.機動靈活
面臨危險時通信員要有靈敏的反應。在紅軍占領儀隴期間,紅二十五師七十三團傳令兵張友慧和8名戰(zhàn)友一起去中壩蘇維埃傳口令時遭遇敵軍,激戰(zhàn)過后,隊伍只剩張友慧和老張兩人。張友慧“跳下河去藏在一叢青草堆里,敵人沒發(fā)現,那個老張就被川軍殺了”。[注]張友慧:《我去太平山送情報》,《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187頁。紅三十三軍獨立營營長貼身通信員趙柱清送信時遭遇敵軍,他“立馬返身往回跑”,敵軍子彈“有的打在腳后跟后面,濺起的泥土打得小腿肚子都疼”。[注]趙柱清:《死也要死在七根樹》,《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333頁。兩人若反應稍慢,當時很可能就犧牲了。
通信員應機動靈活。袁力先在尋找掉隊部隊途中,發(fā)現道路被敵軍用機槍封鎖,靈機一動,用軍棍把帽子挑起來搖晃,吸引敵人火力,然后自己趁敵人換子彈的空隙,“鉆進大山林里”。[注]袁力先:《紅軍時期團以下通信兵》,《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281頁。張友慧在扮成“一位富豪商家”送情報至南部邊境的太平山途中,遇到敵軍檢查,他“假裝上路邊解小便,順手將紙條吃在口里”,[注]張友慧:《我去太平山送情報》。另外,舒玉章在《軍事知識研究》指出,“如遇不意之危險時,傳令者當將書信焚燒或破碎之咬食之,萬勿為所獲”。西華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川陜革命根據地博物館編:《川陜革命根據地歷史文獻資料集成》,四川大學出版社2012年版,第823頁。從而脫險。由此可知,運動通信雖有利于部隊之間的消息傳遞,但也存在著風險,一旦通信員中途遭遇意外,相關工作便受到影響。
除執(zhí)行任務外,通信員的機靈還體現在營救戰(zhàn)友上。紅四方面軍某部通訊班班長李加讓“帶著童子團的幾個娃兒”送信到得勝途中,發(fā)現一名紅軍戰(zhàn)士被“兩三個川軍用槍押著”。為了解救戰(zhàn)友,他決定通過虛張聲勢來嚇倒敵軍?!暗却ㄜ娧褐t軍走到山頂的時候”,他們“直接沖了出去”,同時“二狗子”在山上大喊“紅軍來了,紅軍來了,快跑呀”。川軍士兵“頓時懵了”,李加讓等人趁機跑上前去,繳了他們的槍。[注]李加讓:《紅軍把川軍趕到了駟馬》,《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519頁。這里對川軍士兵的描述或有夸張之嫌,但由此也反映出通信員應對敵軍時的機智靈活。
4.記性好
由于當時許多機密情報和命令需要口頭傳達,因此通信員“常常得把需要傳遞的信息記在腦子里”。記性好也成為通信員一個應有的素質。王全祿因“當時年齡小,記性好,傳達信息的準確率高,因而深受上級信任”。[注]王全祿:《我鐵心跟著紅軍走的原因很簡單》,《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383頁。通信員還需記住一些暗號,如“勇敢”“土地”“草”“瞄準”“大步”等。[注]張友慧:《我去太平山送情報》,《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187頁。
此外,通信員還要能識字,如魏爵益便是因“上過兩年私塾認識幾個字”而成為了紅三十軍九十師二六八團某連通信員。[注]魏爵益:《我們從南部打到通江的空山壩》,《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546頁。
通信員除應具備上述素質外,尚需接受嚴格的訓練。
