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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廷焯的艷詞理論及其在詞學史上的意義

      2017-12-15 05:17:39張海濤
      中國韻文學刊 2017年4期
      關鍵詞:言情陳氏

      張海濤

      (天津中醫(yī)藥大學 語言文化學院,天津 300193)

      陳廷焯的艷詞理論及其在詞學史上的意義

      張海濤

      (天津中醫(yī)藥大學 語言文化學院,天津 300193)

      艷詞以描寫女性體態(tài)和男女之情為主要內容,是詞體中最吸引人也最具爭議的一大類別。晚清詞學家陳廷焯一改前人艷詞觀的偏頗籠統(tǒng)之失,構建起完整豐富的艷詞理論體系。他將艷詞分為言情和體物兩大類。言情類再分為閨襜之作和贈妓之作。閨襜之作又分為泛設和實指。在分類的基礎上,他依據(jù)“先辨雅俗,再分高下”的原則對各類艷詞進行了精當?shù)奈膶W批評。創(chuàng)作論方面,他要求艷詞只可像溫、韋詞那樣描寫女子對男子的愛慕相思,以求能與“正聲”相銜接。陳廷焯的艷詞理論是其“沉郁說”外又一自成系統(tǒng)的理論成果,代表了古代艷詞認識的最高水平。其中的分類法和批評論,對于今天的艷詞研究有著重要的方法論意義。

      陳廷焯;艷詞;艷詞理論;詞學史

      艷詞,是以描寫女性體態(tài)和男女之情為主要內容的詞作。在詞的題材內容不斷拓展,幾乎與詩相埒的情況下,艷詞在最大程度上繼承了詞體“香而軟”的特質。它的香艷多情仿佛一把雙刃劍,既吸引無數(shù)文人走入詞學的殿堂,又被正人君子斥為誨淫,乃至遭受墮入泥犁地獄的恐嚇??梢哉f,圍繞艷詞的爭議與矛盾是每個學詞、治詞的人都無法回避的。而古代詞學家的艷詞觀也是千差萬別,各有主張。其中,晚清陳廷焯對古今艷詞做了全面的梳理,進而提出一整套關于艷詞的分類法、批評論和創(chuàng)作論,代表了古代艷詞理論的最高水平,對于我們今天的艷詞研究也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一 艷詞的分類

      常州詞派領袖張惠言以有無寄托為標準,將一般意義上的艷詞區(qū)分為“正聲”與“浮艷”。陳廷焯接受這種觀念,但對張氏棄之不顧的浮艷之作進行了全面的梳理,從而建立起細致合理的艷詞分類方法。

      常派祖師張惠言將詞體上溯至《詩經》《離騷》,要求以比興的方式寄托忠愛的感情。只有這樣的詞才可稱為“正聲”,此外都是變體別調,毫無存在的價值。在此觀念下,艷詞的命運便有天壤之別:凡是“極命風謠里巷男女哀樂,以道賢人君子幽約怨悱不能自言之情”即被認為有寄托的艷詞,就是可供效法的正聲;而被認為無甚寄托、純寫男女之情的艷詞,則是不足為訓的浮艷之作。陳廷焯接受了這種觀念,也按照寄托之有無將描寫男女之情的艷詞一分為二。他評北宋晏殊、歐陽修詞說:

      晏歐詞,雅近正中,然貌合神離,所失甚遠。蓋正中意余于詞,體用兼?zhèn)?,不當作艷詞讀。若晏歐不過極力為艷詞耳,尚安足重!

      從表面上看,晏、歐與馮延巳的詞都是寫美女與愛情的艷詞,此所謂“貌合”。但正中詞是“思君之詞,托于棄婦”,實乃詞中正聲,“不當作艷詞讀”;晏、歐詞則并無微言大義,只是“極力為艷詞”,此所謂“神離”。我們知道,張惠言編選《詞選》目的是“塞其下流,導其淵源”,故他只收“不當作艷詞讀”的作品,對于“極力為艷詞”者一概不錄。這種做法立意雖高,但就完整認識詞史而言,顯然存在重大的缺憾。陳廷焯有感于張氏“識解雖超,尚未能盡窮底蘊”,慨然以其后繼者自任,對上下千年的詞史做了一番全面的甄別與梳理,這就是《詞則》四集?!洞笱偶匪洖樵~中“正聲”,是“源”,可以看作《詞選》的擴充;《放歌集》《閑情集》《別調集》所錄為詞中“變體”,是“流”,分別對應張惠言否定的“傲而不理”“蕩而不反”“枝而不物”之詞。其中《閑情集》收錄自唐至清的艷詞217家655首,對張惠言舍棄的艷詞給予了獨立的關注。有了選評《閑情集》的基礎,陳廷焯在《白雨齋詞話》中系統(tǒng)闡述了他的艷詞理論。其理論性首先體現(xiàn)在他對艷詞進行了細致合理的分類。

