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小淺
不安全感集體跑出來
最近,阮小青總是反復(fù)做一個夢。
夢里,蘇海摟著唐糖的肩,萬分抱歉地來和她說分手。阮小青笑著祝福,有眼淚掉下來,濕了枕頭。醒來,身邊是蘇海均勻的呼吸聲,她松了口氣,卻再也沒了睡意。不安全感集體跑出來,弄壞了所有的情緒。心里好不容易搭建好的大廈,頃刻間接二連三地坍塌。
那些不安,并不是毫無理由。
傍晚的時候,和蘇海去吃小區(qū)門口的牛肉面。剛坐下來,阮小青就聽到他熟門熟路地說:“老板,兩碗牛肉面。一碗不放香菜?!?/p>
老板笑著回應(yīng):“好咧,老規(guī)矩?!?/p>
阮小青有點(diǎn)奇怪地看著他:“你不吃香菜?”
蘇海訕訕地笑:“你要加香菜嗎?我以為你不吃……對不起啊。”然后朝著老板喊,“兩碗都放香菜。”
阮小青沉默了,她對著那碗牛肉面,琢磨蘇海的“我以為”,還有老板的“老規(guī)矩”,瞬間想到一個人——蘇海的前女友唐糖。這個和蘇海相戀六年的女人,她換了號碼,換了城市,走得瀟灑而利索,仿佛不著痕跡地消失了。但實際上,她的習(xí)慣和口味,卻依然滲透在這個男人的骨子里,殘留在她和蘇海的生活中。
阮小青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這些,但一頓飯還是吃得索然無味。
而蘇海,并沒有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更不知道她已經(jīng)在心里將唐糖當(dāng)成了隱形情敵。
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合情合理
阮小青是在一次讀書分享會上,對蘇海一見鐘情的。
那天來的大多是女生。留板寸頭,穿針織衫,笑起來干凈清爽的蘇海,在人群里格外惹眼。尤其是當(dāng)他念《挪威的森林》里的片段時,身上像是自帶一圈明晃晃的光,阮小青心里的某個地方,一下子被擊中。
那時,阮小青的人生看起來有點(diǎn)蒼白。工作和愛情,像是蒙上了一層灰。這個叫蘇海的男生,雖然和她素不相識,但不知為什么,看到他,阮小青仿佛一下子點(diǎn)亮了對生活的熱情。
她看著他的背影,在心里對自己說,我想認(rèn)識他。但要如何去搭訕一個陌生的男生,阮小青毫無經(jīng)驗。一直到分享會結(jié)束,她也沒敢上前和他打聲招呼。唯一能做的,是每個周末,風(fēng)雨無阻地去參加一個又一個的分享會。
可三個月過去,她再也沒有見過他。
直到一個下雨天,阮小青推開咖啡館的門,遠(yuǎn)遠(yuǎn)看到蘇海。她在他旁邊坐下來,蘇海友善而溫和地朝她點(diǎn)頭微笑,阮小青的一顆心“怦怦”地跳個不停,怎么也平復(fù)不下來。
分享會結(jié)束時,外面下起了傾盆大雨。等不到計程車,大家都在咖啡館門口發(fā)愁。阮小青不知哪來的勇氣,走到蘇海旁邊,說:“我們喝杯咖啡,聊聊村上春樹怎么樣?”
蘇??粗斓卣f:“好啊。”
后來,劇情像是被摁了快進(jìn)鍵,他們吃過幾次飯,看過幾場電影,就在一起了。不久,阮小青搬去蘇海的公寓。兩人的戀情發(fā)展得有點(diǎn)倉促,但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好像都合情合理,并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更像是欲蓋彌彰
不久后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下午,兩人坐在陽臺上,聊起過有關(guān)前任的話題。
阮小青的上一段戀情,過去已有兩年,劇情也很簡單。初戀男友是大學(xué)同學(xué),在阮小青滿心計劃著未來時,對方卻說畢業(yè)后要回自己的城市發(fā)展。而他的規(guī)劃里,并沒有提到阮小青,于是很自然地分手。阮小青回憶起往事,心平氣和得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
輪到蘇海的時候,他卻扭捏了半天,耍賴說:“我真的沒談過戀愛。留著一顆心,就為了等你。你看你一出現(xiàn),我立馬就被收服了?!?/p>
情話說得真好聽,但27歲的男人,性格良好,長相尚佳,沒個前任,說出來誰信?蘇海這樣,更像是欲蓋彌彰。
阮小青假裝生氣,非要找他要個答案。被逼得沒辦法了,蘇海扭頭就要出門,阮小青有點(diǎn)絕望地朝他喊:“喂,你到底是愛過怎樣的女人,讓你現(xiàn)在連提都不敢提?”