首先是軍事訓練。士兵參軍之初理論上要接受新兵訓練,主要包括跑山、爬山、越溝、跳遠、跳高、攀越障礙物、柔軟體操、爬桿、秋千、拳術、夜戰(zhàn)、瞄準、刺殺、射擊、摔跤等項目。[注]賀永田:《川陜蘇區(qū)紅軍的新兵教育與訓練——以<紅軍新兵基本訓練綱要>為中心的考察》,《西華師范大學學報》2015年第2期。此外,他們在各自的部隊里還要接受軍事或體能等訓練。時為紅十一師三十團通訊員的高壽芝回憶,“每天都要參加軍事訓練,白天訓練隊列、瞄準、攀登,晚上訓練夜行軍——摸‘夜螺螄’?!盵注]高壽芝:《解放軍我給李先念政委當過馬夫》,《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4頁。時任紅九軍通訊連戰(zhàn)士的張定富回憶,他們“早晨訓練爬山,看誰爬得快”,“上午學習瞄準、刺殺、摔跤”。[注]張定富:《我們通訊連也遇到過激烈的戰(zhàn)斗》,《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150頁。
其次是練習吹號。戰(zhàn)場上,音號吹得是否正確關系到部隊的勝敗,“吹什么曲子什么調子,代表不同的信號命令,如進攻號、撤退號、沖鋒號、停戰(zhàn)號、起床號、熄燈號、集合號等等,各有不同的吹奏法?!盵注]謝克新:《我成了王貢山戰(zhàn)斗勝利的有功人員》,《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264頁。為了吹好音號,司號員們都要接受嚴格的訓練,如紅九軍二十七師八十一團的司號員們必須在每天早上吹上兩個多小時才能“大小便和自由活動”。[注]袁力先:《紅軍時期團以下通信兵》,《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281頁。時任紅四方面軍某部通信員謝克新回憶說,“我每早上天麻麻亮就起來了,站在樹下練吹號”,一點也不敢馬虎?!坝袝r就在那個黃槐樹下學吹一整天,飯都忘了吃?!盵注]謝克新:《我成了王貢山戰(zhàn)斗勝利的有功人員》,《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264頁。
其三是鍛煉膽量。通信員“還要鍛煉膽量,學習利用自然物體辨識方向以及一些簡易通信方法”。據袁力先回憶,1934年,紅九軍二十七師八十一團團部通信排的訓練項目有“黑夜摸墳”、摸死尸等。深夜里,班長帶著袁力先等幾名小兵去村外的墳地,讓他們一個個地“找到事先壓在某個墳頭上的紙條”。袁力先當時還是一個“不到十六歲”的少年,心中有些害怕,摸了兩次才摸到紙條?;貋砗螅咽恰按蠛沽芾臁绷?。[注]袁力先:《紅軍時期團以下通信兵》,《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279頁。
為了鍛煉新兵的膽量,老兵們有時也在未打掃的戰(zhàn)場上訓練他們。其把繩子系在尸體上,自己躲藏起來,等新兵們來摸“紙條”時,一拽繩子,“死人會直楞楞地豎立起來”,“膽子小的真要被嚇昏過去”。[注]袁力先:《紅軍時期團以下通信兵》,《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280頁。袁力先認為,這些訓練方法在今天看來雖然并不科學,但收到了良好的效果,把新兵們“練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神鬼都不怕的通信兵,為在殘酷的戰(zhàn)斗中獨立完成任務打下了基礎”。[注]袁力先:《紅軍時期團以下通信兵》,《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280頁。
通信員具有快速跑步、不畏艱險、反應靈敏、機動靈活、記憶力好等素質,同時也接受了一定的訓練,這使運動通信和簡易通信能順利開展,為紅軍取得勝利發(fā)揮了以下三方面的重要作用。
