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安小城：浙江之心

劉維芳

人們常為沖動進(jìn)行冒險，旅行便是其中一種。工作帶來的壓力、都市的生活節(jié)奏，讓人無法消受，城市的建筑森林切碎我們眺望的天空……越來越多人渴望停下匆忙的腳步，眷顧生命、親近自然、享受時光。

剛拿到新車，周末就迫不及待的與朋友一幫人驅(qū)車前往磐安游玩。按照出行計劃，我們的車隊緩緩離開湖北，前往浙江省金華市。沿途是美麗的，但我沒有過多的興奮，只愛靜置的美，路上空氣中所散發(fā)的氣味，每一分都是優(yōu)美的?；ㄈ缁鹧姘闶㈤_于田野，陽光透過車窗灑在臉上，溫暖而柔和。如此淡定，或許是因為期待后續(xù)的行程吧。而小孩子是歡樂的，長輩們也歡樂，不過我知道，他們更期待下一站。

繞過無數(shù)的山間急轉(zhuǎn)彎，經(jīng)過數(shù)個高速公路建造點，終于抵達(dá)烏石村。朋友事先做了些功課，找到一處烏石村的民宿，雖然簡單，還算干凈。

用過飯后，我們先趕往最近的舞龍峽，這里有壽、喜、福、祿四個區(qū)，目前只開放一半。其中，健康長壽區(qū)有一百個不同字體的壽字，游客可以踏過上面，體驗走走更長壽的意境。因為年紀(jì)還輕，我們選擇走孝子門，如果是長者，就能走長壽門。經(jīng)過長壽亭、八仙賞景亭，來到千丈崖，這里上下都是棧道，能欣賞一路翠綠的景致和各種奇石形成的水潭。從觀景臺往峽谷的深處，可看見五龍之一的千丈躍龍瀑布，瀑布在一層又一層的巖石上流動著、跳躍著，像一條潔白的長龍，輕躍于峽谷之中。從棧道下來，在峽谷底穿行，路邊有大小不一的冰臼群，千丈瀑布順流而下，經(jīng)過這些冰臼，沖刷流淌，匯入夾溪。

兩旁的景色，時而杉林，時而松林，放眼盡是厚厚的杉樹或松樹的落葉，兒子被其間的杉果和松果所吸引，忍不住彎腰拾取。山路漸趨平緩，拐過一山彎時，清香撲鼻，同行者說是蘭花，我們卻未能尋到蹤影。沒想到，這個遺憾在轉(zhuǎn)過幾個彎后，居然被彌補了，只見山間水田邊，兩株野生蘭花盈盈挺立，雖然苗不高，葉也只有稀疏幾片，然而頭頂開著一朵紫色小花，使它們在枯草中，高貴有如公主。再轉(zhuǎn)幾個彎，一條小溪從山間流過，幾個紅衣女孩正在溪邊清洗雪里蕻，順手晾曬在路邊的茶樹上，她們也是大山的公主。

中午時分，大家借用了一戶農(nóng)家進(jìn)餐，農(nóng)戶的房子一半為土墻，一半為石頭壘成，門窗緊閉，曬谷場上荒草腐敗，顯示主人已很久不在家了。門前是一片翠綠的竹園，碗口粗的竹子挺然而立，伸展的枝葉遮蔽了天空，只有斑斑點點的陽光灑落而下。我在主人家門前佇立，陣陣清風(fēng)吹干了身上的汗滴，心肺之間，滿是山野的清新，席地而坐，友人中居然有人背了電鍋和煤氣罐上來，甚至還有茅臺，驚嘆之余，自然是要打打秋風(fēng)的，一塊溫?zé)岬呐D肉，帶著一股凡間煙火的氣息，從嘴唇一直滋潤到心底。

