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城遂州：一座被觀音文化浸潤的性靈之城

文 楊俊 圖 鐘敏

斗城遂州：一座被觀音文化浸潤的性靈之城

文 楊俊 圖 鐘敏

浴佛大典

在老輩人嘴里，這是一座遠(yuǎn)離紅塵喧囂，沐浴梵語佛光之城。自東晉永和三年（347年），荊州刺史桓溫平蜀取“息亂安寧”之意為城命名，至后唐天佑四年（907年），武信軍節(jié)度使夏魯奇駐守時“規(guī)方為城，有壁如金”。千年以來，這座其形如斗的城市寧靜地佇立于一江之畔、兩山之間，孕育、繁衍、豐富、傳播著這方水土上特有的觀音文化、慈悲情懷：這里，不僅有觀音的道場、皇家的禪院，觀音的傳說、菩薩的善行，還星羅棋布著觀音湖、觀音山、觀音橋、觀音巖、觀音洞、觀音溝等近百處蘊含觀音文化的地名，以及俯拾即是的觀音圣跡、典籍、傳說、掌故……2008年，當(dāng)遂寧被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命名為“中國觀音文化之鄉(xiāng)”時，慈善、愛心、善行、和諧為核心的觀音文化已在這里傳承千年，成為了根植于土地、銘刻于人心的一種文化標(biāo)識、遺傳基因。

靈泉寺觀音閣

劫國南遷與姊妹觀音

公元前四世紀(jì)。

黃沙飛揚，朔風(fēng)如刀，藏青夜幕下的西北大漠尤顯荒涼。

一支傷痕累累、步履蹣跚的隊伍在賀蘭山麓間逶迤而行。他們的身后，金戈、馬嘶、慘叫、哀號已漸不可聞，唯有曠遠(yuǎn)悠長的號角與滾滾狼煙一道，還在蒼茫的夜色中詭異回蕩。

他們是彪悍的氐人。他們的劫國在西域三十六國中曾無比輝煌。然而，曾經(jīng)的驕傲已在沖天戰(zhàn)火中灰飛煙滅?，F(xiàn)在，為了生存，他們只能背井離鄉(xiāng)倉皇遠(yuǎn)遁?；仡^，最后再看一眼那片無比熟悉、眷念的土地，然后，擦干眼淚，他們繼續(xù)向南跋涉。

一路上，他們要躲避敵酋的騎哨偵測，要忍受風(fēng)霜雨雪的吹打侵襲，還要面臨饑餓、困頓、傷病和死亡……

生存的渴望戰(zhàn)勝了一切艱難險阻。他們穿沙漠，翻雪山，扶老攜幼舉族南下，步伐執(zhí)著而堅定。入蜀境，過岷山，順一江碧波放舟逐流，他們來到了一片開闊平坦的沖積平原上。

這是一方多么美好的土地啊！青山環(huán)伺，地肥水美，錦鱗暢游，鷗鷺翔集，蒹葭葳蕤，云蒸霞蔚……疲憊的眼神終于煥發(fā)出了欣喜的光澤。他們停下逃亡的腳步，扎營結(jié)寨，修房建舍，耕種紡織，捕魚放牧，在異地他鄉(xiāng)開始了全新的生活。

當(dāng)你在一方土地上傾盡汗水、智慧和生命激情時，他鄉(xiāng)何嘗不故鄉(xiāng)？若干年后，他們?yōu)檫@個重建的小小的城邦取名興寧國——有誰比因戰(zhàn)爭而丟失故土的人更懂得振興、和平、安寧的可貴？

不久，這塊美麗的土地上先后誕生了三位美麗的公主。興寧國王妙莊王為女兒們?nèi)∶钜?，妙清，妙善。?jù)說，三位公主出生時皆天降祥瑞，有彩云環(huán)繞，鳳鸞齊鳴，有奇花競放，異香馥郁……與所有的美麗傳說一樣，天呈異象之后必然是繽紛斑斕的傳奇演繹，三位公主的故事也成為了這塊土地永遠(yuǎn)的驕傲和福音。

