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高麗青瓷技藝之美

□ 李智瑛

探析高麗青瓷技藝之美

□ 李智瑛

眾所周知，瓷器是中國古代文明的杰出代表，而青瓷也在其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從漢代的原始青瓷到唐代的秘色瓷，中國青瓷始終是獨領風騷。但隨著國力衰弱，戰(zhàn)亂紛起，許多越窯燒瓷工人及技術(shù)開始傳入比鄰的朝鮮，一種新的工藝美術(shù)品種開始孕育發(fā)展，即高麗青瓷。

高麗青瓷（圖1）通常是指918～1391年間高句麗王朝統(tǒng)治時期燒制的青瓷，是可與中國兩宋青瓷相媲美的藝術(shù)奇葩。宋代崇尚文人情懷，瓷器燒造以青白兩色為主，重在色澤與質(zhì)地而不是額外的裝飾，因其意境高遠倍受后世推崇，在世界陶瓷界享譽極高。高句麗王朝與中國宋代（960～1279年）青瓷燒制時間相仿，源流相似，相互影響浸潤，卻又各成體系，交相輝映。世人經(jīng)常將兩者視為伯仲，難分優(yōu)劣，本文以高麗青瓷為核心，試圖分析和評價其與宋瓷相比所突顯的技藝之美。

一、高麗青瓷的發(fā)展

高麗青瓷始于9世紀末10世紀初，到12世紀達到鼎盛時期。早期窯址主要分布在黃海道和京畿道等靠近首都開京（現(xiàn)開城）的中西部地區(qū)，受到中國五代（907～960年）越州窯青瓷較大影響。此時的青瓷屬于早期，質(zhì)地較粗，顏色偏灰青。11世紀起，高麗青瓷的主要瓷窯轉(zhuǎn)向全羅道康津和扶安兩個地區(qū)，燒造質(zhì)量也越來越高。這時的高麗青瓷大都仿效宋瓷，沿襲了越窯、耀州窯、汝窯、龍泉窯等的造型與裝飾風格。

到12世紀前半期，高麗青瓷與本地文化和相關(guān)技藝結(jié)合逐漸擺脫了中式風貌自成體系。美麗的翡翠色成為高麗青瓷的代表特征，技藝高超的諸多工藝開始流行，裝飾圖案與造型也特色鮮明，自此高麗青瓷成為與中國各名窯青瓷比肩的藝術(shù)名品。南宋太平老人在其《袖中錦》中曾羅列十項“天下第一”，其中包括“定瓷”和“高麗翡色青瓷”。1123年曾出使朝鮮的宋人徐兢在其著作《宣和奉使高麗圖經(jīng)》中也有記載：“陶器色之青者，麗人謂之翡色。近年以來制作工巧，色澤尤佳?！表n國學者鄭良謨在《高麗青瓷》一書中贊曰：“翡色青瓷得到高麗與中國宋代雙方的承認，實屬難得?！?/p>

從1231年蒙古軍進攻高麗到1258年崔氏政權(quán)垮臺，數(shù)十年的戰(zhàn)爭摧毀了高麗青瓷繼續(xù)發(fā)展的可能。元朝建立后，高麗成為其東行省，直至元末。期間，高麗青瓷從材質(zhì)、器形到工藝技法等都直線下降，輝煌不再。后來李朝的粉砂青瓷（圖2）雖然也很受歡迎，但在藝術(shù)水準與影響上都遠遠遜色于高麗青瓷。

二、高麗青瓷的之釉色

圖1 青瓷鑲嵌蒲柳水禽梅竹紋注子

圖2 粉砂青瓷

圖3 青瓷陽刻蔓瓜紋注子

與中國青瓷相比，高麗青瓷有著許多獨特品質(zhì)與時代進步性，首先當屬高麗青瓷的釉色之美。其巔峰代表翡色青瓷色澤亮麗，釉面透明性高，有玉石質(zhì)感。中國青瓷向來以色美聞名，如越窯的秘色瓷，汝窯的天青，龍泉窯的梅子青與粉青等都是古代青瓷釉色美的代名詞。但是高麗的翡色青瓷與這些名瓷相比毫不遜色，各有千秋。秘色瓷最早出自陸龜蒙的詩句“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而“秘色瓷”的廬山真面目正式得見于1987年陜西扶風縣法門寺唐代地宮出土的13件越窯青瓷。由于時代及具體燒制的不可控性，這些瓷器的色澤并不相同，但整體泛黃一些，有春芽嬌嫩之韻。汝窯青瓷精品釉層瑩厚如脂，溫潤如絲，如瑪瑙內(nèi)斂而不是翡翠的鮮麗。龍泉窯的梅子青端莊厚重，如梅子初生，但透明度不若高麗青瓷。

