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怒波
登山最大的風險
◎ 黃怒波
我曾拍過這樣的一張照片:很多的騾子都累倒了,然后從山坡上翻滾下去,就死在那兒,尸骨也沒人管,想想它們也是生命??!還有牦牛,有一頭牦牛到了我們的營地,它上到了6500米處,卸下東西后就死掉了,它累死了,它也有高原反應。這些東西看多了以后,想想人其實挺可悲的,整天爭來爭去的,幾十年以后不過都是一堆白骨。
盡管登山的過程中看多了各種各樣的死亡,但風險是可控的。不過,有一點需要說明,登山死掉的人沒有一個是痛苦的。因為在高山上的人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很疲憊,很累,覺得睡覺是最幸福的,只要睡著了,表情就很滿足。睡著以后就缺氧,身體就冷卻下來,想要再睜眼,想要醒來,卻動不了了,因此登山最大的危險是孤身一人。我一般都是與兩個以上的人同行,他們絕對不會讓我睡覺,坐久了都不行。
登山和做其他任何事情一樣,需要經(jīng)驗的累積。2005年我登上非洲乞力馬扎羅峰后,又經(jīng)過四年的登山活動,到2009年,我就成了一名很專業(yè)的登山運動員。登厄爾布魯士峰時,照完相我們往下走,我坐在頂峰的冰塊后面對向?qū)дf:“你等我一會兒。”我把面罩取下來,因為里面全凍成冰了,我換了一個新的面罩。向?qū)дf我很聰明,他就沒想到。往下走的時候,刮風了,如果不戴面罩,會把耳朵、臉凍壞,這就是經(jīng)驗。
我比較關注細節(jié)的東西。我會多帶一副手套。有一個山友就是因為眼鏡里面起霧了,什么也看不見,他就摘下手套去擦,結果手套掉了,最后的結果是截肢,把他的腳指頭割了,接在手上,一個很小的疏忽導致了一個很不好的后果。當我登麥金利峰的時候,在一個橫切的大坡,我的手套就掉了一只,遇到這種情況,有人會奮不顧身地去撿,但我沒有,我從包里又拿出來一副,輕松應對這種情況。因此,登山的風險是可控的,很多外國人死掉是因為不帶向?qū)А?/p>
從這個角度來說,我每次去登山都不會寫遺囑,但家里人幾乎沒有支持我登山的。
2010年7月末我從查亞峰上下來了,查亞峰是我登遍七大洲最高峰的最后一座山峰。這座山把我累著了,為什么?登珠峰的時候,每天都要訓練,比如說今天我們從5200米上到了6500米,會休整兩三天,或者在6500米處住一夜,第二天再上到7200米。登查亞峰時,他們原來說安排直升機進去,因此就沒帶多少裝備,也沒帶雨鞋。后來沒有直升機,就借了雙雨鞋去了,鞋太小,因此我每天都走得很累。而且原始森林里都是濕的,因此我也渾身濕透了。我的狀態(tài)是里邊是汗,外邊是雨,樹木上都是露水。我一天有九到十個小時就那么走著,可真是累極了,那時候我發(fā)誓再也不登山了。我不停地走了14天,很累,很煩。
到頂峰了,大家坐在那兒,他們急著要拍照,我說不行,我得喘口氣,不是累,是想著上來了,就松了勁。然后還要攀巖,有一處高一百米的很直的巖壁,我攀得不錯也很迅速。在山頂,我覺得冷還好辦,可以加衣服,要是濕,就很難辦了。
(摘自《在痛苦世界中尋找》當代中國出版社 圖/千圖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