觀音菩薩三姐妹，同鍋吃飯各修行。

大姐修在靈泉寺，二姐修在廣德寺。

只有三姐修得遠(yuǎn)，修到南海普陀山。

千百年來，這首婦孺皆知耳熟能詳?shù)拿裰{一直在這片土地上代代傳唱。與之如影隨形的，是口口相傳的姊妹觀音的經(jīng)典傳說：出家白雀寺，紅雨救僧尼，剜眼斷手救父王，姊妹觀音鎮(zhèn)妖孽……530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梵音如歌，馨香氤氳。以至于700多年后的東晉永和三年（347年），桓溫平蜀至此，有感于麗日風(fēng)清、安寧祥和之景，欣然為其命名：遂寧。

靈泉寺三面觀音像

舉城盡歡的三個節(jié)日

千百年來，與其他城市的人相比，遂寧人的幸福感首先在于每年“多出”的三個傳統(tǒng)節(jié)日：農(nóng)歷二月十九、六月十九、九月十九——在觀音菩薩生日、出家日和得道日的這三天，一座城市將因此而歡騰，萬人空巷，熱鬧非凡。

最早傳遞出這一信息的，是一群扎著綁腿、穿著青衣圓口鞋的太公太婆。少則十余人，多則三五十，趁著晨曦自遠(yuǎn)近鄉(xiāng)村徒步而來。兩路縱隊，秩序井然。為首的，多是一身板健碩而年事甚高的大爺。雙目炯炯，一臉滄桑，龍行虎步，精旺神足。青筋畢現(xiàn)的大手高擎一桿鮮艷紅旗，旗上一行金黃繡字：某鄉(xiāng)某村某組朝山進(jìn)香隊。身后，是捧著糕點桃酥應(yīng)時果品的鄉(xiāng)親。再后面，就是鑼鼓隊?！爱?dāng)”一聲鑼響，“咚咚咚”腰鼓就敲了起來，緊跟著是鐃鈸“鏘鏘”的脆響。隨那節(jié)奏，后面的人就晃動手中的小旗，赤橙黃綠異彩蕩漾，很是風(fēng)光。歇歇氣，行進(jìn)一段路程，“當(dāng)”又是一聲鑼鳴，“咚咚咚”“鏘鏘鏘”，又泛起彩波一陣……

最令人們興奮的，是敲著大鼓、鑼鈸鏗鏘的龍獅表演。鄉(xiāng)下的年輕人起得很早，洗漱捆扎穩(wěn)當(dāng)后，攜妻帶子呼朋喚友，扛著一條條彩龍金獅，過田坎走鄉(xiāng)徑，敲鑼打鼓自四面八方舞進(jìn)城來。城里人齊齊地擠到街上，父親肩頭聳著兒子，妻子牽著公婆，男女老少爭相觀看舞龍耍獅。鑼聲鼓聲鐃鈸聲愈是歡敲熱鬧，獅子彩龍便于街頭拼命地翻滾飛舞。“雙龍戲珠”“龍騰獅躍”“獅子滾繡球”……一個個精彩的表演，不斷贏來轟然響起的喝采聲。

清代遂寧知縣李培垣曾作《觀音香會節(jié)》詩描繪道：

二月和風(fēng)初應(yīng)律，擊鼓吹竽市填溢。

幡幢纓絡(luò)路不絕，萬口喃羅同一聲。

發(fā)始靈泉終廣德，大眾微塵動瑤闕。

除卻這三大傳統(tǒng)香會節(jié)，每年大年三十夜的子時香，更會讓周邊市州、西南諸省的萬千信眾云集而來，通宵執(zhí)守。

在那兩座千年的禪院，山門外，燈火通明，人山人海；山門內(nèi)，人流如織，歡歌如潮。大雄寶殿外，手臂粗的大蠟點亮夜空，兩米長的高香燦若繁星；觀音殿內(nèi)，祈福的心愿隨香火搖曳，隨煙霧裊裊，悠揚的罄聲環(huán)繞千年古剎……

“觀音第一道場”靈泉寺

在南宋王象之編纂的全國地理總志《輿地記勝》中這樣記載著：“靈泉山，隋開皇中（581—600年），因大霧晦暝三日而解，忽有釋迦石像立于其所，遂建寺，號圣佛寺?！北彼握孀谫n名資圣院，明孝宗弘治三年（1490年）重建后，命名為靈泉寺。