高麗青瓷釉色加深效果明顯，色澤層次感強，薄釉處?？梢姕\灰色胎體，釉層堆積處則翠色更濃。如現(xiàn)藏于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的青瓷陽刻蔓瓜紋注子（圖3）就充分詮釋了這種翡色之美。注子通體青翠，在裝飾紋樣勾勒處以及把、嘴、鈕等積釉處色澤更深，更顯翡色之美。還有被譽為該博物館館寶之一的赑屃形青瓷注子，這件龍頭龜身坐蓮形注子顯示了高麗人精美絕倫的塑形能力，一直以其獨特造型聞名于世。赑屃也稱龍龜，是古代中國傳說中龍之六子，善負重，是祥瑞之物。這個注子注體為球形，上為龜形，背紋于釉下清晰可見。四足有力俯臥于雙層蓮花底座之上，與龜背上的荷葉蓋子和諧。流為寫實的龍頭造型，把為雙股麻花形，也是龜尾。今觀其色澤更能體會高麗青瓷釉色的獨特之處。色釉透明清澈，在薄釉處清晰可見下面灰色胎體，而釉厚處則翡色濃郁，層次豐富具有變化之美。

三、高麗青瓷之裝飾

翡色之外，高麗青瓷還以豐富而高超的裝飾工藝見長，鑲嵌裝飾（圖4）無疑是高麗青瓷的一大特色。其方法是先在胎體上刻畫紋樣，填以黑白色土料，素燒后再施釉高溫燒成。為了突顯裝飾紋樣，色釉透明度更高，顏色更亮。一般認為，這種技法來源于高麗金銀掐絲鑲嵌的傳統(tǒng)，更具有民族特色。這件青瓷鑲嵌牡丹紋罐（圖5）圓口、直頸，腹部渾圓下收，造型端莊類宋。上腹兩端各有一把手，底塑獅頭，吞把于口，活靈活現(xiàn)。壺體中央鑲嵌牡丹花葉紋，黑白對比鮮明，白色牡丹花上還有些許若隱若現(xiàn)的翡色，富于裝飾性。細觀器表，釉面布滿裂紋與早期作品有較大區(qū)別。相對比而言，白色與青瓷更為般配，所以高麗青瓷若大面積進行鑲嵌裝飾一般都用白色，黑色起局部畫龍點睛功效或者完全消失。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藏13世紀青瓷鑲嵌云鳳紋花形大碟（圖6）就是一件極富高麗裝飾特點的作品。六出花瓣的造型有著濃厚的宋代文人氣息，內(nèi)外壁滿飾數(shù)層紋樣帶。主紋為生動的云鳳紋，幾只姿態(tài)各異的鳳凰飛舞在云朵間，虛實有度，自然和諧。紋飾幾為白色，只有鳳眼、鳳嘴及相關(guān)細微處有黑色裝飾。而該博物館藏的另一件青瓷鑲嵌牡丹菊紋凈瓶（圖7）則純粹用白色鑲嵌裝飾，紋飾疏密有致，在青色釉面中更顯生動。

與鑲嵌技法類似的是高麗青瓷的堆花裝飾，主要也分為黑白兩色，只不過是在器表堆彩裝飾。這種方法在中國明清時期比較流行，有色彩對比鮮明，層次感突出等裝飾特點。收藏于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的青瓷陽刻堆花如意頭蓮瓣紋瓶（圖8）就是一件巧妙地利用了堆白裝飾的作品。此瓶造型仿古似青銅尊，兩側(cè)設耳，上腹與下腹各飾一圈如意頭、一圈蓮瓣紋。紋飾皆為陽刻凸出瓶身，其上分別以堆白點飾圈紋和蓮瓣紋，相得益彰。博物館收藏的幾件黑彩堆花梅瓶（圖9）也充分證明了這種裝飾工藝在高麗時代的流行。

