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雪婷
西南財經大學法學院,四川 成都 611130
進入二十一世紀后,各國在知識產權領域的競爭越來越成為國際貿易競爭中的主要方式,加大對知識產權的保護也成為必然趨勢。我國加入WTO后,在知識經濟的帶動和經濟利益的驅使下,侵犯知識產權的現(xiàn)象越來越普遍,損害發(fā)生后,對于被普遍認可為知識產權保護客體的救濟較為便利,而對于未被明確規(guī)定或普遍認可但的確遭受侵害的知識產權客體和權利人則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基于這種現(xiàn)狀,對于我國知識產權客體的闡明和界定越來越必要,國家立法機關和知識產權界對于知識產權客體問題也越來越重視。
2017年3月15日,第十二屆全國人大第五次會議通過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總則》自2017年10月1日起施行,中國民事法律制度由此開啟“民法典時代”。在《民法總則》的諸多亮點中,最引知識產權學界矚目的當屬對于知識產權客體作出的明文規(guī)定。
在《民法總則》頒布之前,我國知識產權學界對于知識產權保護的客體范圍就可謂眾說紛紜,最具有代表性的大致有以下三種學說。
該學說是上世紀80年代初傳統(tǒng)理論中有關知識產權客體的通說,主要代表人物為劉春茂先生等,他們將知識產權的客體具體限定為一種非肉眼可見的智力成果,這種“智力成果”沒有具體的物理表現(xiàn)形式,價值也無法用流通貨幣準確計量,在精神領域不能為人占有和控制,屬于一種觀念性的抽象民事權利。
其優(yōu)點在于強調和突出了知識產權的內涵,對于智力成果的創(chuàng)新性及創(chuàng)造力給予充分肯定。但不足之處在于不僅忽略了隱藏在其精神屬性背后、利用價值和經濟利益更為廣泛的商品屬性,而且片面否定了知識產權的私權屬性,與經濟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相違背。但總體來看,“智力成果說”的提出為其他學說的形成奠定了基礎,在當時具有超前的學術價值。
該學說又稱“社會關系說”,主要代表人物有劉春田教授等。他們認為知識產權所保護的客體是一種“關系”,這種關系在對知識產權客體的認定時具有篩選和傳導的特殊功能,只有對象在被控制、利用和支配的過程中自然產生的社會關系和利益關系才會落入法律保護的范圍。
其優(yōu)點是區(qū)分了知識產權法的對象及客體,認為知識產權的對象是知識本身,而知識產權的客體是通過對象產生出的社會關系或利益關系。這種嚴格意義上的區(qū)分,在一定程度上讓我們對于易混淆的實務范圍有了更加精準的把握。但“利益關系”作為一個界限模糊的限定,賦予人為解釋過多的空間,極易導致對客體認定的矛盾,也仍舊不能涵蓋所有客體。
該學說由吳漢東教授提出,他認為知識產權客體是知識產品,知識產品是權利主體在特定精神領域創(chuàng)造出的精神產品,這種說法相較于“利益關系說”和“智力成果說”更能精準概括知識產權的本質特征,強調這類客體是人們腦力勞動的創(chuàng)造性結果,在突出其非物質性的同時,也體現(xiàn)商品經濟時代下的商品屬性。
“知識產品說”的學術價值是不能否認的,它揭示知識產權的的本質特征,而且符合我國市場經濟發(fā)展的需要。但與此同時,有學者也提出了關于其不足之處的看法,認為“知識產品”中的“產品”一詞并沒有強化“知識”的非物質性,反而以該詞匯在本意中暗含的物質性將“知識”的非物質性調和甚至削弱了。此外,“知識產品說”將知識產權保護的范圍限定在“創(chuàng)造性”的范圍內,對于商標這類標識性強而創(chuàng)造性弱的客體而言,保護不足。
《民法總則》對于知識產權客體的規(guī)定體現(xiàn)在第一百二十三條:民事主體依法享有知識產權。知識產權是權利人依法就下列客體享有的專有的權利:(一)作品;(二)發(fā)明、實用新型、外觀設計;(三)商標;(四)地理標志;(五)商業(yè)秘密;(六)集成電路布圖設計;(七)植物新品種;(八)法律規(guī)定的其他客體。對比《民法通則》,該條中的商業(yè)秘密、集成電路布圖設計、植物新品種等均為新增內容。拆開來看,第一百二十三條有兩款,第一款屬于宣示性條款,規(guī)定民事主體依法享有知識產權,確立了知識產權的私權屬性;第二款對知識產權進行了定義,首次明確了知識產權的權利屬性以及包括的具體權利類型。從客體角度看,第一百二十三條確定了“7+N”的客體保護模式,前七種客體的規(guī)定采用具體列舉的方式,而第(八)項作為一個兜底條款為未來知識產權客體的變動留下了有利的空間,一方面體現(xiàn)出我國立法的眼光及視角日益長遠和開放,但另一方面也說明了目前立法仍存在可能的問題和缺陷,需要用略有彈性規(guī)則設置來補充,以回應這個權利擴張的時代和飛速變化的經濟形勢。
這是我國法律歷史上首次對于知識產權保護客體作出明確規(guī)定。作為知識產權法基礎理論的一個基本問題,明確而完整地規(guī)定知識產權客體無疑是研究與適用知識產權相關法律解決現(xiàn)實矛盾、打擊侵權行為的必要前提;對于知識產權研究而言,對基本問題的科學認識也是衡量其研究層次和成熟程度的標志;在國家立法層面上看,明確知產客體更能從側面反映一國對于以智力成果為主導的這類民事權利的尊重與保護程度。我國承認了知識產權的私權價值和私有屬性,是對于“加強知識產權保護,促進科技創(chuàng)新,建設創(chuàng)新型國家”公共政策的回應,同時加強對民事權利的保護,也為民法典各分編和民商事特別法律具體規(guī)定民事權利提供了依據(jù)。
目前看來,第一百二十三條之規(guī)定盡管還存在一些不足,但我們仍應站在宏觀上看到,當國家立法密切聯(lián)系社會發(fā)展,鼓起勇氣另辟蹊徑,試圖通過編纂民法典,回答這個人類社會中最大族群要面對的一些基本問題的時候,如果能將法律理念、政治謀略以及人民智慧充分融合利用,必將取得不錯的成效。相信未來,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法學研究的進步以及立法體系的成熟,知識產權保護客體會滲透到須由法律規(guī)定的各個方面,從而一切在知識產權領域亟待解決的問題終究也會找到自己的答案,民事主體的知識產權必將得到更全面、更細致的法律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