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面上

任如意，1995年生，云南富民人，現(xiàn)為云南師范大學(xué)宗教學(xué)碩士研究生，作品散見于《星星》《中國詩歌》《邊疆文學(xué)》《散文詩世界》《滇池》《演講與口才 》等，曾參加 2015年“星星”大學(xué)生詩歌夏令營；2017年《中國詩歌》“新發(fā)現(xiàn)”夏令營。

（一）

桃花又要開了，荊棘也會長起來

牧人將牛羊趕上山坡

太陽就升起來了。命運(yùn)從水開始

以土結(jié)束。早已注定

這一生都要拿地面作歸宿

低頭、彎腰、下跪、磕頭

成為生活的信徒

要虔誠，要心境平和

還要接納每一朵花的凋零

（二）

形形色色，再適合不過

此刻，城市的交叉路口匯集我們

生活的苦旅者。

窮人的孩子， 稚氣會早早夾雜悲傷

沉默。安靜地忍耐

欲言又止，重復(fù)多次

身體長出肥大的喉結(jié)申訴

命運(yùn)不公

母愛被距離藏匿

年幼時(shí)以為，年紀(jì)和痛苦成反比

奔赴他鄉(xiāng)后

難眠的日子就多起來

繳費(fèi)單惱人，病痛也多起來

鏡中的臉，受過委屈

曾告誡自己多次

這是在地面

該有的苦澀

（三）

身體發(fā)出警告，病痛不斷蔓延

不是每種炎癥都會自愈，像

一場戰(zhàn)爭不一定勝利

單薄的身體必定戰(zhàn)火連連

幼時(shí)的扁桃體消耗大量阿莫西林

咽頰也弱不禁風(fēng)。多服用慢咽舒寧

春天的鼻子善感

干燥的空氣也惹她哭泣

某次傾吐后，所持的秘密生病

綿延三百六十五天至今未愈

我還有什么辦法

連指甲也照顧好

除了接納、忍受。還能做什么

生于地面，必當(dāng)受地面上的苦

（四）

母親老了，你要接納她臉上的褶皺和斑點(diǎn)

接受她的固執(zhí)、老套和重復(fù)多遍的囑咐

你要把可能傷害她的語言丟掉

忘記那些令你不快的往事

愛她。牽她的手，主動交出自己的一切（包括隱私）

一點(diǎn)不漏地告訴

若她苦口婆心教導(dǎo)

不要厭煩。不要反對

做一個(gè)傾聽者，乖巧如伏在膝上的貓

某種束縛是幸福的

遠(yuǎn)走后必定想念

那些曾被厭煩的話語

（五）

我們必須要吞下火，連著紙

必須以一種優(yōu)雅的姿態(tài)

清理餐具和拭凈

微笑玷污的嘴角

肉食者不會一次殺死獵物

也不會輕易放誰逃跑

這是上帝布下的圈套

你我必經(jīng)歷無可奈何

經(jīng)桌布掩飾的鐐銬趨于無形

沒有一種求助奏效

我們早已無路可退

地面出生的痛唯有忍耐

唯有

在波瀾不驚中

息事。寧人

（六）

我們終究要回避什么

終究要用掉大量麻醉劑

終究要保守秘密的盒子

終究要在深夜無力地醒著

不可說。藏在暗處的交易我們心知肚明

畏畏縮縮。

在逃避什么

在隱藏什么

我憋氣潛入平靜的湖

沉入水底或殊死一搏

后來

我們都像落水的灰鼠得救

在夜色里，拖著骯臟的尾巴

（七）

打開裝滿秘密的匣子，讓雨水

將有顏色的部分滌清

以初識的心，治療你我之間

日積月累的痛

藥引，瞬間下肚，再采些諒解、包容

文火煎服，舊疾需多時(shí)

你不懂，我漫溢的思緒狹隘

只流向一處

而你，感情節(jié)制。沒有流露半分

病根難除。黑白兩色之間的灰暗

你才能洗凈

（八）

暮年催人返回空白，味蕾衰老

白發(fā)就是往事，母親從雪花上取暖

回憶瑣碎又嘮叨。聽過多遍后仍插空播放

捂住耳朵不能免去煩惱穿過指縫

柿樹上火紅的心臟掉落。同時(shí)

手腕酸痛地垂下，伴著塵埃下落的嘆息

蔫下去脾氣和容顏?zhàn)C明她確實(shí)老了

看見那棵菟絲子寄生的槐樹，我就想到

母親也是那樣，死亡開始倒數(shù)

此后，鎖鏈比項(xiàng)鏈高貴。家的束縛

愿花一整個(gè)下午坐在取暖器旁

將過去無味的事物烤得發(fā)甜

（九）

雨水穿透霧霾，和

一座陌生的城市。這里不屬于我

狂風(fēng)搖擺一棵纖弱的景觀樹

像，一雙大手，按住我的肩膀

雨下了兩個(gè)小時(shí)，有人冒雨穿過

街道。我辨不清回家的方向

該回南方去了， 云多而潔白之處

有個(gè)人，默默在等，她的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