這座已有1400余年歷史的古剎分上、下兩寺。下寺建于靈泉山麓，有殿堂十二座。上寺建于靈泉山頂，有殿堂九座。在隋、唐、宋、明鼎盛時期，香火興盛，西南各省前來朝山進(jìn)香者絡(luò)繹不絕，有“西方圣境”“中國第一民間觀音道場”之譽，與南海普陀山一齊位列《全國名勝詞典》。

與所有名山大川一樣，靈泉寺之勝，來自于美麗的傳說、遍地的圣跡。

沿山道而上，觀音柏講述著姊妹三人得道后，將于靈泉廣德南海各自修行，臨行前姊妹觀音相擁泣別的故事。

三眼井前，靜立聆聽，姊妹觀音的講經(jīng)說法似縷縷琴聲，清脆悠揚滴答有韻。

異常神奇的三友樹，同一樹身竟天然生出柏樹、樟樹、黃桷樹三種不同的植物，成為三姐妹形神不離、齊心向佛的形象化身。

還有“一棵”奇特的連根樹，三株參天大樹獨立挺立，根部卻相互纏繞緊緊相連，象征著三姐妹永結(jié)同心、息息相通之深情。

最令人驚奇的，當(dāng)數(shù)山間那一眼色碧味甘，終年不溢不涸之泉。據(jù)說，當(dāng)年妙莊王病危，遠(yuǎn)在南海修煉的三公主妙善千里迢迢趕回遂寧，與大姐二姐在城東山麓間為父念經(jīng)祈福。姊妹三人打坐七七四十九天，父親的病情卻始終不見好轉(zhuǎn)。三人心生悲痛，淚如泉涌，竟匯成一眼淚泉。妙莊王飲淚泉之水后沉疴盡除，不治而愈。

從此，遂州居民信眾，無論遠(yuǎn)近盡皆前來取水而飲。有病祛病，無病延年，“靈泉”之名頓時遠(yuǎn)播，靈泉山、靈泉寺皆因之而名。

至宋代，大文豪蘇東坡拜謁靈泉寺，見崎嶇山道上，男女老幼持壺捧缽絡(luò)繹而來，逶迤連綿達(dá)十里之盛，于是信筆寫下《七泉》詩贊詠：

泉泉泉泉泉泉泉，古往今來不計年。

玉斧劈開天地髓，金鉤釣出老龍涎。

“皇室禪林”廣德寺

與城東靈泉寺隔江而望者，乃有“皇家禪林”之譽的城西廣德寺。

廣德寺廟會

背倚臥龍山，側(cè)枕青龍湖，這座初建于唐開元元年（713年）的千年古剎在碧水青山間顯得寧靜、安詳。有古木森森，修竹環(huán)圍；有百花簇?fù)?，靈禽脆鳴；有清泉噴涌，流水淙淙……山門牌匾上，中國佛教協(xié)會前會長趙樸初題寫的“西來第一禪林”增添了禪院的莊嚴(yán)、肅穆的神圣之韻。

這座聞名西南的“皇家禪林”以大雄寶殿為軸心，沿山勢呈三列縱向而上。有殿宇九重，亭榭二十六處，大小殿舍二十余幢。主次分明，左右對稱，20000余平方米的宋代風(fēng)格建筑群恢弘大氣，巧奪天工，為西南梵宇之翹楚。

步入古剎，五大“鎮(zhèn)寺之寶”熠熠生輝：全國唯一一塊建于寺院之內(nèi)的宋代“圣旨碑坊”、全國保存最完整的一尊宋塔克幽禪師肉身塔、全國唯一一塊保存完好的九龍宋碑、宋真宗親敕的觀音珠寶印和明武宗敕賜的“四國文玉印”、一代高僧清福獨步萬里迎回的緬甸玉佛。

這里，還塑著全國唯一的一尊男身觀音金身塑像。

觀音塑像是男身？！你是不是有些驚訝且好奇了呢，那就去聽聽廣德寺開山祖師克幽禪師的神奇?zhèn)髡f吧。

克幽，俗姓李，乃唐皇宗室。因父親入蜀為官，乃舉家定居遂州。據(jù)說這位皇室貴胄自小喜詩書，原來是想從政為官的。但宿命難違，身纏重疾，常常夢見烈火烈焰逼迫身心。某日，頓悟，遂發(fā)出世之志。說也奇怪，愿心一發(fā)，猛火頓息，這疾病竟不治而愈了。

