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亞雄
晨曦初露,百鳥尚未啁啾,約翰就被一陣嚷嚷聲吵醒。他知道,這是達洛爾大爺又在嘮叨鼴鼠了。
年過七旬的達洛爾退休后,獨居在德國北威州代特莫爾特市近郊的一棟三層小樓里,因為房間太多,他把多余的出租。閑來無事,大爺在院落里種起時令菜蔬,不料剛長出點模樣,就被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的一群鼴鼠糟蹋得七零八落、慘不忍睹。老人想盡辦法驅趕,甚至不惜撒下大把的糧食,期待它們吃飽喝足后不再搞破壞,哪知這群小精靈并不領情,吃完之后,依然旁若無人般在菜地里往來穿梭、追逐嬉戲,讓老人氣憤至極。然而,他充其量只能在口頭上出出氣,除此以外,什么都不能做。因為早在1988年,德國就已頒布法律把鼴鼠列為被保護動物,明文規(guī)定捕殺鼴鼠者,最低要坐三年牢并處以高額罰金。
可是,即便達洛爾只在口頭上發(fā)泄一下對鼴鼠的憤慨,亦會遭到別人的阻擾。約翰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每次聽到達洛爾大爺對鼴鼠出言不遜,必定要站出來極力阻止,因為他覺得,如果任其所為,時間一長,事情會起質的變化,達洛爾勢必將嘮叨演變?yōu)椴稓B鼠的違法犯罪行為,到時再想幫他也就無能為力了。
這次也是一樣。當聽到老人的叫罵,約翰翻身下床進行勸導,達洛爾沒好氣地說:“年輕人,我早就說過了,如果感覺我這里環(huán)境嘈雜,你盡可以搬離,請不要干涉我的自由。”盡管對方態(tài)度不友好,約翰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老人步入違法犯罪的泥淖,他暗想:務必要將不好的苗頭扼殺在萌芽狀態(tài)。而客觀現實表明,達洛爾大爺顯然把他的勸說當成了耳旁風。約翰覺得不借助外力,恐怕不能讓其懸崖勒馬。于是,他便對達洛爾直言相告:“您如此執(zhí)拗,我只能叫警察了!”讓約翰有些意外的是,一聽說要報警,達洛爾很興奮地回答:“那真得謝謝你,我正好想請警察來幫我治治這群糟糕的鼠輩呢!”“既然這樣,那就對不住了!”約翰回答。在德國人看來,維護法律的尊嚴是公民應盡的職責和義務,碰到不良現象,哪怕肇事者是熟人,也會強力勸阻或立即報警,絕不會因為擔心得罪人而退縮。
迅速趕來的是里斯警長和另一名警員。約翰當著達洛爾的面,陳訴了自己的報警原因,沒想到達洛爾老人也完全認同他的說法。里斯警長說:“那好,我再問一遍,你嘮叨甚至辱罵鼴鼠的情況,是不是正如約翰所述?”達洛爾滿不在乎地回答:“我不是已經承認了,他說的沒錯!”里斯讓達洛爾在筆錄上簽字畫押,又和那位警員走到一旁小聲探討了一陣子并向上司做了匯報,然后嚴正宣布:“剛才的談話做了錄音,亦記錄在案,而且還有證人約翰在場,我現在鄭重地通知你,經過綜合分析和判斷,你的行為已涉嫌違法!”達洛爾萬萬沒想到只憑口中言語,就被認定違法。見達洛爾十分茫然,里斯解釋道:“法律縱然遵循疑罪從無的原則,但亦可根據實際情況作出有罪推論,你仇視鼴鼠的程度無以復加,無疑為下一步的捕殺行動埋下了伏筆。當然,”里斯又說,“如果不服,你可以到法庭上去申訴辯解?!?/p>
達洛爾一輩子遵紀守法,當然不想在人生暮年與法官過招,便誠懇道歉并請警官給他改過機會。鑒于他年事已高,認錯態(tài)度極好,亦未造成任何后果,里斯警長決定不予立案,但必須給予口頭警告一次,而且并不意味著達洛爾沒有錯,警方會將此事記錄在案,一旦他再犯,就是錯上加錯,不會再有回旋的余地。
事實上,言為心聲,很多時候的話語,是內心真實想法的外在表現。盡管只是口頭上的言語流露,哪怕僅僅是有可能對社會和他人形成威脅,有可能會危及到沒有思維的小動物,也同樣涉嫌違法。
(摘自《演講與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