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彝喪葬經(jīng)咒文化內(nèi)涵比較研究

丁木乃

在羌彝喪葬經(jīng)咒中，“羌中有彝，彝中有羌”，不僅羌族的《離別》《接母舅》《講苦情》《喚雞》與彝族的《死亡》《接后家母舅》《訴苦經(jīng)》《家雞來源經(jīng)》具有相同性，而且羌族的《招魂》《送眼瞳》《送魂》與彝族的《招魂經(jīng)》《指路經(jīng)》《誦魂經(jīng)》亦有著相同的內(nèi)容，共同反映出羌彝相同的靈魂不死觀、樸素而樂觀的生死觀和追求完美的世界觀。羌彝喪葬經(jīng)咒內(nèi)容的諸多相同性及其所體現(xiàn)出的共同特征，充分印證了羌彝兩族有著一定的歷史淵源。

羌族和彝族是藏彝走廊上具有悠久歷史和古老文化的兩個民族，羌族自稱“爾瑪”、“日麥”、“爾咩”、“瑪”等，意為“本地人”。彝族自稱“諾蘇”、“納蘇”、“尼蘇”等。羌彝兩族有著一定的淵源與遺留，如祖先同源，服飾圖紋和符號相似，還有語言、姓氏、婚姻、喪葬、習俗等方面相近或相同。羌彝兩族的語言均屬漢藏語系藏緬語族，均有宗教神職人員，至今都保留原生性宗教信仰，盛行萬物有靈，靈魂崇拜，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有著一定的歷史文化淵源關(guān)系和族源關(guān)系。正如方國瑜先生所言：“這些古羌人生活上的特征，與彝族比較，大概相同，這不能說是偶然，而是彝羌有一定的歷史淵源?！保?］15蔡華教授在《道教與彝族傳統(tǒng)文化》中指出：“古羌人與彝族在文化上一脈相承，彝族源于氐羌?！保?］4賈銀忠教授指出：“從古夷族群的歷史淵源著手，闡明在史前時期曾經(jīng)存在過龐大的古夷系統(tǒng)和古夷族群。古代無論是‘六夷、七羌、九氐’還是其他部落他們都是從古夷族群中發(fā)展分支的，他們之間存在復雜的淵源關(guān)系?！保?］羌彝兩族不僅在以上方面存在淵源，而且在羌彝經(jīng)咒方面亦有淵源。

一、羌彝喪葬經(jīng)咒基本情況簡析與比較

羌族有語言，而無文字，所以釋比經(jīng)咒單靠口頭相傳，經(jīng)過釋比世代口頭傳承的經(jīng)咒被稱為“釋比經(jīng)典”。彝族既有語言，又有文字，而始終處于彝族民間自生自衍的彝文，難免因戰(zhàn)爭和自然災害等導致失傳，其畢摩經(jīng)咒只能靠口頭傳承。如彝語六大方言區(qū)的中、西部區(qū)，畢摩經(jīng)咒即因彝文失傳而全憑世代口傳心授得以傳承下來，與彝文經(jīng)咒共同構(gòu)成了“畢摩經(jīng)典”。

羌彝兩族在宗教方面具有相同的信仰與崇拜，且兩者都屬于原生性宗教，畢摩和釋比共同擔任著溝通神、人、鬼之間的使者。畢摩和釋比都能唱誦經(jīng)咒驅(qū)鬼除邪治病，還能踩燒紅的鐵鍋，舌舔燒紅的鏵頭，喝滾開的清油噴火，用火炭洗臉，還能從滾燙的油鍋中撈石子。畢摩的法器主要有法帽、法鈴、法扇、經(jīng)書、神圖、簽筒、法網(wǎng)、鷹爪、野豬牙項圈以及儀式上臨時做的神枝、鬼板、泥偶、草偶等。釋比的法器有猴皮帽、竹帽、羊皮鼓、神棍、師刀、猴頭、銅鼓、金牌、獸牙骨卦、羊角卦等。畢摩和釋比的法器都有特定的名稱，都具有神力。他們行儀式時，都要念誦經(jīng)咒，經(jīng)咒是儀式活動中不可或缺的。

羌彝兩族原生性宗教為多神崇拜，認為萬物有靈。在彝族畢摩經(jīng)咒和羌族釋比經(jīng)咒中，目前兩者還存在著很多相同或相近的經(jīng)咒。比如，在羌彝敬神經(jīng)咒中，羌族釋比唱誦的《敬師祖師爺神》、《敬日月星辰》、《請山神》與彝族畢摩吟誦的《找畢摩祖師》、《請日月星神》、《請山神》等經(jīng)咒內(nèi)容相近，如釋比唱誦《敬師祖師爺神》經(jīng)咒曰：“請來凡間釋比祖師爺，唱誦了一段祖師威名，祖族伯若有威名，祖祖韓金有威名?！碑吥δ钫b《找畢摩祖師》經(jīng)咒曰：“儀式行何場，將誦哪本經(jīng)，尋找祖師場，吟誦找祖經(jīng)，畢摩祖師爺?！睆闹锌芍?，釋比和畢摩行儀式時，都要敬請祖師爺，即請祖先神前來助法護法，給以神力，降妖除魔，幫助其順利完成各種儀式，祈求萬事如意，一切平安。敬神經(jīng)咒中，共同反映了羌彝先民祖先崇拜、祖靈信仰、自然崇拜的宗教觀念。