圖5 青瓷注子

圖7 青瓷鑲嵌牡丹菊花紋

圖4 青瓷鑲嵌牡丹紋壺

圖6 青瓷鑲嵌云鳳紋花形大碟

圖8 青瓷陽刻堆花如意頭蓮瓣紋瓶

圖9 青瓷鐵彩堆花三葉紋梅瓶

圖10 青瓷鑲嵌銅彩葡萄童子紋瓢形注子承盤

圖11 青瓷鑲嵌銅彩牡丹紋梅瓶

圖14 青瓷陰刻蓮唐草紋梅瓶

其次，銅彩也是高麗青瓷的亮點，比中國成熟燒制紅釉要早很多年。鄭良謨在《高麗青瓷》中寫道：“在瓷器上以氧化銅顏料畫出紋樣后施釉，高溫還原燒制，其顏色會呈現(xiàn)出紅色，稱之為銅畫。12世紀前期高麗在世界上第一個在瓷器上用氧化銅顯出鮮明的顏色?！爆F(xiàn)藏韓國中央國立博物館的青瓷鑲嵌銅彩葡萄童子紋瓢形注子承盤（圖10）就代表了12～13世紀高麗銅彩青瓷的杰出成就。此配套容器一般為酒具，源于唐宋，為保溫飲酒所用。但此承盤體積矮小，與宋代注子的實用性有區(qū)別。注子為高麗特色的瘦高束頸葫蘆形，上小下大，穩(wěn)定性強。流高聳上彎，把為高麗青瓷流行的雙股麻花形，稍顯繁瑣。承盤外壁鑲嵌裝飾葡萄藤蔓紋，注身同樣遍飾葡萄紋，期間有幾位嬉耍的孩童，極富生活氣息。獨特之處在于結(jié)合葡萄實際顏色裝飾了銅彩，合情合景，鮮艷亮麗。相比較而言，另一件同時期的青瓷鑲嵌銅彩牡丹紋梅瓶（圖11）在色彩上就稍遜一籌，紅色的牡丹花瓣色澤偏褐色，也說明了銅彩燒制所不可避免的多種可能性。

彩繪也是高麗青瓷常用的紋飾方法，一般用較深的黑色或褐色。這是在中國隋唐五代時期就常用的方法，簡單方便又有裝飾感，只不過宋代人極少使用。宋人只在一些民窯中采用這種裝飾方法，比如磁州窯的黑繪就很出名。在高麗青瓷中彩繪更多地具有一些民俗意味，與鑲嵌紋飾的高大上有很大區(qū)別。韓國中央國立博物館收藏的黃彩黑繪青瓷瓶（圖12）就是一件風格質(zhì)樸的藝術(shù)作品。此瓶為當時少見的圓柱形,肩部造型獨特。瓷瓶上半部分外飾黃彩，下身為青色，過渡自然。瓶身用黑彩繪垂柳，用筆灑脫自然，風格古樸。

圖12 青瓷黃彩黑繪瓶

圖13 青瓷金飾注子

圖15 青瓷陽刻柳蘆水禽紋凈瓶

圖16 青瓷陽刻牡丹紋蓮池童子紋盞

圖17 青瓷雕蓮花唐草紋注子承盤

圖20 花瓣造型青瓷

東方人燒瓷慣于追求純粹，極少金銀裝飾。但在東京國立博物館藏有一件局部金飾高麗青瓷注子（圖13），極為罕見。這件注子造型大方，蓋為卷曲荷葉形，與自然卷曲的注把相呼應。注身遍飾唐草花卉紋，婉轉(zhuǎn)處隱約可見翡翠色。高麗青瓷注子的把與蓋上習慣裝飾鈕狀物，有其合理的實用性和裝飾性。此注子上的相關(guān)裝飾局部為黃金裝飾，流口也有相似裝飾，有中國人崇拜的金鑲玉之美。法門寺地宮出土的秘色瓷也有一件采用金銀裝飾，大約都是進奉之用，格外貴重。

此外，雕刻工藝在高麗青瓷的裝飾和造型中也有非凡表現(xiàn)，包括陰刻、陽刻、透雕等。凹陷為陰，凸顯為陽，是東方人慣用的裝飾技巧，普遍運用于木器、玉石器等范疇，但是作為瓷器裝飾相對較少。在崇尚自然、質(zhì)樸美的宋代，青瓷極少額外裝飾，而注重質(zhì)地、色澤之美。北方著名民窯耀州窯興盛于民間，自成一派，也以刻印花裝飾聞名。其刻花多為陰刻，且下筆較深，線條犀利，紋飾自由，青色較深。而高麗青瓷色澤更為明艷，雕刻工藝也有諸多表現(xiàn)，根據(jù)表現(xiàn)程度可分為淺、深、透等不同品類。一般而言，高麗青瓷的陰刻技法更像是劃畫，刀鋒淺，更具流暢性。如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所藏的一件青瓷陰刻唐草紋梅瓶（圖14）就非常具有典型性。短頸、寬肩、收腹的高聳造型充滿宋代梅瓶亭亭玉立之風韻，除口頸與足部，瓶身滿飾花葉紋，問世落落大方，具有大唐風范。根據(jù)圖案要求，筆觸有粗細深淺變化，刀鋒不明顯，陰刻積釉處翡色愈深，更有繪畫之風。