25歲時，克幽至成都凈居寺，拜無相大師為師，法號“無住”。十年面壁，潛心修證，克幽悟境高深，日臻堂奧，終成大唐一代高僧。代宗大歷二年（767年），應(yīng)東川節(jié)度使杜濟(jì)禮請，克幽住持遂州石佛寺（廣德寺）開山闡教，逐漸被信眾認(rèn)識、接受、信奉。

廣德二年（764年），大歷九年（774年），克幽先后兩次奉召入宮，講經(jīng)說法，與人論義，深得代宗所喜。大歷十三年（778年）六月，代宗敕賜寺為“禪林寺”，賜紫衣袈裟，賜法號“克幽禪師”，尊崇地位一時無倆。

在眾多的佛學(xué)典籍中，關(guān)于克幽的圣跡傳說比比皆是：

“大歷七年（772年），克幽講法時忽現(xiàn)瑞相，身坐圓光之中，遠(yuǎn)近花卉皆化蓮萼，眾人皆驚，紛傳觀音現(xiàn)世?！?/p>

“德宗建中年間（780—783年），遂州大旱，井泉干涸，人畜危難?？擞木葷?jì)蒼生，持錫杖，擊山崖，干燥崖間頓有清泉涌出，眾人由此得救，將泉命名‘圣水井’。德宗聽聞，感懷克幽之德，敕改寺名‘善濟(jì)寺’?！?/p>

廣德寺廟會

觀音文化之鄉(xiāng)授牌

德宗貞元三年（787年）九月十一日，克幽于廣德寺跏趺坐化，享年61歲。遂州刺史韋成武于寺南建塔，以師肉身入葬，名之“善濟(jì)塔”。奇異之事發(fā)生于60年后，武宗毀寺滅佛，廣德寺也盡成廢墟，被毀的善濟(jì)塔塔基自動塌陷，化為池塘，時有蓮花競相怒放，“山谷之間，光相環(huán)繞，紅云亙天，地布銀色，觀音圣像仿佛其中?！庇?0年，更神奇的事再度發(fā)生。據(jù)宋代安岳知縣趙嗣業(yè)所撰《克幽禪師記》：“天復(fù)年間，相國瑯琊王公簡，見一僧立府庭，遣人逐之，至池所而沒。因發(fā)掘其地，得異骨如金色，鉤鎖相連，其教謂‘菩薩骨’也。乃復(fù)建塔藏之，并興其寺。而五色圓滿光現(xiàn)谷中，人以為觀音化身?！庇谑峭鹾喢擞谒?cè)建觀音殿，塑克幽像于其上，謂之“圣觀音”?！巴鶗陨_霽，日出霧升，團(tuán)為圓相，布為五色，觀者堵立，自見其形現(xiàn)光相中云?！闭炎诼勛啵鞊芫拶Y重修禪院，賜名“再興禪林寺”。

此后千年，遂州官宦居民、鄉(xiāng)親百姓，無不深信克幽乃觀音化身之實，唐、宋、明三朝皇帝的11次敕封，與那五件寶物一道，讓“皇家禪林”之名得以流傳、遠(yuǎn)揚。廣德寺，也逐漸成為聞名遐邇之十方叢林，中國最古老的觀音道場。

所以，不管你是虔誠信眾，還是覽勝游客，但凡到了遂寧，廣德靈泉是必須前去朝覲觀光的。這里既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hù)單位，也是國家AAAA風(fēng)景名勝區(qū)，既然到了觀音故里，你就沒有理由不去看看。

一條河與一座城

生命于水中萌芽的那一刻起，或許就注定了我們與這種神奇物質(zhì)的特殊關(guān)系。那應(yīng)該是一種刻錄于遺傳基因中的親近和向往吧。如同我們之與空氣，一呼一吸，自然暢快，須臾不能離。

遂寧人的幸福和驕傲，還來自于城市中心那一湖兩倍于西湖面積的浩渺碧波。很多年前，當(dāng)眼前這萬頃碧玉還只是纖柔一練時，遂寧人習(xí)慣地將其稱之為河：涪江河。

