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佟佟
我與上海的緣份有三。
一是,我是在上海孕育的,我媽媽來探我爸爸的親,結(jié)果回去就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
二是,我第一個正式的娛樂專欄是上海的《新聞晨報》約的,那時我還一文不名。
三是,我的第一個文化專欄是開在《上海采風(fēng)》,那是千里光老師代為約寫的,當(dāng)時專欄名叫《甲方乙方》,寓意為“一男一女互相抬杠”,他寫一篇我寫一篇,圍繞同一個主題。因為事先風(fēng)格的設(shè)定,所以行文時免不了“針尖對麥芒”,有時還諷喻加調(diào)侃,很過癮。千里光老師是長輩,他經(jīng)常溫文爾雅地讓我出題,自己跟進,而我的拖延癥又總是喜歡在“最后一刻”交卷,所以弄得他苦不堪言。終于有一天,他退出“抬杠系列”,讓我“自說自話”了,于是就有了現(xiàn)在的“佟話”。
這個專欄和晨報的專欄一樣,一直寫到現(xiàn)在。在平面媒體普遍衰落的今天,在各地報紙雜志紛紛裁版的情況下,真是奇跡。尤其可貴的是,《上海采風(fēng)》給了我最大的自由,還記得,好幾次出差在外忘寫稿了,在千里光老師以及后來的編輯給出“最后通碟”之后,我都會盡一切可能把稿子寫出來,好多次是在飛機上趕的稿。還有一次是在香港一邊聽著龍應(yīng)臺的講座,一邊用手機打了一篇出來——無論如何不能斷了供稿,這是我對自己的要求。并不是因為別的,純粹因為我喜歡這個陣地——每次給《上海采風(fēng)》寫稿都是一種享受,因為可以暢所欲言。
遠在廣東,起初我對于《上海采風(fēng)》在上海文藝圈的重要影響沒什么認識,只是每次樣刊寄到之后,我和我媽都要爭著看,因為上面有許多采訪和記錄是別的地方看不到的,我那文藝青年出身的媽媽迷戀一切上海的東西:上海以前的老明星,上海的作家,上海的故事……這本雜志是寄到我家諸多文學(xué)雜志里她最愛看的,而我,則總是要見縫插針把它看完,那里有別處沒有的舊年雜話,別處看不到的春秋筆法。當(dāng)然,這只是作為普通讀者的感受,而真正認識到它的影響力,則是寫了很多年以后。
有一次在廣州方所書店,幫一位著名的上海女作家站臺,吃飯的時候,她說:“哎呀,我們常常議論你,你在上海的名聲很大哩!”
當(dāng)時就羞紅了臉,趕緊說:“我那點小豆腐文章您怎么會看……”
“你的專欄一直在《上海采風(fēng)》上,你不知道上海文藝圈的人都看這本雜志嗎?你要好好寫啊,這可是讓上海圈內(nèi)人認識你的機會啊……”
我這才知道,原來著名女作家為什么還沒見我就對我那么友善,原來是《上海采風(fēng)》幫我打的底。記得很多年前,我來上海的時候,參加了在文藝會堂老爺魚翅餐廳里的一個飯局,認識了許多上海文藝圈的名人,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認識上海人,也是我第一次對上海文藝圈有了客觀的認識,這個地方確實和廣東不一樣,有一種獨屬于海派的氣質(zhì),淡淡的,但自有它的磊落與瀟灑。
此后,我不斷地來上海。再加上,我另有一個專欄,是寫關(guān)于舊上海的女明星和女作家的往事的,所以惡補舊上海的種種,讀了很多舊上海的逸聞,更在上海圖書館看了許多民國時期的畫報,也曾經(jīng)被朋友帶著大半夜探訪過胡蝶的故居,在巴金老先生的大宅外徘徊過好一陣,更遠望過上官云珠的陽臺,常德公寓的窗戶……慢慢地,開始對上海有了更多的一些認識。和《上海采風(fēng)》給我的感覺一樣,上海人一開始也是不太打眼、不太熱絡(luò)的,但處久了,你會發(fā)現(xiàn)非常有味道,竟然離不開。
很多人都說上海人厲害,但我更認為上海人只是拎得清。很多人覺得上海人冷漠,但我恰恰認為上海人長情。上海人的“遠”是一種現(xiàn)代文明的遠,給彼此留有余地,更便于事情的盤旋。他們很聰明也很挑剔,但是一旦認可你了,就會建立牢固而長久的友誼,淡淡的,牢牢的。
有時候,在淮海路法國梧桐下走的時候,我就想,什么時候能夠來上海住一段,那一定很有意思。在這座全中國最善待女性的城市里,我一定能碰到很多有趣的事。我喜歡上海,也喜歡上海人,更喜歡《上海采風(fēng)》,希望她越辦越好,永遠那么真實有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