高麗青瓷陽刻技藝如同是深淺浮雕具有變化性。這件青瓷陽刻柳蘆水禽紋凈瓶（圖15）是12世紀高麗青瓷的代表作。高麗時代的凈瓶造型與宋代相仿，頸高直便于把握，流短粗有蓋，廣肩收腹，端莊秀雅。垂柳荷塘水禽等自然風光是高麗時代最常見的裝飾題材，也非常具有民族特色。此凈瓶主紋飾即為腹部疏朗的柳蘆水禽，刀鋒較淺，圖案生動充滿生活氣息。同時期的兩件陽刻花卉紋盞（圖16）刻花就比較深，具有深浮雕般的效果。而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收藏的青瓷雕花蓮花唐草紋注子承盤（圖17）則更傾向于雕刻，注身滿飾的紋樣凸出表面，甚至可見底層胎體。紋飾中還采用陽刻與陰刻結(jié)合的手法，富于層次變化。承盤外壁為仰蓮裝飾，三層花瓣依次外仰，逐漸脫離陽刻而轉(zhuǎn)變?yōu)榈袼芗挤ā?/p>

圖19 青瓷鏤雕諸物盒

圖18 青瓷透刻七寶紋香爐

圖21 青瓷花式造型瓶

圖22 青瓷竹筍形注子

透雕是高麗青瓷裝飾與造型的又一亮點，是古代高麗制瓷技藝的高水平呈現(xiàn)。透雕即鏤空，在形式與工藝上也與其金銀器制作相關(guān)，最知名的作品莫過于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收藏的青瓷透刻七寶紋香爐了（圖18）。這個香爐由三部分組成，包括底座、爐身、紐蓋等。底座為花瓣形，足為幾只端坐的小兔子。爐身為圓鼓狀，下為花葉與底座相連，外壁雕飾四層仰蓮，依次外仰。平蓋上為鏤空雕刻的四瓣花圓球，也是最能體現(xiàn)匠人用心之處。此香爐造型與裝飾都極為華美，而鏤空的圓球也非常適合香氣繚繞，達到了形式與功能的完美結(jié)合。東京國立博物館收藏的一件高麗青瓷透刻花卉紋盒（圖19）則更極端地體現(xiàn)了時人在瓷器透雕上的絕技。由于時代久遠，瓷盒已經(jīng)有些變形，但風韻猶存。盒蓋與盒的四壁均鏤刻適合花葉紋，予人玲瓏剔透之感，邊角積釉處流露出晶瑩的翡翠色，實為上品。

四、高麗青瓷之造型

宋代的瓷器造型一直以典雅、精致、獨創(chuàng)聞名于世，一是新品種新造型的不斷涌現(xiàn)，一是在原有基礎上的再創(chuàng)與加工，對高麗青瓷的造型也有著絕對的影響。縱觀現(xiàn)存的高麗青瓷珍品，許多在造型設計上有著典型的宋人風范，如宋式代表的梅瓶、注子、凈瓶、葫蘆瓶等，以及具體到具體形態(tài)的各種花瓣式造型的器皿。受到文人審美的影響，蓮花、葵花與菱花形的造型裝飾最為常見，如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收藏的十二出花瓣青瓷盤（圖20）、十出蓮花形青瓷盞等都顯示出深厚的宋瓷風范。其中最為典型的是12世紀高麗青瓷花式造型瓶（圖21），此瓶的花式造型充分顯示出高麗青瓷與中國瓷器的血脈相連。瓶口為外撇荷葉形，高束頸自然與之相連。瓶身修長而圓潤，下腹微收，呈當時流行的瓜棱造型。高圈足外撇與口部造型和諧，呈菊瓣式，整體予人高挑雅致的文人韻味。

在類宋的基礎上，高麗青瓷又不斷創(chuàng)新形成了獨有特色，尤其是其雕塑類手法的某些象形瓷器在國際上有著極高聲望。其題材主要可分為動物和植物兩類，在設計上往往與瓷器功能結(jié)合，達到了形式與功能的完美結(jié)合。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收藏的一件青瓷竹筍形注子（圖22）有著極高的審美價值，注身及蓋雕塑陽刻的竹筍葉瓣，將竹筍的自然造型與注子常態(tài)有效結(jié)合。注把及流為竹節(jié)形，上還飾以竹葉，與整體造型和諧。另外一件石榴形注子（圖23）雕塑感更強，花葉也較寫實，但在整體藝術(shù)的造型與設計感上要弱于前者。