沒有人知道，這條河在這片淺丘之地流淌了多少年，只知道它由北而來，向南而去，在這片土地上歡騰著，蜿蜒著，率性地涂抹著山川的顏色，勾勒著土地的形態(tài)。折騰夠了，就留下了一片方圓百里的沖積平原。遂寧人親熱地叫它南北二壩。壩者，平疇也。肥沃且開闊，水美而魚肥。遠(yuǎn)來的氐人，原住的土著，漸次而來，逐水而居，和諧而處，慢慢就有了房舍，村莊，道路，最后挺立起眼前這座其形如斗的城市。此后1700年，斗城的步履、身影、呼吸、甚至是夢境，都浸潤在這一江碧波里。

這江有多美呢？

光影中的少年，記得的是掏鳥窩、捕蜻蜓、粘知了、摘桑葚，還是灌屎殼郎、唱著兒歌喂螞蟻，或是在木排上捕魚撈蝦捉螃蟹的童趣？

廣德寺舉行大型法會

婦人們在岸邊的青石上槌打漿洗，說東家的長西家的短，不時響起的銀鈴笑聲讓一江碧波春情蕩漾拍岸而歌。母親們愛憐地看著黃竹搖籃中酣然沉睡的兒女，嘴里哼唱著不知唱了幾代人的搖籃曲。

老人們打著蒲扇在柳樹下“楚漢爭霸”，或汲著拖鞋斜倚涼椅閉目假寐。要不，就頭戴斗笠臨江而釣，盯視魚浮的目光專注而深情。想要鉤起的，是一尾尾翻騰的銀鱗，還是一段飛揚的青春記憶？

遠(yuǎn)處的險灘上，油亮的汗珠在卵石上滾動，精瘦的赤足在巉巖間攀沿，一根根纖繩繃直如弦，一聲聲豪邁的號子破帛而來，回蕩云天：“吆哦吆哦吆啊哦……幺幺乖乖妹兒啊，哦哦哦，哥哥走了啊……哦哦哦耶矣嘿呀……”

這樣的圖景我已看了四十年。每次臨江而望時我都在想，這條孕育了萬物的河流，到底是位天才的詩人還是位超卓的畫家，抑或既是詩人也是畫家？它為這土地注入了輕靈動態(tài)的詩性，也以天工之筆繪制著這方水土的工筆重彩。

畫筆揮灑，一片片蔥綠、翠綠、草綠、碧綠、墨綠珠玉般散落江心。遂寧人不把它們叫島，稱其為洲，貓兒洲、席家洲、小河洲等等，讓一片江渚翻滾著楚風(fēng)騷韻。洲上多蘆葦，成片連營，折莖去葉，根微甜。河灘上沙極厚，質(zhì)細(xì)膩，一種舒適在光腳丫間纏綿。灘涂中多涌泉，水至清，至涼，純凈甘美。茂密草叢間，有春燕輕靈翻飛，有翠鳥疾如閃電，長腿的白鷺亦步亦趨，伸伸潔白的頸，梳梳雪白的翎，以一種紳士的姿勢啄魚食蝦。偶爾，云端中有曠遠(yuǎn)悠長的鷹唳破空而來。

茂密竹林中，有白墻青瓦翹檐，有飄裊炊煙三兩犬吠，有荷鋤而作的農(nóng)夫，彎腰采摘的婦人，耕種的老牛嬉鬧的小兒……

涪江之美，歷代詩文比興詠嘆，數(shù)不勝數(shù)。唯300年前邑人呂潛所作《遣興》詩印象最深：

煙中白鷺獨飛還，相伴孤云盡日間。

落日放船湖水上，一簾秋色看青山。

品讀吟誦，你覺得這條既是詩人又是畫家的河流，現(xiàn)在又幻化成了一位不老的仙女，千百年來，都這樣風(fēng)姿卓約，顛倒眾生。

歷史如陳釀，能將這土地的形態(tài)、色澤、聲音、傳說、掌故盡納其中，經(jīng)漫漫時光窖藏發(fā)酵，就成了醇香甘冽的一壇人文瓊漿。無論何時，只要拍去封泥低頭一品，你就會沉迷其中醉死不愿醒來！