在川陜蘇區(qū)建立初期,運動通信傳遞信息的重要作用已在紅四方面軍中凸顯。時任紅三十團一營政治委員的陳錫聯回憶了反田頌堯三路圍攻期間的一件事。有一天,紅四軍十師三十團團長汪烈山“命令一個通信員去送一封重要信件”,要求其“當天晚上一定要送到”。但由于當時物質條件較差,通信員一般都沒有鞋穿。為保證信件的及時傳遞,通信員剛走不久,汪烈山就讓陳錫聯將他追回。通信員被追回后,汪團長“瞅了瞅那個青年戰(zhàn)士的腳”,便親切地說,“穿我的鞋子去”。[注]陳錫聯:《我們的師長》,《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330頁。汪烈山這樣做,既是關心他,也是希望他在途中不要出意外,能及時完成信件傳遞任務。特別是在這一時期,十師先后與十一師反擊劉存厚部,與十二師“由空山壩以東及長坪地區(qū)攻敵右翼”。[注]林超編:《川陜革命根據地歷史長編》,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29頁。在此情況下,確保部隊通信無誤便顯得非常重要。
隨著軍事斗爭越來越激烈,運動通信的重要性也愈發(fā)明顯。如在儀南戰(zhàn)役的南瓜坪戰(zhàn)斗中,二六四團某連通訊員邵金錄及時向戰(zhàn)士們傳達了連長的命令,結果部隊大敗李煒如部。[注]邵金錄:《我們從茶觀出發(fā)攻打南瓜坪》,《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256頁。張友慧把籌集一萬斤軍糧的口令傳到中壩蘇維埃后,“第二天蘇維埃召開大會后,成千上萬的群眾給紅軍部隊運糧,支援紅軍攻打南部”;把情報送到太平山后,紅軍“在儀隴、閬中交界的太平山消滅了敵人趙素夫民團,占領了閬中的玉臺場”;送信到恩陽河、興隆場鄉(xiāng)蘇維埃后,當地蘇維?!鞍l(fā)動群眾籌糧五千余斤,組織二百余人的擔架隊和三百人的游擊隊,支援紅軍在玉山場、鼎山場打了勝仗”。[注]張友慧:《我去太平山送情報》,《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187-188頁。
當然,運動通信和簡易通信在傳遞信息時也有其局限性。如通信技術落后造成信息傳遞滯后,使紅軍失去擴大勝利的機會。陳昌浩在宣達戰(zhàn)役后反思,“純全同志打下鎮(zhèn)龍關兩天,才來一封簡單信,再兩天才送到我們手中,使主力行動受到一天的牽制。不然打到宣漢、綏定還要早一天,勝利還要大一些”。[注]陳昌浩:《占領宣漢、綏定的勝利意義》,《川陜革命根據地歷史文獻資料集成》,第911頁。若能使用無線電通信,紅四方面軍總部可迅速收到消息。
除了傳遞信息,運動通信在聯絡部隊方面也發(fā)揮著重要作用。正如前述,在儀南戰(zhàn)役中,張華昌多次往返于恩陽、儀隴、石埡場、新鎮(zhèn)壩和梅子埡等地,聯絡兄弟部隊;在萬源保衛(wèi)戰(zhàn)中,從團部搬來救兵,幫助連隊打退敵軍。[注]張華昌:《我到團部搬來了救兵》,李樹海主編:《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210頁。
川陜蘇區(qū)時期,張國燾、徐向前、陳昌浩及曾中生等軍隊領導人都曾強調夜戰(zhàn)的重要性,[注]國燾:《紅軍干部現在應當做些什么?勇敢作戰(zhàn)、努力學習!》,《川陜革命根據地歷史文獻資料集成》,第1041頁;《徐向前回憶錄》,第174頁。而夜戰(zhàn)時需要各部隊的“聯絡口號、暗號,宜簡明清楚,易于辨別”。[注]林超編:《川陜革命根據地歷史長編》,第199頁。加之,川東北道路崎嶇,“因之行軍時前后的聯絡,布置時左右的聯絡,以及作戰(zhàn)時各方的聯絡,均非常重要”。[注]中生:《與川軍作戰(zhàn)要點》,《川陜革命根據地歷史文獻資料集成》,第791頁。在此情況下,簡易通信便顯得極為關鍵。如紅八十八師二六五團利用夜間亮光、白毛巾、聯絡哨等通信方法,在登龍坪夜戰(zhàn)和奇襲毛壩場戰(zhàn)斗中擊敗敵軍。[注]程世才:《“夜老虎”》,《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528頁。