圖23 石榴形注子

圖24 青瓷鴨子水注

圖25 摩羯形注子

圖26 青瓷麒麟裝飾香爐

小動物因為可愛并充滿生活氣息而成為高麗青瓷的常用造型，如兔子、鴨子、猴等。12世紀高麗制作的一件青瓷鴨子水注（圖24）無疑是極具情趣的書房雅器，體現(xiàn)了時人獨特的審美意識。這件水注通體雕塑而成，活靈活現(xiàn)地為我們呈現(xiàn)了一只游動的小鴨形象，背上雕塑的花葉絲毫沒有累贅感，起到了很好的點綴和使用功能。受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高麗青瓷也非常喜歡采用一些圖騰或神獸做主題，如龍、鳳、麒麟等。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收藏的摩羯形注子（圖25）就是高麗青瓷技藝的集中體現(xiàn)，色澤、造型與功能都有杰出表現(xiàn)。摩羯來自是印度佛教傳說，是一種長鼻、魚身的神獸，但傳入中國后與中國文化結(jié)合不斷變化。唐宋時期它與中國圖騰龍、鳳結(jié)合成為龍頭、魚身、鳥翼相結(jié)合的形象，并影響到高麗人的相關(guān)造型。此摩羯形注子將龍、魚、鳥等造型有效結(jié)合，呈現(xiàn)出當時最流行的摩羯形象，生動活潑，藝術(shù)感很強。

宋朝使臣徐兢在其著作《宣和奉使高麗圖經(jīng)》中曾贊“狻猊出香，亦翡色也。上為蹲獸，下有仰蓮以承之。諸器為此物最精絕”。其中所提到的香爐大概就與韓國國立中央博物館一件藏品類同（圖26），不同之處在于此香爐的底座是三足圓盤形。狻猊也是中國古代神話龍生九子之一，形似獅子，有百獸率從之意，喜靜好坐喜歡煙火，常用于香爐造型。此香爐上雕塑的狻猊仰首靜臥，獨角有須，毛發(fā)蜷曲，神態(tài)憨厚，為我們生動地展現(xiàn)了遠古神獸的風采。

五、結(jié)語

由上可知，高麗青瓷與宋代青瓷是相同時期世界瓷器界的兩顆碩果，雖同祖同源，相互影響卻又各有千秋。受到宋代文人治世的影響，宋代青瓷更傾向于追求瓷器釉色與質(zhì)地的玉石美感，單純潔凈的色調(diào)，自然雅致的紋理成為其至高追求，很少提倡人工雕琢。而高麗青瓷在追求色澤美的同時又常常使用多種裝飾工藝進行渲染，并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創(chuàng)新，最終形成了自己獨有的藝術(shù)格調(diào)。

從另一個角度講，高麗青瓷在中央集權(quán)較弱的環(huán)境中，其發(fā)展與宋代青瓷相比要自由許多。眾所周知，宋代統(tǒng)治者極為重視瓷器業(yè)，也出現(xiàn)了各大官窯百花齊放的局面，包括以青瓷聞名的龍泉窯、汝窯等。雖然這些官窯瓷器風格各異，但始終要受到皇權(quán)統(tǒng)治思想的影響和左右，有威嚴冷峻之風。而高麗青瓷則自由活潑許多，在器物造型、裝飾紋樣、工藝技法等方面體現(xiàn)出更多的生活和自然氣息，又因為許多瓷器為上層階級燒造而產(chǎn)生了不少精工佳作。宋代耀州窯的青瓷雖是民窯，裝飾風格貼近生活許多，但當時并未受到統(tǒng)治階層過多重視和投入，在技藝制作的許多方面相對單一。總之，高麗青瓷取法于中國青瓷，又在發(fā)展過程中結(jié)合實際開創(chuàng)出其特有的技藝之美，成為可與宋代青瓷相媲美的瓷器名品，可謂古代造物界一傳奇。

①王芬、羅宏杰《高麗青瓷與中國青瓷》，《中國陶瓷》,2007年。

②馬爭鳴《高麗青瓷與浙江青瓷比較研究》，《東方博物》，2006年。

③鄭良謨著、金美英譯《高麗青瓷》，文物出版社，2000年。

郭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