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繼賢
《三駕車》(《運水的童工》)是俄羅斯繪畫藝術家瓦西里·格里戈利耶維奇·佩羅夫(1834—1882)創(chuàng)作的一幅形象逼真、震撼人心的畫作。畫中的三個孩子正拉著一個載著巨大水桶的雪橇艱難前行。這幅畫作被視為19世紀中葉俄羅斯農民艱苦生活的一個生動寫照。
瓦西里·佩羅夫,俄國風俗畫、歷史畫和肖像畫家,19世紀民主主義與現(xiàn)實主義藝術最杰出的代表之一。他1834年1月出生于俄國西西伯利亞秋明州的一個貴族家庭,曾在當?shù)匾凰ハ袼囆g學校和莫斯科繪畫雕塑學校習畫。至19世紀50年代末,佩羅夫已成為一位具有相當造詣的畫家。此間,他受車爾尼雪夫斯基的影響,積極投入當時俄國的反農奴制斗爭,其創(chuàng)作的許多風俗畫作品充滿了對黑暗、落后、腐朽的農奴制和封建制的抗議以及對人間苦難的深切同情。代表作有《復活節(jié)的宗教行列》《鄉(xiāng)村傳教》《飲茶》《送葬》《三駕車》《賣唱者》等。
《三駕車》這幅畫繪于1866年,這是俄羅斯一段艱難困苦的歷史時期,即農奴制已經(jīng)取消,但俄羅斯農民還沒有擺脫貧窮的生活困境。藝術大師以農民的貧困生活為主題作畫,對在艱難困苦中掙扎的農民和他們的孩子寄以深切的關注、同情和道義上的伸張。
畫作用灰暗的色調描繪了這個小城填寒冷、凄涼和嚴峻的場景,為我們打開了悲慘生活的一幕。畫家以關切而愛護的細膩筆觸,描繪兩個男孩兒和一個女孩兒艱難地拉著負荷沉重的雪撬前行。此刻冰天雪地,寒風呼嘯,道路崎嶇,巨大水桶溢出的水凝成了一縷縷冰柱,三個衣衫襤褸的孩子面色蒼白,疲憊不堪,眼睛里流露著無助與絕望,他們不知怎樣才能艱難地把這桶水拉到終點。一只狗跑在他們前面,似乎寓意著他們還是天真活潑的、本該與這只狗戲耍的孩子……
而在此畫作的背后,還有一個真實的、令人唏噓不止的悲情故事。
那是1866年,佩羅夫在創(chuàng)作《三駕車》這幅畫時遇到了困難,以致不得不在畫布前停住了畫筆——大部分畫面已經(jīng)初步完成,但構圖中一個核心人物的模特兒還沒有找到,這讓畫家感到十分焦慮、苦惱。
一天,佩羅夫在特維爾街道上閑逛,這時迎面走來一個農婦領著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兒,他一眼便確定這個瘦削、豁牙的男孩兒就是他要尋找的那個“核心人物”。頓時,畫家欣喜不已,接著便苦苦央求這位農婦,請她答應為她的兒子畫像。不明世故的農婦惶恐萬分,并加快腳步試圖逃避,佩羅夫急忙追上前去說明根由,這時他才知道這對母子來自不遠的梁贊村,是來城里打工的。于是畫家邀請她去他的畫室,并承諾幫助他們解決住宿。
在他的畫室,佩羅夫向這個女人展示了那幅擺放的畫,但她卻被眼前這一幅幅肖像畫嚇壞了,她覺得這些畫中人可能是有罪過的——他們有的會因此而憔悴多病,有的甚至會死去。于是佩羅夫千方百計地說服她,并列舉了畫家為國王、主教作畫的例子。最后,她終于同意了。
直到佩羅夫以這個男孩兒為模特畫完了《三駕車》,這位母親才談起自己的悲慘身世:人們管她叫瑪麗大嬸,她的丈夫和好幾個孩子都死了,只留下這個叫瓦夏的12歲男孩子,盡管瓦夏是她唯一的希望和安慰,但因為生活貧困、難以為計,她對這個孩子也不敢抱太大的期望。
畫作完成的第二天,這對母子便離開這里回家了——藝術家差點與他心目中的男孩兒模特失之交臂。而更令人鼓舞的是,這幅畫很快就被收藏家特列季亞科夫收購了,并在他的私人畫廊展出。
出人意料的是,四年后,瑪麗大嬸再次出現(xiàn)在佩羅夫畫室門口,但畫家卻沒有看見農婦的兒子瓦夏。農婦站在畫室門口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她說她的兒子一年前因患天花死去了。后來佩羅夫曾在回憶錄中寫道,瑪麗雖然沒有因為孩子死去而怪罪他,但他的內心卻因瑪麗大嬸的悲慘遭遇和她可憐的孩子瓦夏的離去而深感痛苦與內疚。
接著瑪麗大嬸說,她整個一冬都在打工,并且賣掉了家里所有的東西,現(xiàn)在她拿著家中全部積蓄,僅僅是為了要買那幅繪有她兒子的畫。佩羅夫不無感慨地告訴她說,那幅畫已經(jīng)被別人買走了,但是還能看到它。然后他便領著農婦來到了特列季亞科夫畫廊。
看到這幅繪有她兒子的 《三駕車》,這個可憐的女人一下子跪倒在畫前不停地抽泣起來,她淚流滿面地哭訴著:“我的寶貝,你是我可憐的孩子!……還是那張瘦削的臉,還是那顆豁豁的牙……”
母親在自己兒子畫前靜立了幾個小時不忍離去,并默默地為他祈禱著。于是佩羅夫向她保證,要單獨為瓦夏畫一張像。他履行了這個承諾,把鑲在鍍金框里的男孩兒畫像帶到村里送給了瑪麗大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