以往，學術(shù)界對羌彝兩族的宗教有一定的調(diào)查研究，而對經(jīng)咒則付諸闕如，由于種種因素，對經(jīng)咒的調(diào)查難度大，將羌族釋比經(jīng)咒與彝族畢摩經(jīng)咒相結(jié)合研究者少。對羌彝經(jīng)咒的比較研究無疑將會為羌彝兩族文化比較研究打開一扇新的窗口，也將有利于理解羌彝兩族的淵源關(guān)系，有利于深入理解民族文化交融的歷史和意義，有利于深入認識中華民族豐富多彩、百花齊放、多元并存的文化構(gòu)成。

羌族喪葬儀式中，釋比唱誦經(jīng)咒安撫亡者，勸慰死者家屬，超度亡靈。亡者因為家為兒女勞累，又遇邪染病在身，孝順的子女們請釋比來許愿，請錫拉來占卜，請醫(yī)生來醫(yī)治，百般救治，無濟于事，無可奈何淚涕流，只有以隆重肅穆的葬禮，送別亡者，讓亡者靈魂安心離去。釋比敲鼓誦經(jīng)，將亡者送歸天界?！渡烙擅肥乔甲鍌鹘y(tǒng)的喪葬經(jīng)咒，該經(jīng)表達了對逝世老人的懷念之情，反映了羌民“生死由命”的生死觀，萬物有靈，靈魂不死的觀念和送葬習俗?！吨v苦情》反映了親人對死者的緬懷之情，反映了羌民對喪葬的重視，表現(xiàn)了羌族人的喪葬習俗。《接母舅》經(jīng)咒唱述“有了娘親就有舅，人煙繁殖莫忘舅，房子牢固靠地基，人之發(fā)展靠舅親”，認為尊重舅親才是人之發(fā)展的重要基礎(chǔ)?！逗盎辍方?jīng)咒唱述亡者生前勞累辛苦，四處奔波，陰魂外散，釋比敲鼓驅(qū)走鬼邪，將亡魂喊回，讓死者的靈魂放心走向陰間?！秳裎俊酚冒Ф粋恼Z言敘述死者的不幸去世，道出了凡人自古有生死，生老病死不由己，縱有金山和銀山，必然離開人世間。天下所有人和物，都會生病和死亡，生老病死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guī)律。同時勸慰世人，死時別憂愁，病時別焦慮。不過，盡心盡力救治病人也有其積極意義。

彝族人死后請畢摩來為主家誦經(jīng)驅(qū)魔，舉行葬禮儀式，畢摩念誦道：“簽筒來降魔，法笠鎮(zhèn)死神，法扇來禳魔，要將病魔除”，祈求祖先亡靈“護主家、佑主人、賜孕魂”。如此做完之后，逝者亡靈入祖界，昌盛賜后代。吉祥、健康、智慧傳后代，使人間山更美、水更清、地更肥、還要牢記孕魂傳主家、地魂傳彝家，從而使主家家業(yè)興旺，兒女有為。在《分魂經(jīng)》中辯證地論述了“生死乃萬物之象，人一旦壽終當絕時，尋醫(yī)問藥也枉然，殺牲驅(qū)病也徒勞”，實事求是地指出“如今無奈酒多少，祭者手中酒，你已無法喝”。但彝族人認為人死魂不亡，人若是沒了魂，就必須用羊的左胛和右肋骨來祭魂。祭魂時在屋中設(shè)靈堂，讓后代子孫來祭獻，并告訴亡靈“對你曾綿羊祭，對你曾用清酒祭，而今病魔已經(jīng)附在豬身上，病魔已解除”，萬事俱備，你可以安心地去祖界了?！吨嘎方?jīng)》引導亡者靈魂順利地沿著祖先遷徙的路線回到祖居地與祖先團聚，《招魂經(jīng)》按祖先遷徙的路線把主人家的魂魄一步一步地往回招，不要跟隨祖先的靈魂去祖界，并提醒亡魂不要帶走活人魂，指引活人魂及時返回陽界。

羌彝兩族都有自己的經(jīng)咒，既有自身的特點，又有同源性。如羌彝喪葬經(jīng)咒中，反映出羌彝兩族都有相同的生死觀、靈魂觀和世界觀，還有著共同的萬物有靈觀念、靈魂信仰和祖先崇拜等，都將亡魂送往祖界與祖先團聚，并祈求祖先庇佑子孫后代，無災無難，幸福健康，安居樂業(yè)，五谷豐登，六畜興旺。

羌族釋比的喪葬經(jīng)咒反映了羌族傳統(tǒng)的喪葬習俗，唱述了尊重舅親才是人之發(fā)展的重要基礎(chǔ)，道出了爾瑪人對生與死的認識和態(tài)度，體現(xiàn)了羌民樸素而樂觀的生死觀，同時表述了羌人追求完美的世界觀，即把死者離開人世間視為到了一個極樂世界。羌民為死者舉行隆重的葬禮，將亡靈送終歸天界，表達了兒女對死者的深切悼念。接著兒女披麻戴孝真心為老人家送葬，家人悲傷來道別，釋比誦經(jīng)來消災，保子孫后代平安。