      葉嘉瑩先生曾對艷詞做過一番定義,她認為狹義的艷詞專指一些寫得淫褻而秾艷的作品,廣義的艷詞乃是總括一切凡敘寫美女與愛情者。從《閑情集》的選錄情況來看,陳廷焯所謂的艷詞近于廣義上的艷詞,即寫美女與愛情的詞。我們說,寫一個美人的體態(tài),往往會逗出她的情思,以求生動感人;寫男女之間的愛情,往往會描摹女子的容貌,以求賞心悅目。在很多時候,美女與愛情是密不可分的。但如果仔細梳理古代的艷詞作品,我們會發(fā)現(xiàn)有些艷詞偏重寫美女,而有些艷詞偏重寫愛情。陳廷焯注意到這點,他在比較朱彝尊和董以寧艷詞的時候說:

      竹垞艷詞,言情者遠勝文友。而體物諸篇,則文友為工。

      即按照側重點的不同,將艷詞分成“言情”和“體物”兩大類。所謂體物類的艷詞,就是將女性身體及其附屬品視作客觀對象,以詠物詞的筆法描摹繪出。這類詞肇始于南宋劉過的〔沁園春〕《美人足》《美人指甲》二首,元代邵亨貞,明代瞿祐、馬洪又踵事增華,愈趨愈多,至清代已成蔚然大觀。

      艷詞之所以吸引人,根本原因在于它充滿生香真色的男女之情。因此,艷詞以言情類為多、為主,體物類只占有很小的比重。陳廷焯深知這一點,故他對體物類沒有再進一步劃分,而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到言情類的分析上。陳氏說:

      將婉娩風流,寫成輕薄不堪女子,吾不知此輩是何肺腑。即以之寫歌妓尚不可,況閨襜耶!

      在寫男女之情的艷詞中,女性顯然是描寫的重點和中心。陳廷焯對于言情類的劃分,依據(jù)的便是女性身份的不同。閨襜,即指詞中的女性是閨中少婦或少女,總之是良家女子。另外一類女性便是風塵女子,是歌妓。如此一來,言情類艷詞便分成閨襜之作與贈妓之作。艷詞劃分到這里,實際上已經非常細致了。陳廷焯的過人之處在于,他比旁人有著更為敏銳的觀察力。他發(fā)現(xiàn)像《靜志居琴趣》那樣寫自己真實感情的艷詞與傳統(tǒng)的閨襜之作有明顯不同。因此,他在論閨襜詞后、贈妓詞前,做了一段補充說明:

      若竹垞《靜志居琴趣》一卷,璞函〔祝英臺近〕八章,文友〔東坡引〕〔鷓鴣天〕諸闋,俱實有所指,又當別論。

      朱彝尊《靜志居琴趣》寫與妻妹馮壽常的私情;趙文哲〔祝英臺近〕八章寫與一個少女相識、相愛直至分別的經過;董以寧〔東坡引〕九章則寫給他的婢女。很明顯,這些作品都是詞人某段艷情的實錄。陳氏說:“竹垞艷詞,確有所指,不同泛設?!迸c朱彝尊等人“實有所指”的艷詞相比,傳統(tǒng)的閨襜之作多為“泛設”之詞,女子的形象、情事、口吻出自男性詞人的想象與虛構。于是同寫閨襜,其中又有“泛設”和“實指”之別。至此,陳廷焯完成了對于艷詞的分類。下面我們就通過表格形式對其艷詞分類法予以呈現(xiàn):