觀音文化文藝表演

清明茶祭大典

一湖水與一生情

十余年前，當(dāng)下游十里的過軍渡電航樞紐工程輾碎千年涪江的寧靜時，我很擔(dān)心那些插滿現(xiàn)代文明旗幟的推土機(jī)挖掘機(jī)會不會將這條江和這座城市的靈性連根鏟除？直到某一天，當(dāng)眼前突現(xiàn)平湖三百里，你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那個粗衣布襟的小家碧玉，描了眉，施了粉，勾了唇，頭戴簪釵，裙配纓絡(luò)，一夜間成為亭亭玉立窈窕淑女時，這才展顏一笑，是自己杞人憂天庸人自擾了。

親近這樣的美人兒，你一定要起個大早，沐浴更衣，熏香靜心，然后，姍姍然躡足而行。晨光熹微，河風(fēng)輕揚，一夜的蛙鳴有些疲憊零落，精神的，是身邊的花草，蓬勃的藤蔓，滿世界的蘆葦，著一身晶瑩露珠，俏生生迎風(fēng)而顫。薔薇深處，玫瑰叢中，中國最長的情人棧道在等你。棧道如愛情，蜿蜒于清澈溝渠，穿行于氤氳花叢，在幽靜蘆葦蕩中營造著迷離與浪漫。你步履輕輕沿著棧道看風(fēng)景，可曾想，你與棧道又都成了他人眼中的一道風(fēng)景！遂寧的愛情不如天涯海角或梁祝那么驚心動魄、生離死別，它如這江水一樣平和、柔順，纏綿而長久。

如果在秋冬時分，恰巧有陣陣薄霧彌漫而來，那你會驚喜地發(fā)現(xiàn)，眼前的花草藤蔓蘆葦棧道，盡融一片朦朧中，黑白淡雅，如同一幅墨跡未干的水墨畫。至于湖心那洲，你就只能張開想象的翅膀了。如柳葉，似鉆石，或是佛之慧眼？你可以想象成你心中所有的美好物什。

薄霧漸散，當(dāng)初升的陽光潑灑到這片濕地之中時，公園里一下就生動起來。一對對天鵝優(yōu)雅親昵，一群群野鴨游弋嬉戲，一只只白鷺昂首覓食，還有那些知名的不知名的雀鳥，在林間草叢啁啾而鳴，如箭穿行。臨水的亭臺，柔軟的草坪，錦簇的花叢中，幾對新人身著婚紗，一臉燦爛的笑。攝影師的鏡頭不斷地調(diào)整，將一地陽光一湖波光，七色的花紛呈的綠統(tǒng)統(tǒng)囊括其中。

夕陽西斜時，如果你耳聰目明，那就極目遠(yuǎn)眺吧。東面的靈泉山上，一閣聳峙，金碧流輝；西邊的臥龍山麓，梵宇九重，梵音裊裊。那一湖閃爍、跳躍、流動的金波，會不會是就是這座觀音文化城的慈善與禪意？

若說河流給城市帶來了靈氣，那湖呢，正好將這纏綿千里的靈氣蓄藏起來，由清澈而深邃，不疾不徐，從容大度，與城市共生共融，恒久相伴。其實無論是潔然一練，還是磅然一泓，這條溫潤、永恒的母親河，都托舉著城市的繁華和希望，在這一湖充滿母愛的晶瑩目光中，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身影、聲音和幸福記憶……

這時，你再輕念它的名：觀—音—湖—如此美妙的音韻滑過唇舌時，你會不會有齒頰留香的感覺，甚至，會心燦金蓮，暗生虔誠敬意？

這就是遂寧的觀音湖，這就是我們的涪江濕地公園。四川遂寧，一座是國際花園城市、全球綠色城市、國家園林城市、中國優(yōu)秀旅游城市、全國綠化模范城市，還是中國觀音文化之鄉(xiāng)、中國書法之鄉(xiāng)、中國曲藝之鄉(xiāng)、中國詩酒之鄉(xiāng)……

一座城市的魅力，一座城市的驕傲，都在這一湖碧水中盛放、蕩漾，等待與你分享。

（責(zé)任編輯/呂文錦 設(shè)計/毛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