彝族畢摩的喪葬經(jīng)咒與羌族釋比的喪葬經(jīng)咒有某些相同之處，但具體情節(jié)具有獨特性。彝族喪葬經(jīng)咒反映當時彝族喪葬習俗和倫理道德觀念，以及宗教思想文化意識。唱誦了彝族送死魂遵循上天的規(guī)矩，不按照死魂的規(guī)矩，讓死魂回歸祖地與祖先相聚，讓活魂平安回歸，反映了彝族祖祖輩輩送死魂習俗，祖先崇拜，民族遷徙路線及遷徙記憶。通過對天地萬物的形成和人的出生、成長、死亡的講述，闡明世間萬事萬物都有發(fā)生、發(fā)展、消亡的自然規(guī)律，從而讓死者明白事理，死而無怨，順從畢摩指引的路線回到祖居地，保佑后世子孫人丁興旺。

二、表達人死靈魂不死的靈魂觀和命相天定的生命觀

（一）釋比《生死由命》與畢摩《會病會死》的人死靈魂不死的靈魂觀

羌族釋比在舉行喪葬儀式時唱誦《生死由命》經(jīng)咒：“我的父母得了病，請來釋比把病醫(yī)；大神面前許了愿，許愿保命保不住；城隍前許綿羊愿，許愿保命保不??；向天許了公羊愿，許愿保命沒保?。徽埩酸t(yī)生來醫(yī)治，保你之命保不住……此時父母已歸西，無可奈何淚涕流；時到天明將送走，天亮云散放你行；家神留你沒留住，如那火中取柴薪；房內(nèi)堂屋放你行，開門之處放你行……凡人釋比改了罪，凡人釋比也無罪；凡人不得朝后看，凡人此時已回轉(zhuǎn)；釋比不會朝后看，釋比此時已回轉(zhuǎn)；放的自然是低處，扎的草人你帶去；不論遠近都帶走，如在低處你帶走；我的言語有三句，葬的地方是你的，猶如住房屬于你，我回轉(zhuǎn)凡人回轉(zhuǎn)，釋比不留已回轉(zhuǎn)?！保?］928-929《生死由命》是《波舍》經(jīng)咒之一，經(jīng)咒唱述父母得了病，請來釋比醫(yī)病，不管請釋比來許愿，請錫拉來占卜，還是請醫(yī)生來醫(yī)治，都保不住父母的命，無可奈何淚涕流。思念父母想見面，卻是無處覓音容，此時父母已歸西，無法挽留于人間，只好以隆重的葬禮送走父母。釋比唱誦經(jīng)咒為亡者超度送行，讓死者將邪氣疾病都帶走，將死神之門和是非口角全堵住，庇佑子孫后代平安。釋比再三叮囑，凡人不要朝后看，跟隨釋比回轉(zhuǎn)，釋比將凡人的靈魂均喚回，免得活魂跟隨死者而去。彝族亦有相同的喪葬習俗，在彝族葬禮儀式上，畢摩為死者送魂后，將參加葬禮者的靈魂招回。送走死魂，招回活魂，意為生者與死者訣別，從此陰陽相隔，互不干擾?！渡烙擅肥乔甲鍌鹘y(tǒng)的喪葬經(jīng)咒，該經(jīng)表達了對逝世老人的懷念之情，反映了羌族“生死由命”的生死觀以及萬物有靈、靈魂不死的觀念和送葬習俗。

畢摩在《會病會死》經(jīng)咒中吟誦道：“巢中土蜂啊，不得不離窩；馬尾甩著疼，爹逝兒女悲；彝族重禮俗，彝族禮俗隆，禮俗須用全……就此吟唱開，要吟生病經(jīng)，復誦去逝經(jīng)；耳須聽仔細，眼看須分明；吟的生病經(jīng)，誦的去逝經(jīng)；村子那下方，出來兩只虎；吉也嘯三聲，兇也嘯三聲；似爹病痛呻，爹逝無呻吟；嘯聲既非病，嘯聲亦非死……三棵大青松，青松枝條上，三只貓頭鷹；吉也笑三聲，兇也笑三聲；笑昭病已致，笑示人將死；所吟會病經(jīng)，所誦會死經(jīng)，至此吟誦畢；野雞歇山梁，斑鳩歇蕎地；歇場須叩首，擊铓收此場?！保?］65-67《會病會死》經(jīng)咒唱述了彝族重禮俗，彝族禮俗隆，禮俗須用全，吟的生病經(jīng)，誦的去逝經(jīng)。接著敘述了死者生前，巢中土蜂離開窩，馬用力甩著尾巴。老虎嘯三聲，好像是死者病痛的呻吟。豹吼三聲，好像是死者的病吟聲。鹿鳴三聲，鳴聲既非病亦非死。喜鵲喳三聲，是否病將臨。烏鴉嘎三聲，貓頭鷹笑三聲，昭示人將死。彝族認為萬物有靈，通過世間諸靈物的異常反應，昭示人的病死。畢摩所吟會病經(jīng)，所誦會死經(jīng)，至此吟誦畢。該經(jīng)反映了彝族人死靈魂不死的靈魂觀，萬物有靈和自然崇拜的宗教觀念，也表現(xiàn)了彝族喪葬禮俗隆重。

釋比《生死由命》與畢摩《會病會死》共同反映出羌彝兩族的喪葬習俗，表現(xiàn)出共同的萬物有靈觀和靈魂不死的觀念，同時共同反映出人的生死不由己，生老病死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guī)律。

