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太快，還是太慢？

趙倩

24期卷首？對，24期卷首。好吧，一年就這樣過去了，簡單得就像翻了幾頁書。

小說《局外人》里有一句話：“一個人哪怕只生活過一天，也可以毫無困難地在監(jiān)獄里過上一百年。”這句話，我未能深信。有很多晚上，我回想過去的一天，只感到一陣恐慌。你會覺得，過日子是如此簡單，就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一天過去了，幾個月過去了。每逢年底，我們就感嘆，也許某一天都懶得感嘆。

一旦生活有變動，或者遇上點麻煩，我們又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之前無所事事的一天是多么美好啊！清人黃景仁有一首詩：“茫茫來日愁如海，寄語羲和快著鞭?！痹诓蝗缫獾娜兆永?，真恨不得拉快人生的進度條，一下子到個五六十歲。真的，雖然人生就是一個過程，如果有放棄經(jīng)歷該過程的選項，怕也會有不少人做這個選擇?；钪灰?，甚至無憑無據(jù)。人都有想做石頭的時候。

時間究竟是太快，還是太慢？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感受?？扇巳硕加行┎话玻寒敃r間“快”的時候，我們希望它“慢”下來;當時間“慢”的時候，我們就想拉進度條。賺再多錢，獲得再大的聲名，做再多的事，似乎也無法消弭這種不安。

因為不安，所以我們向往未來，我們?yōu)槲磥矶?。時間不過是達成某個目標的必須材料。我們活在時間之中，但更像活在時間之外。

“修養(yǎng)”這個詞，一般用在道德方面。而時間層面的修養(yǎng)，似乎比道德層面的修養(yǎng)，還更為根本。在時間里心安，這是很高的修養(yǎng)。如果我們把時間僅僅當成實現(xiàn)某個目的的材料，便永遠無法心安，無法知道時間的面貌，無法體會時間對于我們真正意味著什么。

在七十歲的時候，孔夫子說，我差不多可以做到從心所欲不逾矩了。他感受到時間的限制，感受到人世的限制，但依然得到了自由。

時間不是金錢，不是任何東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這寒冷的歲末，在人潮涌動的西關(guān)樞紐站，我忽然覺察到這八個字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