      艷詞陳廷焯認為的“正聲”陳廷焯認為的“艷詞”言情閨襜泛設實指贈妓體物

      按照寄托之有無,陳廷焯將艷詞分作“正聲”與“艷詞”。前者可以入選《大雅集》,后者只能入選《閑情集》。他將這些“艷詞”分為言情和體物兩大類,并以前者為主。言情類再分為閨襜之作和贈妓之作。閨襜之作又分為泛設和實指。有了細致合理的分類,陳氏下面要做的便是對古今艷詞進行精當?shù)奈膶W批評。

      二 艷詞的批評

      在分類的基礎上,陳廷焯根據(jù)不同類型艷詞的特點,對其進行有針對性的文學批評。其批評方法可以概括為八個字:先辨雅俗,再分高下。

      (一)言情類閨襜之作

      描寫閨襜是言情類的主要題材。在封建社會中,良家女子被要求始終保持一份端莊秀麗的形象。陳廷焯將這種觀念移入詞中,直斥那些將大家閨秀塑造為輕薄女子的俗詞:“將婉娩風流,寫成輕薄不堪女子,吾不知此輩是何肺腑。即以之寫歌妓尚不可,況閨襜耶!”所謂輕薄,就是寫愛欲過于露骨,寫嬌寵近乎輕佻,陳廷焯對此深惡痛絕。除了痛斥俗情外,陳氏對俗辭也毫不手軟。如牛希濟之“終日劈桃穰,人在心兒里”,運用諧音雙關,“一味纖巧,不可語于大雅”;又如柳永之“昨宵里恁和衣睡,今宵里又恁和衣睡”,由淺白滑入俚俗,被陳氏斥為“著力寫去,適形粗鄙者”??傊?,對于閨襜之作來說,輕薄之態(tài)、纖巧之思、粗鄙之辭,三者但犯其一,便是俗詞,即被陳氏剝奪參評優(yōu)秀作品的資格。

      剔除俗詞后,陳廷焯就要對剩下的雅調進行高下之分。其評判的標準只有一個——“情”之深淺。我們先來看泛設之作。陳氏說:

      古人詞如毛熙震之“暗思閑夢,何處逐云行”,……似此則婉轉纏綿,情深一往,麗而有則,耐人玩味。其次則牛松卿之“強攀桃李枝,斂愁眉”,……均不失為風流酸楚。

      陳氏將泛設的閨襜之作分為兩個等級:“情深一往”和“風流酸楚”,并分別舉出例句。我們姑且各挑一例進行比較。在“風流酸楚”中,陳氏舉出歐陽修〔訴衷情〕“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山長”。《閑情集》卷一評此句云:“筆妙,能于無理中傳出癡女子心腸?!贝司鋵戦|中少婦的癡情相思,用筆巧妙。但也正因為“筆妙”,故作意有余,感發(fā)不足。而賀鑄〔瑞鷓鴣〕“初未試愁那是淚,每渾疑夢奈余香”,同樣是寫閨思,同樣究心于句法,卻將一個女子愁淚無端、夢醒長在的相思之情婉轉纏綿地表達出來,較歐詞更加刻骨動人,故陳氏視之為“情深一往”的典范。因此,以情之深淺為標尺,“風流酸楚”者只能排在次席,天長地久的相思和至死不渝的愛慕才是陳氏所最為推重的。

      與“泛設”相比,實有所指的閨襜之作數(shù)量既少,且難以坐實。陳廷焯特別提出朱彝尊《靜志居琴趣》,趙文哲〔祝英臺近〕八章,董以寧〔東坡引〕九章、〔鷓鴣天〕七章為這類詞的代表。他說:

      竹垞眷所戚,璞函眷一姝,文友則眷一婢,惟其情真,是以無微不至。

      實指詞最大的特點便是“情真”,它能寫出泛設詞所無法達到的細膩和生動,更能打動人心。因此,陳氏對朱、趙、董這類艷詞都有極高的評價:

      《靜志居琴趣》一卷,盡掃陳言,獨出機杼。艷詞有此,匪獨晏、歐所不能,即李后主、牛松卿亦未嘗夢見,真古今絕構也。

      璞函〔祝英臺近〕八章,遣詞閑雅,用筆沉至。艷詞中運以絕大筆力,真千年絕調也。

      文友〔鷓鴣天〕諸闋,婉雅芊麗,艷詞之有則者。

      〔東坡引〕九章皆示婢詞,細意熨貼,無微不入,不及秀水之清雅,而韻致過之,亦秀水之勁敵也。

      趙文哲寫與鄰女的艷遇,董以寧寫與侍婢的密意,這類感情尚可直接言說。而朱彝尊與妻妹之間的私情有悖封建倫理,是一種時時受到壓制卻時時無法自抑的真情。故《靜志居琴趣》寫得幽深窈曲、欲語還休,“其中難言之處,不得不亂以他詞,故為隱語,所以味厚”。陳廷焯由此認為朱氏艷詞不僅優(yōu)于趙、董,甚至在整個艷詞史中都首屈一指:

      艷詞至竹垞,掃盡綺羅香澤之態(tài),純以真氣盤旋,情至者文亦至,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洞仙歌〕其最上乘也。

      與泛設之詞相比,朱詞情真;與趙、董之詞相比,朱詞情至。正是由于感情的真至,以〔洞仙歌〕十七首為代表的朱彝尊艷詞成為陳廷焯心目中艷詞的巔峰之作。

      (二)言情類贈妓之作

      贈妓是言情之作的另一主題。與閨襜相比,歌妓沒有名教的束縛,描寫尺度可以放寬一些。但“贈妓之詞,亦以雅為貴”,陳廷焯仍然嚴斥淫褻之情和鄙俗之辭:

      至贈妓之詞,原不嫌艷冶,然擇言以雅為貴,亦須慎之。若孫光憲之“醉后愛稱嬌姐姐,夜來留得好哥哥,不知情事久長么”,真令人欲嘔。魏承斑之“攜手入鴛衾,誰人知此心”,語褻而意呆。林楚翹之“重道好郎君,人見莫惱人”,亦俚鄙可笑。

      “攜手”二句直接描寫歡愛場景,語涉淫褻。而像“姐姐”“哥哥”“郎君”等都是陳氏認為“俗劣已極,斷不可用”的字面。刪汰俗詞后,陳氏亦依據(jù)詞情之深淺將贈妓詞評為下、中、上三品。他說:

      古人詞佳者,如孫光憲之“將見客時微掩斂,得人憐處且生疏,低頭羞問壁邊書”,又“除卻弄珠兼解佩,便隨西子與東鄰,是誰容易比真真”,……均無害為婉雅。

      以上詞句皆為描繪歌妓的嬌羞多情,情態(tài)有余,情意不足。相比這些作品,陳氏更傾心于在贈妓詞中蘊含濃情愛意:

      而余所愛者,則張子野之“望極藍橋,正暮云千里,幾重山,幾重水”,司馬公之“相見爭如不見,有情還似無情”,……皆極其雅麗,極其凄秀。

      凡在贈妓詞中抒寫深情摯愛,陳氏都頗為欣賞。然而由于歌妓的身份特點,她們與男子往往是一晌留情??v然感情深摯,也不能與閨襜之作同日而語。因此陳氏并未以愛情作為贈妓詞的止境,而是推崇一種更加深厚的情感。且看趙文哲〔綺羅香〕《席上》:

      乳燕棲梁,絲鶯坐檻,曾記看花同住。十載蓬飄,那分者回重聚。渾已換、款柳心情,猶未減、咒桃眉嫵。向芳筵、粉箑輕招,剪燈還認舊題句。 相看惟有掩袖,無限鴛思鳳想,都隨飛絮。選婿窗邊,可憶斷魂柔路。縱尊前、不鼓琵琶,算青衫、也無干處。怕明朝、刬地東風,鈿轅吹又去。

      歷經十年的江湖漂泊,詞人與心愛的歌妓重逢于席間。女子依舊多情,而詞人早已意興闌珊,困頓愁苦。詞中亦有男女之情,但更多的則是借歌妓來抒發(fā)“我未成名君未嫁”的不遇之悲。這種情感無疑比單純的嬌羞情態(tài)、相思戀愛要深沉得多。故陳廷焯視之為贈妓詞的翹楚:“淋漓曲折,一往情深,較古人贈妓之作,高出數(shù)倍。”又評價道:

      情深文明,自是絕唱。作贈妓詞者,要當以此為法,則不病詞蕪,亦不患情淺矣。

      所謂“法”,就是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敘寫模式。凡是這樣來作贈妓詞,都會為陳氏所激賞。如他評劉過〔賀新郎〕(老去相如倦)云:“亦只從‘同是天涯淪落人’化出,而波瀾轉折,悲感無端,改之艷詞中最雅者。”評吳偉業(yè)〔臨江仙〕(落拓江湖常載酒)云:“一片身世之感,胥于言外見之,不第以麗語見長也?!痹陉愅㈧炭磥恚浖嗽~中抒發(fā)身世之感,情最深,味最永。“將身世之感打并入艷情”也就成為他對贈妓之作的最高審美要求。

      (三)體物類艷詞

      體物類艷詞是艷體與詠物詞的結合。作為始作俑者,劉過〔沁園春〕二首飽受陳氏詬病,認為其“淫詞褻語,污穢詞壇。即以艷體論,亦是下品”。又評元代邵亨貞〔沁園春〕《美人眉》云:“‘江亭’四語,切合大雅,余尚不過纖小?!笨梢娒鎸w物之作,陳廷焯也要嚴辨雅俗,反對淫褻之情和纖小之辭。照例反俗后,陳氏根據(jù)體物類艷詞的特點提出“趣”和“精”兩個批評標準。

      與言情類相比,乏情是體物類先天的缺陷。陳廷焯認識到這一點,故他對體物之作不苛求情意深摯,而代之以博人一笑的風趣。朱彝尊有詠物詞集《茶煙閣體物集》,陳廷焯從中選取八首艷詞錄入《閑情集》。他說:“諸篇各有機趣,較《靜志居琴趣》一卷,情雖不及,趣則過之。”“趣”取代了“情”,成為評判體物類艷詞的一大標尺。例如〔沁園春〕《背》結尾幾句:

      每到嗔時,拋郎半枕,難嚙猩紅一點唇??霸魃?,縱千呼萬喚,未肯回身。

      作者沒有一味呆寫美人之背,而是虛構了一個場景:由于生氣,女子背過身去,任憑郎君百般討好,也沒有轉過身來。這種女子嬌嗔、男子討好的畫面源于生活,風趣傳神。故陳氏評云:“風趣絕勝,是謂艷詞?!痹谧x者的會心一笑中,體物之作得到豐滿靈動的呈現(xiàn)。

      體物類艷詞本質上是一種詠物詞,其寫作技巧與詠物詞的筆法相一致,即圍繞所詠之物運用典故和化用成句,以求達到精致入微的地步。在這方面,陳廷焯推董以寧詞為典范?!堕e情集》選董以寧體物之作七首,即以〔沁園春〕分詠美人額、美人鼻、美人齒、美人肩、美人乳、美人背、美人膝。陳氏評《美人額》云:“運典多多益善,不為題所窘。”評《美人乳》云:“‘寧斷嬌兒乳,不斷郎殷勤’,未免過涉荒淫。似此運用入妙,轉有分寸?!本鶎僖庥诙~選事典僻之巧奪天工。而在與朱彝尊同題詞作的比較中,更能看出董詞的精工細膩:

      《美人肩》云:“想向月憑時,削成軟玉,將云護著,襯出明霞?!庇衷疲骸俺疃嗵?,似相思擔盡,繞遍天涯?!庇衷疲骸案z語羞應,笑時微聳,慵情漫倚,亸處恒斜。嬌若難勝,瘦如欲脫,寒倩蕭郎半袂遮?!薄駡撡x此題云:“籬弱才過,墻低乍及,結伴還從影后窺。緣紅索,上秋千小立,恰并花枝。”亦自貼切,而不及文友精細。

      朱詞乃是一句一景,一句一換;董詞則數(shù)句描寫一個場景,四面烘托,更加精細。以精致細膩這一標準衡量,“竹垞非不工巧,然不及文友之精”。故在陳氏看來,“竹垞艷詞,言情者遠勝文友。而體物諸篇,則文友為工”,董以寧坐上了體物類艷詞的頭把交椅。

      陳廷焯說:“入門之始,先辨雅俗。”他對艷詞的批評即肇始于雅俗之辨。只有那些毫無低級趣味且文雅明暢的艷詞才能進入下一輪的評比。言情之作以“情”為主,陳廷焯正是一位充分認識到“情”的重要意義的詞學家。他說:“情不深而為詞,雖雅不韻,何足感人?”故陳氏以“真至”二字評判古今言情之作,各得其所,無不中的。至于體物之作,陳氏另出機杼,以造境之風趣與詞筆之精細為兩大標準,亦深契體物類的特點。通過“先辨雅俗,再分高下”的批評模式,陳氏構建了思想性與藝術性和諧統(tǒng)一的艷詞批評論。但令人遺憾的是,他的艷詞創(chuàng)作論沒能沿著這條正確的道路繼續(xù)開拓,而是走入了“雖雅不韻”的誤區(qū)。