（二）釋比《離別》與畢摩《死亡》的命相天定的生命觀

羌族老人去世時，邀請釋比唱誦《離別》經(jīng)咒送別死者，釋比擊鼓放聲唱誦《離別》經(jīng)咒道：“鬼怪纏身人患病，躲過鬼怪病消除；羌人躲病有規(guī)矩，首先躲到母舅家，再躲家門族房家，然后躲到長輩家，最后躲到平輩家；離家躲病多應驗，疾病多有消除者；老人患病已多時，吃藥作法皆無效；兒女為他想辦法，應躲之處皆去過；無論老人躲何處，邪魔不離緊跟隨；昨日老人已病逝，須知世人皆有死；未聞天下誰長生，世間生死命中定；有生必定也有死，人說生者欠死債；死債到頭總要還，此債不比平常債；金錢財物不可償，不到訣別卻永訣……兒女子孫依戀您，肝膽分裂長相別；疾病使您離人世，請您心里別難過；生死皆由命中定，子孫后代懷念您。”［4］1038經(jīng)咒敘述老人被鬼怪纏身患病，先后躲到母舅家、族房家、長輩家、平輩家，該躲的地方都躲過，但老人躲到何處，病魔纏身不離，老人最終都難逃一死。釋比在經(jīng)咒中告知人們：人總是要死的，沒有誰會長生，世間的生死都是命中注定，這是大自然的規(guī)律，是不可抗拒的。接著唱述生者欠死債，此債不比平常債，即使有再多的金銀財寶也不可償，死債終歸人人都要還。疾病使老人離開人世，心里不要太難過，生死皆由命中定，子孫后代懷戀老人，恪守孝道，厚葬老人，讓老人安心離去。反映了羌族“靈魂不死”的觀念，死人的靈魂如同活人一樣什么都知道。唱出“人老了就會死”，人都會生老病死，人應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坦然面對死亡，反映了羌族“生死皆由命中定”的生命觀。

畢摩吟誦《死亡》經(jīng)咒道：“儀式行何場，吟誦何種經(jīng)；行的人死亡，唱的人死經(jīng)；狐貍平路死，兔子山包死；沒有不死物，沒有不損物；是碗就會缺，是石就會碎；是葉就會落，是果就會墜；果落如紅鳥，花落似蝴蝶……無不死男人，無不死女人；是誰死你先，是誰逝你前；老祖死你先，爺爺逝你前，奶奶逝你前，汝父逝你先，汝母逝你前；無果不墜落，無葉不飄零；所行人死場，所誦人死經(jīng)，至此已完畢 ?！保?］81-82《死亡》唱述了世上萬事萬物皆有死，并舉例出：狐貍死于平路，兔子死于山包，是碗會缺，石頭會碎，樹葉會落下，果實會墜下，老虎死于山梁，豹子死于山梁邊，鹿子死于松林，獐子死于櫟林，巖羊死于巖洞，野豬死于蕨叢，刺猬死于櫟林，九節(jié)貍死于箐，花貍死于箐頭，魚死于水中。從動物植物之死，道出了世上沒有不死物，沒有不損物，自然萬物均有死亡，作為自然界的人也有死亡，男人會死，女人也會死，爺爺奶奶先死，父母先死，對死亡之事不必恐懼。此經(jīng)反映了生老病死，死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guī)律和祖先崇拜觀念以及“沒有不死物，沒有不損物，無不死男人，無不死女人”的生命觀。

釋比《離別》經(jīng)咒與畢摩《死亡》經(jīng)咒共同反映出命相天定的生命觀，人的生老病死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guī)律，要坦然面對死亡。同時反映出羌族“生死皆由命中定”的生命觀與彝族“沒有不死物，沒有不損物，無不死男人，無不死女人”的生命觀相同。

三、反映社會生活習俗的倫理道德與祖先崇拜觀念

（一）釋比《接母舅》與畢摩《接后家母舅》的母舅為大的道德觀

釋比敲鼓念誦《接母舅》經(jīng)咒曰：“有了娘親就有舅，人煙繁殖莫忘舅；山上高處是舅家，舅家不來用啥接；野種三頭接舅來，舅家本在高山?。谎蜷尤啡ソ泳?，杉種三斗接舅來；舅家住在樺林中，樺種三斗接舅舅；竹林之中有舅家，竹種三斗接舅舅……今晚接舅非凡日，不是鋤田農(nóng)活時；悲哀之時接舅來，舅舅到來敘根芽；房子牢固靠地基，人之發(fā)展靠舅親?！保?］946《接母舅》經(jīng)咒是羌人安葬亡者儀式過程中的重要部分，唱述了房子牢固靠地基，人之發(fā)展靠舅親，尊重舅親才是人之發(fā)展的重要基礎(chǔ)，晚輩對舅家尊重萬分。父母去世時，羌族兒女用莊嚴肅穆的禮儀接舅家人前來吊喪，舉辦隆重的葬禮，讓舅家人指點葬禮儀式，希望舅家對喪葬感到滿意。舅家也看到了兒女們?yōu)橥稣咴岫Y，盡到了孝心，亡者靈魂也得以安息。經(jīng)咒反映了舅權(quán)在羌族社會中有著重要的地位，羌人的葬禮也離不開舅家，羌族晚輩對舅家人非常尊重。對舅家的尊重思想，彝族亦有之。