飯后休息片刻，我們再次上路。本以為道路會平緩而下，誰知中間又轉(zhuǎn)而向上，孩子也慢慢露出疲態(tài)。在一土房屋角，有一株擁有1300年歷史的桂花，枝干遒勁，一塊青色的牌子掛在樹上。合抱之木，生于毫末，長于天地，歷經(jīng)風(fēng)霜，但只這一塊小小的牌子，一切就歸于了國家。

車隊循著山路迂回前進(jìn)，山林里的景像也隨著海拔高度不斷變換著。不一會兒，來到一處觀景平臺，由于天氣晴朗，視野非常遼闊，我們拿出望遠(yuǎn)鏡，依照看臺上的解說圖遙望群山，藍(lán)天、白云，遼闊的視野、沁涼的空氣，我們的心中充滿了舒暢和喜悅。

千百年前，孟子曾說：“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觀于海者難為水，游于圣人之門者難為言……”意思是，孔子登上東山后，覺得魯國小了；登上泰山后，覺得天下也小了；對于見過大海的人來說，天下的江、河自然不足為奇，對于曾經(jīng)在圣人門下學(xué)習(xí)過的人來說，那些庸俗、淺近的話，也就不屑一談了。因此，與其終日面對媒體的喧擾，不如偶爾抽空到山林登高望遠(yuǎn)，沉淀思維，放寬心胸。

兒子開始抱怨路途的遙遠(yuǎn)，其實不能怪他，剛滿七歲的孩子，以大人的速度行進(jìn)近四小時，確實已然疲勞，我只能告訴他：“如果抱怨對于事情沒有幫助，那么就停止，否則只會讓你更痛苦?！痹傩羞M(jìn)一段時間，上坡的走勢始終不變，我的腿也隱隱覺得脹痛，擔(dān)心兒子受傷，遂將他背到背上。一段路程后，兒子要求下來，因為大家都開始笑話他。看著小小的身影走在自己身前，疲乏卻堅決，不由得想起古人之言：“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強行者有志”。

前面的路明顯為新修，寬闊了許多，也終于轉(zhuǎn)向下行。高山聳立眼前，山腰翠綠。經(jīng)過還在規(guī)劃中的景區(qū)后，我們登上“喜”區(qū)──雙喜臨門的金色畫舫，觀賞洞天飛龍瀑和連天盤龍瀑，兩條瀑布中間的位置，有一條小瀑布，像極了龍父、龍母和龍子的三口之家。登岸來到瀑布腳下，仰望巨水從山頂直瀉而下，仿佛從九天而降，又宛如一條白練，雖隔著十余米，飛起的水珠也似細(xì)沙般打在身上，如果不持傘，怕是須臾就會濕透。日光從云層中透出，在瀑布腳下形成兩道彩虹，引得孩子們顧不得水珠，爭相靠近玩耍。

日漸西斜，我們趕在傍晚前回到烏石村。黑色的玄武巖石頭壘起古老的建筑，古楓參天，翠竹亭亭，烏石幽幽，炊煙裊裊。每一個院落、每一間屋子，似乎都敘述著不同的故事，深宅大院，三進(jìn)門庭，祠堂戲臺，古井石橋，土雞菜畦，老樹池塘，隨風(fēng)飄散著晚飯的香氣，純樸一如世外桃源。

我們隨意走進(jìn)一戶人家，主人家是位年紀(jì)七十歲的老太太，她特意拿出了當(dāng)?shù)?0年前過年時才吃的菜肴，喝的茶水是在茶葉里添加了菊花、鹽炒過的黃豆和蘿卜干，白芝麻只有來客人才會放入，至于為何要加入鹽炒過的黃豆，據(jù)說是因為下地勞作流汗過多，需要補充足夠的鹽分。我們歡樂的聊著，其樂融融。