此外,曾中生認為,旗語對于山地作戰(zhàn)“有很大作用”,要“訓練出每連為單位的專施旗語的傳令兵”。[注]中生:《與川軍作戰(zhàn)要點》,《川陜革命根據地歷史文獻資料集成》,第791頁。有一次,紅九軍二十七師八十一團團長讓通信兵通知一、三營營長來團部開會。通信兵們站在“沒有遮蔽物”的高地上,對著兩營營地位置,“用紅白兩旗打了個‘2410’信號”,意為“叫營長到團部來開會”。不久,兩營也打出了“明白”的旗語。這樣,“縮短了時間,保證了兩個營長按時參加會議”。[注]袁力先:《紅軍時期團以下通信兵》,《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281頁。
反之,若通信工作沒做好,造成部隊之間聯絡不暢,則會使紅軍作戰(zhàn)受到影響。1933年11月,陳昌浩反思紅軍與劉湘部隊作戰(zhàn)時,“兩翼不會聯絡”,“側翼主攻部隊都還未動,七十五團以正面監(jiān)視敵人、相機攻擊為任務,而居然不聯絡兩翼,正面先打。七十五團既已打出好遠,二六四團亦剛占領天險之觀音山,正好與前面七十五團聯絡相機援助策應。但七十五團遭敵反攻時,二六四團在原陣地觀望,不知伸出截敵以助之”。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陣地長聯絡不易”。[注]昌浩:《與劉湘部隊作戰(zhàn)經驗與教訓》,《川陜革命根據地歷史文獻資料集成》,第918頁。若通信技術先進,聯絡方便,這種情況或許就不會發(fā)生了。
司號起著激勵戰(zhàn)士的重要作用?!疤柫钍侵笓]員在戰(zhàn)斗中的喉舌,是戰(zhàn)士們必勝信念的象征。戰(zhàn)場上一聽到嘹亮的沖鋒號,同志們勇氣倍增,殺聲震天,勇猛地沖向敵人;而敵人聽到我們的沖鋒號聲,便會膽戰(zhàn)心驚,潰不成軍”。[注]袁力先:《紅軍時期團以下通信兵》,《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281頁。在1934年6月的萬源保衛(wèi)戰(zhàn)中,紅四軍十二師三十六團二營司號員彭尚衛(wèi)通過吹沖鋒號鼓勵戰(zhàn)士們奮勇殺敵,攻下戰(zhàn)略要地大面山。[注]彭尚衛(wèi):《難以忘懷攻打大面山的悲壯戰(zhàn)斗》,《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157頁。1935年3月,紅三十一軍九十三師二七九團司號員譙青成在危急關頭“緊吹沖鋒號”,極大地鼓舞了士氣,“戰(zhàn)友們前仆后繼,同敵人短兵相接”,最終全殲敵軍三個團,攻占了劍門關。[注]譙青成:《部隊幫助新兵戒掉了鴉片煙癮》,《紅色講述——川陜革命根據地巴中老紅軍口述史》,內部資料,第32頁。1934年2月,紅三十三軍二九五團在攻打地主武裝李家修時,“沖鋒號齊鳴,突破缺口,一擁而上,嚇得李家修潰不成軍”。[注]劉武彩:《難忘的歷程》,《宣漢黨史資料匯編》,第424頁。
正因部隊通信具有如此重要的作用,故通信員不能馬虎。1934年冬,徐向前率軍向開江、開縣進軍時,遭遇了王陵基部隊?!拔覀儾筷牭乃逘I地和敵人的宿營地挨著不遠,互相都不知道,我派一個通信員送信,結果跑到敵人的營地去了,幸虧敵人沒有發(fā)覺?!盵注]徐向前:《憶創(chuàng)建川陜革命根據地》,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紅軍反“圍剿”回憶史料》,解放軍出版社1994年版,第552頁。通信員一旦落入敵手,便有可能泄露軍情,造成嚴重后果。反之,紅軍為了獲取敵情,也要“捕捉敵人傳令兵、交通兵、電話兵、步哨、偵探、采買兵等等”。[注]曾中生:《游擊戰(zhàn)爭的要訣》,《川陜革命根據地歷史文獻資料集成》,第819頁。