舅家在彝族社會生活有著重要的地位，晚輩對舅家尊重萬分，在葬禮儀式上畢摩吟誦《接后家母舅》經(jīng)咒曰：“儀式行何場，誦吟哪本經(jīng)；行的接母舅，誦的接后家；時辰即將到，說去接母舅；獨女不舍嫁，接舅不能單；接舅須找伴，悲傷汝女兒；端起香紙錢，熱茶熱飯?zhí)?；戴孝穿孝衣，叩首作揖罷；前往接舅親，村頭有親戚，村尾親戚居，接舅往相幫；還有外賢婿，侄兒外媳婦，侄女侄女婿，孫子重孫輩，相伴去接舅；所行接舅場，所誦接舅經(jīng)，至此將完畢；野雞歇山梁，斑鳩歇蕎地；祭禮須叩首，铓鑼也歇息?！保?］243-244《接后家母舅》唱述了父母去世時，兒女端起香紙錢，抬起熱茶熱飯，戴孝穿孝衣，叩首作揖前往接舅親，接舅親的禮儀須莊嚴隆重，請村頭村尾親戚，還有逝者外婿輩、孫子重孫輩相伴去接舅家人前來吊喪和指點葬禮。表明兒女戴孝行跪禮，路上接舅親，是彝家的禮信。反映了葬禮中彝族晚輩對舅家人十分尊重，舅家在社會生活中有著重要的地位。

釋比《接母舅》與畢摩《接后家母舅》共同反映了羌彝社會以舅為大，以舅為榮，以舅為尊，以禮待舅的社會倫理道德觀，舅家在羌彝社會生活中有著共同的崇高地位和重要作用。

（二）釋比《講苦情》與畢摩《訴苦經(jīng)》所誦養(yǎng)育之恩的親情觀

釋比在《講苦情》經(jīng)咒中口誦道：“天宮有對神父母，現(xiàn)有父母后兒孫；春季到來父母忙，為兒為女多勤勞；高山平地把地耕，天晴三日上高山；為了養(yǎng)兒又養(yǎng)女，走遍群山把藥尋；天氣突然又轉(zhuǎn)陰，矮山之處來勞頓；高山平地都不分，鋤草挖藥把錢掙；是啥苦處都吃盡，春來灌縣去做活；為兒為女好辛苦，去到漢區(qū)把錢掙；春天時節(jié)耕田忙，田中扯草苗長好；父母耕田苦一場，我父我母把苦償；一溝一槽一山梁，父母汗水灑其上；曠野山巔留身影，挖藥打草留有傷?！保?］927-928《講苦情》唱誦了尊敬的父母，為養(yǎng)育兒女，不分高山與平川，除草勞累掙錢去，挖藥打草走遍山，在那一溝一槽、一山一坡付出艱辛和勞累。唱敘父母生前，為了養(yǎng)兒育女，勤勞耕田耕地，走遍群山尋藥，不分高山與平地，鋤草挖藥掙錢，汗流滿面，終身勞累，歷經(jīng)艱辛與苦難，吃盡人間苦處。表達了對已故老人的養(yǎng)育之恩和懷戀之情。

畢摩在《訴苦經(jīng)》經(jīng)咒中吟誦道：“愛育蠕長的，蠕長到降生；沒有不難的，訴你一生苦……輕的要你背，重也要你背；樣樣要你背，少則單肩挎；多則用匡背，為家為業(yè)下一箐……為家為業(yè)下一箐，為父母趕一路，為兒為女背一背?！保?］249-250《訴苦經(jīng)》經(jīng)咒追述亡者一生的艱苦生活和豐功業(yè)績，以告慰亡者，勉勵后人。唱述亡者從出生到成長，最后走向死亡的人生歷程，訴亡者生前生活樣樣艱難，一生艱苦。幫助家人放牧、喂豬、帶弟妹、挑水飲雞豬，為家業(yè)忙里忙外，為父母東奔西走，為兒女又挑又背，最終脊背起駝，落下佝僂病，仍然堅持背著走，訴亡者生活不易，嘆亡者一生艱辛。畢摩借助孝子的口吻，追憶了死者生前的功德以及養(yǎng)育子女、贍養(yǎng)老人的艱辛及其清苦的一生。感恩死者的養(yǎng)育之情。

釋比《講苦情》與畢摩《訴苦經(jīng)》共同唱述了死者生前為了養(yǎng)育子女辛勤耕耘，生活艱難，終身勞累，兒女披麻戴孝真心為亡者送葬，表達了兒女對死者的深切悼念和對亡者的感恩。

（三）釋比《喚雞》和畢摩《家雞來源經(jīng)》的雞神崇拜和祖先崇拜觀

釋比唱誦《喚雞》經(jīng)咒曰：“有了人則有了雞，人們接著來馴雞；高山之上有了雞，山包之上有了雞；杉樹林中有了雞，樺樹林中有了雞……雪隆包時有了雞，雞窩草內(nèi)孵小雞；一月小雞聽人喚，二月小雞圍人轉(zhuǎn)；三月小雞長得快，長到四月飛巖臺；長到五月可還愿，神來領(lǐng)享這雞愿；雪隆包上雞過來，凡人房后雞來了，還愿坪上雞來了，神壇之中雞來了，來敬神時神享用；凡人房中有了雞，威州之地有雞神；不搖不動坐安穩(wěn)，一溝一槽雞過來；寨子中的這只雞，五千雞中要數(shù)你；這家人和這寨人，人口發(fā)展又太平……神喜歡來神高興，山笑水笑人歡騰?！保?］933-934《喚雞》是羌民在為死者送葬時，請釋比所唱的經(jīng)咒。經(jīng)中唱述了雞的來源“有了人則有了雞”，“高山之上有了雞，山包之上有了雞……雪隆包上有了雞”，雞的成長過程“雞窩草內(nèi)孵小雞，一月小雞聽人喚，二月小雞圍人轉(zhuǎn)，三月小雞長得快，長到四月飛巖臺，長到五月可還愿”，最后神壇之中還雞愿敬雞神。羌民為亡者送葬，釋比口中念誦此經(jīng)，還雞愿敬雞神，釋比給雞神還愿，祈求家人和村寨太平，保佑人們安居樂業(yè)、五谷豐登，保佑人間沒有病痛災難。該經(jīng)反映了羌民還雞愿，敬獻祖先，以求人財兩遂，一家之上發(fā)百家，百家之上發(fā)千家，幸福生活久長遠。