一夜無夢，第二天一早，我們趕在旅游大軍到來之前，先來到有“小九寨溝”之稱的十八渦。天色尚早，山里沒什么人，幽靜非常。一路上看到許多從沒見過的花草樹木，還有很多蟲子蜥蜴，溪流兩岸陡壁森然對峙，聳立云天，走下棧道，溪澗狹窄蜿蜒，水流湍急，形成無數(shù)的跌瀑、險渦和深潭。大潭、小潭共有十八個，溪流長年累月沖擊而成，當(dāng)?shù)厝朔Q它們?yōu)椤皽u”。一個渦接著一個渦玩賞，雖比不得九寨溝，也有信步山間的閑適感。

回到車上，持續(xù)旅途。只見沿途空地上停放著幾輛露營車，一些人坐在樹下愉悅地比劃著，身旁還架設(shè)著龐大的望遠(yuǎn)鏡，不知昨晚他們是否欣賞到夜鶯的歌聲？是否看到劃過天際的流星？離開了十八渦，車隊前往大盤山麓，來到神奇的花溪。這是一個村落，沿溪而建，兩岸是青翠的山林，安然幽靜。清澈晶瑩的溪水，沿著隨山迂回的天然石板流淌而下。寬闊的溪底平整如削，從上至下三千米遠(yuǎn)，裸露部分一千余米，沒有石子、淤泥與沙土，水清見底，宛如石路，足以使古今游客贊嘆鬼斧神工。宋代著名畫家──米芾，甚至曾留下“此地風(fēng)光三吳無，平砥清流世間殊”的名句。

這些光潔平坦的石質(zhì)河床，據(jù)說是一億年前火山噴發(fā)所形成。順著村中古老的石板階梯而下，涉足溪中，溪水清澈，流水淙淙，沁人肺腑，妙不可言，不過，穿著一般涼鞋可是走不遠(yuǎn)的，必須是村里特制的“草鞋”，才能在溪水中增加摩擦力，提升水中游玩的樂趣。孩子們尤其喜歡舀著小魚網(wǎng)，一路尋找溪中的小魚。衣服濕了也不打緊，有些甚至不用父母扶持。

平板長溪深處，涓涓溪流跌瀉成趣，兩側(cè)陡壁夾峙，茂林蔽天，環(huán)境清幽。不禁讓我想到，所有樹木都是從小苗開始生長，有些能屹立千百年，有些卻熬不過一個寒冬，正如同每個人都從娘胎出生，有人在千百年后依然被視為典范，有人在時間的洪流里卻激不起半點漣漪?；ㄏ屠鯓湎嘟粫?，溪水注入深潭，形成交叉的兩個飛瀑，潭水碧綠，相映成趣。斤絲潭，深不見底，飛龍?zhí)?，寒氣逼人?/p>

最后這一段路，值得前面所有的辛苦，兩山之間，是一條小溪，溪水嘩嘩的流淌于山石之上，而山石如此之大，仿佛從山頂直到山腳。每隔一段路程，就是一個深潭，潭邊上拉出細(xì)細(xì)的瀑布，潭水碧綠，又如牛奶般的泛著乳白，像是自然的眼睛，流轉(zhuǎn)著誘惑。唯一不足的是，石頭上血紅色的刻字，猶如美人臉上的抓傷，不禁令人感慨，人們總是不甘寂寞，處處留下妄為的痕跡。

坐在溪邊休息，放松疲乏的腿腳，順便伸手入溪水，沖激出一朵朵小小的浪花，感受著自然的清涼。水底是浸潤了億萬年的石頭，光滑、晶瑩而潤澤，靈性十足，散發(fā)著自然的魔力。丟幾片樹葉到水里，看它們載沉載浮，逐漸隨著流水遠(yuǎn)去，似乎在告訴我們，世間所有的一切，終將隨著流水遠(yuǎn)去。

親近大自然，走近山林，真的能沉淀心靈，過濾心思。不過，寒秋似乎讓太陽也想早早下班，樹林里傳來鳥兒的鳴叫聲，不知是在呼喚伴侶，還是在催促著流連忘返的游客。山林寂靜，水中消磨，讓人靜坐忘我，流連忘返。友人相約，明年必再來此，磐安，這個神奇而美麗的地方！

（編輯·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