綜上所述,川陜蘇區(qū)是在紅四方面軍反國民黨第四次“圍剿”失利后,進行了長途西征,翻越大巴山天險進入川東北,并和四川軍閥的不斷戰(zhàn)斗中創(chuàng)建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嚴酷的軍事斗爭是川陜蘇區(qū)史的主要內容,“從我軍入川到強渡嘉陵江的兩年零三個月里,僅戰(zhàn)役規(guī)模的打仗,就足足打了十六個月。”[注]《徐向前回憶錄》,第300頁。紅四方面軍和川陜蘇區(qū)地方武裝在這塊紅色土地上與田頌堯、鄧錫侯、劉湘等四川軍閥的作戰(zhàn)中,先后取得了反“三路圍攻”、儀南戰(zhàn)役、營渠戰(zhàn)役、宣達戰(zhàn)役、反“六路圍剿”、萬源保衛(wèi)戰(zhàn)、廣昭戰(zhàn)役、強渡嘉陵江戰(zhàn)役等的重大勝利,牽制了國民黨川軍的絕大部分力量和陜西軍閥、中央軍的部分力量。川陜蘇區(qū)的建立,解放了川陜邊人民,將中華蘇維埃紅色政權擴大到遙遠的中國西部,為中國革命大本營由南向北轉移建立了一塊強大而鞏固的革命根據地。正如毛澤東同志在1934年1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對第二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的報告》中所說:“由于紅四方面軍的遠征,在遼遠的中國西北部,開展了廣泛的群眾革命斗爭,把蘇維埃的種子廣播到革命形勢比較落后的區(qū)域中去了?!薄凹t四方面軍的英勇善戰(zhàn),在不足一年的時間內,已經在20余縣建立了蘇維埃政權,已經發(fā)展到10倍以上的紅軍隊伍?!薄按兲K區(qū)是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第二大區(qū)域……川陜蘇區(qū)在爭取蘇維埃新中國偉大戰(zhàn)斗中具有非常巨大的作用和意義。這使蔣介石與四川軍閥都不得不在紅四方面軍偉大的勝利面前發(fā)抖起來?!盵注]中國現代史資料編輯委員會翻?。骸短K維埃中國》第2集,內部資料,1957年,第248-249頁。川陜蘇區(qū)之所以具有毛澤東贊揚的規(guī)模、作用和意義,紅四方面軍之所以能在軍事上取得如此輝煌的戰(zhàn)績,主要原因之一是紅軍在戰(zhàn)爭中高度重視和指導川陜蘇區(qū)的通信網建設,尤其是團以下基層部隊通信建設。
紅四方面軍團以下基層部隊通信發(fā)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一是在戰(zhàn)場上及時提供了有價值的作戰(zhàn)情報,二是有效地保障了紅四方面軍各級領導的作戰(zhàn)指揮,三是極大地鼓舞了士氣。那些具備良好素質且受過嚴格訓練的基層部隊通信員更是功不可沒。前已述及,儀南戰(zhàn)役中,邵金錄及時傳達了連長的命令,使紅軍獲勝。張友慧通過傳遞口令、聯絡部隊等協助了紅軍。張華昌在儀南戰(zhàn)役中四處奔波,聯絡兄弟部隊;在萬源保衛(wèi)戰(zhàn)中,從團部搬來救兵,幫助連隊打退了敵軍。袁力先找回掉隊部隊等。多樣的簡易通信也有助于紅四方面軍的作戰(zhàn),如八十八師二六五團利用了簡易通信,取得夜戰(zhàn)登龍坪、奇襲毛壩場等戰(zhàn)斗的勝利;司號員譙青成和彭尚衛(wèi)分別在儀南戰(zhàn)役和萬源保衛(wèi)戰(zhàn)中,吹起沖鋒號激勵戰(zhàn)士,幫助紅軍取得勝利。相反,通信工作方面出了問題,則會對紅四方面軍造成不利后果:一是失去擴大勝利的機會,如在宣達戰(zhàn)役期間,由于周純全部攻占鎮(zhèn)龍關的消息未能及時送到總部,使紅軍失去了提前一天打到宣漢、綏定,取得更大勝利的機會;二是作戰(zhàn)將受制于部隊間的聯絡,如在與劉湘部隊作戰(zhàn)時,由于“兩翼部隊不會聯絡”,以致七十五團遭敵反攻時,二六四團“不知伸出截敵以助之”。[注]昌浩:《與劉湘部隊作戰(zhàn)經驗與教訓》,《川陜革命根據地歷史文獻資料集成》,第918頁。總之,在川陜蘇區(qū)時期,紅四方面軍基層部隊通信對于軍事斗爭有著重要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