涼山彝族畢摩舉行喪葬儀式時誦《家雞來源經(jīng)》曰：“現(xiàn)在敘述雞來源，雞種源于上蒼神界里；降自神界彩云中，落到空中濃云層；濃云層中落，落到低空白云層；白云層中落，落到雨霧層；雨霧層中落，落到世間圖魯圣山上……在那阿尕勒拖圣山上，神雞首先孵一窩，成為空中的鶴雁；生棲古措措伙神湖畔，成為土地神靈的神禽；隨后孵化第二窩，成為錦雞和雉雞；錦雞雉雞生棲蕨林叢林中，成為山神林神的神禽；次后孵化第三窩，成為阿比藝曲鳥；生棲土洞叢林間，成為地神土神的神禽；隨后孵化第四窩，成為鴨和鵝；生棲漢區(qū)渠塘中，成為漢家的家禽；最后孵化第五窩，成為黑色母家雞；黑色的母雞，生棲院落中；一次下蛋三十整，孵化需用二十天……”［7］237-238《家雞來源經(jīng)》為彝族喪葬經(jīng)咒，唱述了雞的來源、雞的類別、雞的成長過程。彝人認為雞源于上蒼神界，雞是靈性禽，所以彝族人祭祖離不了雞，開親訂婚必須用雞，出征御敵也要用雞，畢摩主持的各種宗教儀式中也用雞，畢摩還敬請雞神護法助畢，表明了彝族在社會生活中離不開雞。在葬禮儀式上畢摩用雞來招魂、挽魂、送魂等，目的是讓死者靈魂安心回歸祖界，保佑其子孫后代平平安安。該經(jīng)反映了彝人雞神崇拜和祖先崇拜的宗教觀念。

在釋比《喚雞》中認為有了人類就有了雞，描述了雞孵化出一月到五月的過程。畢摩《家雞來源經(jīng)》中認為雞從天上神界而來，描述了雞孵化出第一窩到第五窩的類型。釋比和畢摩共同唱述了雞的來源、雞的類別、雞的成長過程，羌彝兩族共同信仰雞神，生活中處處需要雞，雞代表著美好的一面，所以羌彝兩族將雞共同用于祭祖，反映出虔誠的祖先崇拜。

四、闡釋民眾原始信仰世界的靈魂指歸

（一）釋比《招魂》與畢摩《招魂經(jīng)》中靈魂的守望

羌族人為生者招魂，亦給死者招魂。人生病之后，四肢無力，精神恍惚，無精打采，魂不附體。在神靈和祖師的協(xié)助下，釋比擊鼓作法將病人的靈魂招回，使病人的魂歸附體，從而恢復健康。釋比唱誦《招魂》經(jīng)咒曰：“高尚之人受人敬，高尚之人人來敬；田地禾苗綠油油，田地莊稼已成熟；我是凡人的釋比，手拿鼓兒來敲起；鼓聲一響邪鬼去，此時跳了十二轉(zhuǎn)；接著又跳十三轉(zhuǎn)，就此招住了魂魄……凡人釋比都無罪，金絲猴已經(jīng)前來；云中轉(zhuǎn)回釋比來，魂游之處魂收回；高山之頂山梁上，杉林之中樺林中；一溝一槽竹子林，山梁上和道路上；歇氣坪和巷道處；凡人家中舅到來，村寨之中舅家到；魂游之處魂已回，釋比勞累度亡魂；陰魂收到放何處，放置陰魂應在處?！保?］942-943這部《招魂》是羌族釋比為死者招亡魂而唱誦的經(jīng)咒，唱述了亡者生前為兒為女治家業(yè)，勞苦多艱辛，晴天上山挖藥材，陰天在家理家務(wù)，為人背貨又幫工，為兒為女多艱辛，興家治業(yè)多艱難，終年勞累又辛勤。經(jīng)中提及了諸多地名和各寨寨主名，以及亡者生前所到之處，釋比將魂附一一招回。死者生前上高山去挖藥打草，為兒為女為家業(yè)，終年勞累又辛苦，使得陰魂外散。釋比在神靈和祖師的協(xié)助下，砍開阻擾魂魄回歸的魂門，放在人間解罪，請金絲猴前來助法，游魂所到之處，將亡魂安全招回。此經(jīng)咒反映了羌族祖靈崇拜，靈魂信仰的宗教觀念，也表現(xiàn)了所有的事物都有魂魄，即萬物有靈的思想。