蘇海愣在那,然后老老實實地坐下來,一字一句地說起往事。這個叫唐糖的女人,比蘇海大兩歲。她花枝招展地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讓他領(lǐng)略過最燦爛的愛情??伤叩臅r候,毅然決然得好像她從來沒有愛過蘇海,任由蘇海怎么挽留也無濟(jì)于事。
離開的理由很簡單,蘇海還是個小男生,而她需要成熟的男人來共度余生。
說這一段的時候,蘇海的眼圈一下子紅了,像個受了委屈的大男孩。然后,他抬頭問她:“你也覺得我幼稚嗎?”阮小青心里不舒服,嘴上卻忍不住安慰他:“你在我眼里,是可以依靠的山?!边@話說出口,阮小青自己都有點(diǎn)愣住。
蘇海卻很感動,他抱了抱阮小青說:“以后我們不提她了好不好?多掃興!”
阮小青重重地點(diǎn)頭。蘇海的眼睛里,還葆有成年人少有的天真,她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可現(xiàn)在看來,并不是不提唐糖就萬事大吉。相反,這個女人,一直存在于蘇海的習(xí)慣里。
無非還是因為唐糖
遠(yuǎn)遠(yuǎn)不止是香菜的問題。
蘇海是上海人,卻出奇地能吃辣。阮小青第一次去他的小公寓,他燒了三個菜,每道菜都辣得阮小青想要掉眼淚。那時,她跟自己解釋,蘇海也許是上海人里的另類。
可后來蘇海有個同學(xué)從國外回來,兩人多年未見。對方看著蘇海大口大口吃著小炒肉里的辣椒時,驚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追著他問:“你什么時候換了口味?我記得你以前完全吃不了辣?!碧K海只是淡淡地笑。
那時,阮小青沉浸在愛情的甜蜜里,并沒有當(dāng)回事。如今回想起來,蘇海變了口味,無非還是因為唐糖。
唐糖是重慶的辣妹子,至今他們的廚房里,還有包裝完好的干辣椒以及各種辣椒油。蘇海炒菜的時候,總會無意識地說:“這可是正宗的重慶辣椒,可香啦,你聞聞?!?/p>
這個兩室一廳的小居室,也到處都有唐糖的影子。淡紫色的窗簾和床單,碎花小桌布,陽臺上的多肉植物,衛(wèi)生間梳妝臺上還沒來得及扔掉的香水……還有蘇海偶爾對著書架上的村上春樹的書,黯然神傷的表情。
這些,就像一根根刺,讓阮小青時不時地疼一下。原來最可怕的情敵,并不是和你當(dāng)面對峙,而是這種躲在暗處,不動聲色地影響你生活的女人。她無處不在,而你無處可逃,就連抱怨兩句,都有點(diǎn)無理取鬧。
被失眠弄得心煩意亂后,阮小青去和蘇海商量,能不能換個公寓?蘇??粗唤獾貑枺骸癢hy?這里不是很好嗎?”阮小青沉默了,那些理由,她說不出口。
你是不是對花生過敏
于是常常莫名地生氣。
看著廚房里的辣椒,客廳里的水杯,甚至?xí)苌夏潜尽杜餐纳帧罚钚∏嘁徊恍⌒木湍芮榫w崩潰。一種叫情敵的生物,盤旋在房子的上空,讓她找不到出口。
只好不停地吵架,想用吵架來證明,蘇海在乎她。
次數(shù)多了,這個向來溫和的男人,臉上越來越不耐煩。在吵架、和好、再吵架的循環(huán)中,兩人都有些疲憊。終于有一次,在阮小青盯著問“你是不是還是忘不了那個女人”時,蘇海有些無力地說:“你這樣有意思嗎?”
阮小青當(dāng)然知道沒意思,可誰能告訴她,要怎樣才能將唐糖從蘇海的生命里拔出來,連根拔起,片甲不留?
到底還是分了手。阮小青搬離了那個到處都?xì)埩粲刑铺巧盍?xí)慣的公寓。她從小區(qū)走出來的時候,輕輕地松了口氣??善痰妮p松后,又難過得不能自已。無論怎樣,她愛蘇海。只是,她不知道要如何去愛他。
直到有一天,阮小青走在街上,突然接到一個陌生來電。對方是個女生,她一上來就問:“你是阮小青嗎?你是不是花生過敏?”
阮小青有點(diǎn)奇怪,對方解釋說:“我是何冬的女朋友,我們每次出去吃火鍋,他總是不許我點(diǎn)花生醬。后來我想了想,這一定是因為你吧”
那一刻,阮小青有眼淚掉下來。何冬就是她的那個初戀男友,原來即便他沒那么愛她,她還是在他的生命里留下過痕跡。那些習(xí)慣,也同樣讓另一個女人糾結(jié)。就像她耿耿于懷的,那個叫唐糖的女人,存在于蘇海的生活習(xí)慣里一樣。
但實際上,她和何冬早就失去聯(lián)系,那些曾經(jīng)刻骨銘心的過往,也早已消失在青春年華里。那么同理,唐糖對蘇海來說,也只不過是一個過去而已,她又何必糾纏著不放?
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阮小青給蘇海打了個電話。她問他,能不能重新開始?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了一會,說:“我一直在等你回來?!眅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