招魂在彝族喪葬祭祀儀式中也是一個重要的環(huán)節(jié)，在給死者招亡魂、送亡魂的過程中，還要給生者招活魂，以免活魂被死者帶走。畢摩詠誦《招魂經(jīng)》曰：“現(xiàn)在來招魂，畢摩來招魂；招魂啊招魂，招魂無畢摩；不是無畢摩，招魂如何招；畢者戴金帽，作祭來招魂……用白色綿羊，贖回所有魂，換回所有魄；九座大廈處，九只猴所在；馴熊九百年，掛九組鈴鐺；一魂招去時，十魂紛紛來；開啟一鎖時，十鎖紛紛開；白狗皆歡喜，主魂從此過；日月交匯處，在此往回招；左方是日路，右方是月路，左右不能過；中間是祖路，要從中間過；星星交匯處，在此往回招；左方是云路，右方是星路，左右不能過；中間是祖路，要從中間過；黑云交匯處，在此往回招?！保?］349-350在寧蒗彝族的《招魂經(jīng)》中，敘述了畢摩招魂的詳細過程，畢摩誦經(jīng)為亡魂教路，路分為左方、右方、中間，左方是死路，右方是魔路，中間是祖路，左右都不能過，要從中間過，魂在此往回招。彝族認為活著的一些人因為思念故人太甚，其靈魂可能會隨亡魂而去，所以在祭祖安靈儀式中要詠誦《招魂經(jīng)》，按祖先遷徙的路線把主人家的魂魄一步一步地往回招，不要跟隨祖先的靈魂去祖界，并提醒亡魂不要帶走活人魂，指引活人魂及時返回陽界。其指引的路線與《指路經(jīng)》中的路線正好相反，是從祖界引致人間。

釋比《招魂》與畢摩《招魂經(jīng)》共同反映出羌彝兩族的靈魂守望，認為人死靈魂不死，送死魂走，招活魂回，讓死者與故人相聚，守護子孫后代。

（二）釋比《送眼瞳》與畢摩《指路經(jīng)》中靈魂的歸途

釋比吟誦《送眼瞳》經(jīng)咒：“釋比測算投生地，亡魂西去上松潘，后村山神送陰魂，溝口山神接著送，溝口山神送陰魂；花紅山神接著送，花紅山神送陰魂；渾水山神接著送……黃龍山神接著送，黃龍山神送陰魂，陰魂終于送到了；大石包難抵陰魂，陰魂從石上走了；死者陰魂要喝水，水再多也喝不夠；大路小路有三條，神走的是第一條，陰魂走過此條路，遙遙之途見天神；山神走的第二條，陰魂走過此條路，遙遙之途見祖宗；第三條路不能走，那是惡鬼兇鬼路；陰魂過路的時候，生前的衣服帽子，生前的褲子鞋子，遲遲不肯丟下它，自己一并帶上路?！保?］965-966釋比念誦《送眼瞳》經(jīng)咒，為死者教路，驅(qū)除邪鬼，請來縱山神協(xié)助釋比將亡魂送到目的地，為家人留下幸福吉祥。釋比測算死者投生之地是松潘，所以亡魂應該西去上松潘，在去投生途中，惡鬼、兇鬼、豺狼虎豹阻擋陰魂去路。釋比誦此經(jīng)請一路上的諸位山神送亡魂，山神將逝者靈魂依次接著送陰魂，釋比誦經(jīng)給陰魂教路，何路陰魂可以走，何路陰魂不能走，最終把逝者的魂魄順利送到目的地。此經(jīng)反映了羌民樸素的世界觀和追求完美的生死觀，將死者離開人世間視為到了一個極樂世界。

畢摩詠誦《指路經(jīng)》：“祭祖來哭祖，逝者相伴隨；一路樂呵呵，逝者趕羊神；羊群咩咩叫，祖先都趕去；逝者趕山羊，山羊咩咩叫；祖先都趕去……到梨美美姑，梨美美姑地；死者朝上走，生者魂歸來；死者朝前走，生者返回來；梨美美姑地，古侯曲尼路；左右分兩路，古侯往左去，曲尼往右去；死者生者分，死者朝前去；去走各自路，跟祖祖安心?！保?］402-404《指路經(jīng)》唱述了祖先在人間不潔白，不能留在人間，畢摩朗朗誦經(jīng)，祭獻犧牲、茶酒水祭祀祖先，請來神靈相助，護送祖先。讓逝者趕著神羊、神豬、神雞、神馬等去祖界?！吨嘎方?jīng)》通過對天地萬物的形成和人的出生、成長、死亡的講述，闡明世間萬事萬物都有發(fā)生、發(fā)展、消亡的自然規(guī)律，從而讓死者明白事理，死而無怨，順從畢摩指引的路線回到祖居地，并教導亡靈如何克服途中重重關(guān)隘。由于家支祖先的遷徙路線和居住地不同，具體的送靈路線也有所不同。經(jīng)中充滿了活著的人對死者的關(guān)切，并為逝者靈魂提供了到陰間的生活用品。

釋比《送眼瞳》與畢摩《指路經(jīng)》共同反映出靈魂的歸途，逝者從家起程，翻山越嶺，經(jīng)過千山萬水，走過一村又一寨，趕往祖地途中歷經(jīng)千辛萬苦。

（三）釋比《送魂》與畢摩《送魂經(jīng)》中靈魂的歸宿

羌族釋比在《送魂》中唱誦道：“釋比像鳳凰飛來，釋比像孔雀飛來；飛到亡者靈柩前，為您接迎送別了；釋比像豹子跑來，釋比像老虎跑來；像豹子老虎一樣，爭先來到您靈前，為您接迎送別了……葬禮肅穆又隆重，大酒大肉桌面擺；大官三個都戴孝，釋比三個都戴孝；老舅少舅都戴孝，村寨老少都戴孝；兄弟姊妹都戴孝，兒女子孫都戴孝；葬禮肅穆又隆重，大酒大肉桌面擺；送您送到極樂地，送您送到祖先地，您說西天見佛祖。”［4］1005-1006《送魂》經(jīng)咒唱述羌族老人去世后，敬請釋比前來為其送魂歸祖，運用了大量的比喻和象征手法，請釋比來送魂，釋比像鳳凰飛來，釋比像孔雀飛來，釋比像豹子跑來，釋比像老虎跑來，釋比像魚兒游來，釋比像豺狗跑來，舉行肅穆隆重的葬禮為亡者送魂。儀式上祭物豐盛，祭品也多，大官、釋比、老少娘舅、村寨老少、兄弟姐妹、兒女子孫后代都戴孝送魂。釋比為漂浮不定、迷失方向、不知天堂去路的亡靈指路。頌揚死者生前的豐功偉績，以及對親人和凡間的戀戀不舍之情，勸慰亡靈安心離去，將亡者靈魂送到祖先地，與歷代祖先相聚。讓靈魂安定，無牽無掛，讓親人平安，無災無難。該經(jīng)反映了羌族靈魂信仰與祖先崇拜，為亡者超度靈魂，舉行肅穆又隆重的葬禮，大酒大肉桌面擺，送您送到極樂地。

彝族畢摩在《送魂經(jīng)》中吟誦道：“彝家老人亡，離開達臘眾父老，離開達臘的風土；前去溫場花土地，前去那祥黑土地……去吧死魂你去吧，死魂要到哪里去；要過達平彎曲路，要過達平挺直路；雙腳莫要回頭走，雙手莫要向后抓；離開那滿河，經(jīng)過項堂河；經(jīng)過沙坳坡，經(jīng)過沙坳河；經(jīng)過銀井山……死魂莫回頭，你莫要回頭；砍下一批樹，切斷死靈的來路；回來吧我的魂，從溫場回來；回到里拱山……父輩送死魂，我們這輩送死魂，我們遵循天規(guī)矩，不按死魂的規(guī)矩……”［9］443-444《送魂經(jīng)》唱述廣西那坡彝族遷徙所居住過的地方，也是畢摩送魂必經(jīng)之地，最終經(jīng)過千山萬水，送死魂到溫場花土地與祖先相聚，溫場為地名，在云南省大理一帶，相傳是彝族祖先靈魂的居住地。經(jīng)咒唱誦到“回來吧，我的魂！”開始為活者招魂，從溫場回來，從里拱山回來，從火毛彎回來，……從巴當山回來，回到達臘寨，回到死者主人家，最后魂回舅親旁就平安了。彝族送死魂遵循上天的規(guī)矩，不按照死魂的規(guī)矩，讓死魂回歸祖地與祖先相聚，讓活魂平安回歸。

釋比《送魂》經(jīng)咒反映了羌族人對美好生活的永恒向往，即使是人死了，也要請釋比為其送魂，送到祖界與祖先相聚，過上美好的生活。這與畢摩《送魂經(jīng)》中有某些相同之處，其中具體情節(jié)具有獨特性。釋比《送魂》與畢摩《送魂經(jīng)》反映出羌彝兩族有兩種共同的“路”，一種是人活在世上時的“人路”，另一種是人死后走向祖界的“魂路”。同時共同反映出靈魂的最終歸宿——祖界，人死后靈魂去另外一個世界與祖先相聚，共同生活在“祖靈世界”。

五、結(jié)語

在羌彝喪葬經(jīng)咒中，存在著不少相同內(nèi)容的經(jīng)咒，如羌族釋比口誦《離別》經(jīng)咒曰：“無論老人躲何處，邪魔不離緊跟隨，昨日老人已病逝，須知世人皆有死，未聞天下誰長生，世間生死命中定，有生必定也有死”，認為人總是要死的，沒有誰會長生，世間的生死都是命中注定，這是大自然的規(guī)律，是不可抗拒的。彝族畢摩吟誦《死亡》經(jīng)咒曰：“儀式行何場，吟誦何種經(jīng)，行的人死亡，唱的人死經(jīng)，狐貍平路死，兔子山包死，沒有不死物，沒有不損物。”以動物植物之死，道出了世上沒有不死物，沒有不損物，自然萬物均有死亡，表明作為自然界的人也有死亡，對死亡之事不必恐懼，生老病死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guī)律。又如羌族“須知世人皆有死，未聞天下誰長生，生死皆由命中定，有生必定也有死”的生死觀和彝族“沒有不死物，沒有不損物，無果不墜落，無葉不飄零”的生死觀，共同反映出人“會生會死，會病會死，生死皆由命中定”的相同的生死觀。這其中，羌彝經(jīng)咒有著驚人相似的共同特征。歷史上羌彝兩族先民不斷遷徙、往來和交融，最終形成了一個“彝中有羌，羌中有彝”的羌彝文化格局。對羌彝經(jīng)咒進行比較分析與研究，有利于深入理解羌彝兩族文化交融的歷史和現(xiàn)實。同時，羌彝喪葬經(jīng)咒的共同性說明了羌彝兩族具有淵源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