      三 艷詞的創(chuàng)作

      陳廷焯以完成復古之功自任,在填詞創(chuàng)作中刻意模仿溫、韋。他的艷詞創(chuàng)作論便是在這種觀念下提出的。

      在討論陳廷焯的艷詞創(chuàng)作論之前,首先需要明確一點:陳氏不提倡創(chuàng)作艷詞,只要求創(chuàng)作“溫厚以為體,沉郁以為用”的詞中正聲。在陳氏看來,早期的溫、韋詞便樹立了這樣的典范。但隨著詞史的發(fā)展,詞壇上不僅有正聲,還出現(xiàn)了各種各樣的繁聲變體。如“縱橫排奡、感激豪宕”的豪放詞,雖然不乏愛國之思、忠憤之氣,但一發(fā)無余,不盡沉郁,故“激昂慷慨,原非正聲”;又如“情有感而不深,義有托而不理”的游詞,既無忠愛之情,又少比興之義,“辭極其工,意極其巧”,乃至流為回文、集句、疊韻等文字游戲,最為詞中下乘;至于艷詞,乃是描寫女性體態(tài)和男女之情,與家國忠愛毫無關系,亦被陳氏視作詞中之下品。陳氏認為,上下千年的詞史,就是一段正聲式微、變體橫流的發(fā)展過程:“自溫、韋以迄玉田,詞之正也,亦詞之古也。元、明而后,詞之變也?!焙唵蝸碚f,唐宋時期,正聲多于變體;元明而后,“眾喙爭鳴,古調絕響”,正聲湮沒不彰。幸有張惠言《詞選》一書,指明詞體本原,將詞由邪路拉回正途,稍后的莊棫則繼續(xù)鼓吹張氏之論。陳廷焯認為“茗柯、蒿庵,其復古者也”,詞史即將回復到其最初的美好狀態(tài)。作為常派后學,陳廷焯遠祖皋文,近師蒿庵,更以復古的使命自任。他說:

      近人為詞,習綺語者,托言溫、韋。衍游詞者,貌為姜、史。揚湖海者,倚于蘇、辛。近今之弊,實六百余年來之通病也。余初為倚聲,亦蹈此習。自丙子年與希祖先生遇后,舊作一概付丙,所存不過己卯后數(shù)十闋,大旨歸于忠厚,不敢有背《風》《騷》之旨。過此以往,精益求精,思欲鼓吹蒿庵,共成茗柯復古之志。蒿庵有知,當亦心許。

      陳氏要復古,其填詞必然效法正聲,“大旨歸于忠厚,不敢有背《風》《騷》之旨”。那么艷詞、游詞、叫囂詞等下乘之作自然“一概付丙”,不能犯其筆端。

      然而與游詞、叫囂詞相比,艷詞與正聲卻有一種非常微妙的相通之處。在陳氏看來,正聲有兩大寫作模式:一是“寫怨夫思婦之懷,寓孽子孤臣之感”,即以男女喻君臣,這以晚唐溫庭筠詞為代表;一是“凡交情之冷淡,身世之飄零,皆可于一草一木發(fā)之”,即托物寓意,這以宋末王沂孫詞為代表。前者“寫怨夫思婦之懷”,原本是一種艷詞。但由于陳氏認定其“托志帷房,睠懷君國”,即作者有寄托,有寓意,故視之為正聲。如果不能判定有無寄托,這樣的詞是正聲,還是艷詞呢?清人納蘭性德有一首〔酒泉子〕:

      謝卻荼蘼。一片月明如水。篆香消,猶未睡。早鴉啼。 嫩寒無奈羅衣薄。休傍闌干角。最愁人,燈欲落。雁還飛。

      開到荼蘼花事了,春天已經過去,而閨中少婦所思之人仍未歸來。她徹夜未眠,望眼欲穿,沉浸在深深的哀愁與相思之中。在難以判斷作者本意的情況下,詞中描寫的深情相思卻能給讀者一種孤臣忠愛的感發(fā)與聯(lián)想。在陳廷焯看來,此詞可能別有寄托,是正聲,故他選入《大雅集》卷五;但也可能絕無寄托,是艷詞,故又選入《閑情集》卷三。這種矛盾的情形恰好給了陳氏一個啟發(fā):艷詞可以寫成正聲,但必須按照一種固定的模式,那就是描寫女子對男子無怨無悔的愛慕與相思。他說:

      或問余所作艷詞,以何為法?余曰:余固嘗言之,根柢于《風》《騷》,涵泳于溫、韋,以之作正聲也可,以之作艷體亦無不可。蓋綺語已屬下乘,若不取法乎古,更于淫詞褻語中求生活,則吾豈敢!

      “取法乎古”,就是要像溫庭筠詞那樣寫棄婦之相思。對于作者而言,初衷本是寫艷詞,故“以之作艷體亦無不可”;對于讀者而言,亦可“興起無窮哀怨,且養(yǎng)無限忠厚”,故“以之作正聲也可”。根據(jù)這一理論,陳廷焯創(chuàng)作了〔菩薩蠻〕十二章。這組詞首二章寫與情人永別,“太息鏡中緣。當時意惘然”引出下文之回憶,此乃倒敘的寫法。三、四兩章寫與男子相見,心事難訴,只能“別后訴飄蓬。除非春夢中”,將愛慕之情寄托于夢。五章入夢,“萬千珍重意?;ナ昧_衫淚”,兩人在夢境中互道衷腸。六章夢醒,則咫尺天涯,相顧難言。七章終與意中人定情。而好景不長,八章“竹外一枝斜。輸他桃李花”儼然娥眉見妒之意,九章“楊柳夜烏飛。愁中音信稀”更是透露出恐遭遺棄之消息。最后三章情詞愈加悽惻,情人已去,永無重逢之日。“無計挽斜暉”“從此見應難”,皆為絕望之辭。而末尾“相思獨倚闌”既照應首章,又以相思作結,有怨無悔,溫厚和平。通過聯(lián)章體的形式,陳廷焯敘述了一個女子與其意中人相識、相愛、遭棄、相思的感情經歷。其中歡愛的時刻是短暫的,定情前的愛慕和被棄后的相思才是描寫的重點。這就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封建士人懷才不遇的哀怨以及信而見疑卻忠愛不渝的品格。之所以能產生這樣的聯(lián)想,是因為陳氏這組詞高度模仿了溫庭筠〔菩薩蠻〕十四章。張惠言《詞選》評論溫詞:“此感士不遇也。篇法仿佛《長門賦》,而用節(jié)節(jié)逆敘?!迸c溫詞相比,陳廷焯〔菩薩蠻〕十二章不僅選擇相同的詞牌,而且在章法結構、遣詞命意方面亦步亦趨,故能產生與溫庭筠詞類似的闡釋空間。這組詞陳氏自評為“雖屬艷詞,似尚不背于古”,充分體現(xiàn)了他“根柢于《風》《騷》,涵泳于溫、韋,以之作正聲也可,以之作艷體亦無不可”的艷詞創(chuàng)作理論。

      前文已經談到,陳廷焯對古代艷詞進行了面面俱到、令人信服的批評。然而一旦涉及創(chuàng)作,他所推崇的艷詞名作、艷詞大家便都不足為訓。如晏幾道,陳氏認為“艷詞至小山,全以情勝”,“北宋艷詞自以小山為冠”,對其言情之作給予了很高的評價。但也正是因為“情勝”,小山詞不能成為創(chuàng)作的典范:

      然小山雖工詞,而卒不能比肩溫、韋,方駕正中者,以情溢詞外,未能意蘊言中也。故悅人甚易,而復古則不足。

      “情溢詞外”,就是說小山詞抒情濃烈真摯,一讀便知其為男女之情,不能給人以托喻君臣的聯(lián)想,也就無法復古,絕非正聲。又如朱彝尊,陳氏幾乎推為古今艷詞第一人,但對其《靜志居琴趣》仍會補充一句:“惜托體未為大雅?!敝煲妥鸬钠G詞“生香真色,得未曾有”,所寫就是與妻妹的私情,沒必要也不可能去托溫、韋之體。其寫男女之情越真實細膩,距離陳氏心目中的正聲也就越遠。另外,像“同是天涯淪落人”模式的贈妓詞,陳氏在批評中最為推崇,可他對自己的這類作品卻頗為自責:“此類非無才思,皆不足語于大雅?!敝劣隗w物類艷詞冠冕的董以寧,陳氏則以“詞妖”目之,認為“學詞者一入其門,念頭差錯,終身不可語于大雅矣”。也就是說,陳廷焯最為欣賞的艷詞詞作、詞人,都不能成為他創(chuàng)作艷詞的典范。這聽起來有些滑稽,但在陳氏的詞體正變觀念下卻又是一個必然的選擇。陳廷焯的艷詞批評論建立在其視艷詞為變體的基礎上。故他能夠不受正聲的束縛,以純粹的文學審美進行鑒賞批評,從而取得成功;陳廷焯的艷詞創(chuàng)作論則建立在他追求復古、只作正聲的觀念上。他在各類艷詞中極力尋找能與正聲相銜接的創(chuàng)作路數(shù),由此將艷詞的創(chuàng)作模式化、概念化、單一化,徹底丟掉了艷詞豐富多彩、搖蕩人心的特質,是一種失敗的創(chuàng)作理論。

      由于受到正聲的“綁架”,陳廷焯的艷詞創(chuàng)作論偏離了文學創(chuàng)作的軌道,理論價值遠遠不及其批評論。陳廷焯曾說:“有長于論詞,而不必工于作詞者?!边@恰可作為其艷詞批評論和創(chuàng)作論的定評。

      四 陳廷焯的艷詞理論在詞學史上的意義

      在詞史早期階段,詞為艷科,所寫內容幾乎都與美女、愛情有關,故“艷詞”與“詞”在內涵上極為接近。隨著文人詞的發(fā)展,詞開始向詩靠攏,題材內容亦不斷拓寬。自北宋后期以來,愛國、壽贈、悼亡、山水、邊塞、懷古等類型的詞大量涌現(xiàn),艷詞開始從詞體中獨立出來。在陳廷焯之前,古代詞學家便對艷詞頗多關注,其具體態(tài)度則有明顯的分歧。

      東坡詞“一洗綺羅香澤之態(tài),擺脫綢繆宛轉之度”,為脂粉籠罩下的詞壇吹進一股清新之氣。在言志詞的映襯下,喁喁作兒女情態(tài)的艷詞無疑顯得低俗和卑微。于是,詞壇上出現(xiàn)“主雅”一派,徹底否定艷詞。南宋汪莘說:“唐宋以來,詞人多矣。其詞主乎淫,謂不淫非詞也。余謂詞何必淫?顧所寓何如爾。”在汪莘看來,詞可寫的內容題材多種多樣,何必偏執(zhí)于動涉淫褻的艷詞呢?因此他喜愛蘇軾、朱敦儒、辛棄疾這類抒寫人生志意、隱逸情懷的詞作,徹底將艷詞打入冷宮。再如清代陽羨詞派領袖陳維崧,他以“為經為史”的氣魄對待填詞,根本不屑于“矜香弱為當家,以清真為本色”的艷詞。又如浙派后期詞家江順詒,認為“香奩本非詞格,后生小子,矜其一得,競為穢褻之語,豈大雅所屑道者哉”。這些人雖然詞學主張不盡相同,但都追求一種比艷詞更為雅致的詞體類型。他們完全排斥艷詞,也就談不上更多的理論認識了。

      如果說“主雅”派是“稍涉香奩,一概芟薙”,將艷詞貶得一文不值的話,那么“主艷”派則走向另外一個極端。他們將艷詞的地位抬至詞體至尊,這以明代詞家為代表。李宗準在《遺山樂府后記》中說:“樂府,詩家之大香奩也?!眱叭粚ⅰ霸~”與“艷詞”劃上等號。明人肯定艷詞,并且著重強調“情”這一要素。沈際飛說:“雖其鐫鏤脂粉,意專閨襜,安在乎好色而不淫?而我?guī)熌崾蟿h國風,逮仲子狡童之作,則不忍抹去。曰:人之情,至男女乃極。未有不篤于男女之情,而君臣、父子、兄弟、朋友間反有鐘吾情者?!鄙蚴险J為,男女之情是五倫的根本。故詞中不僅可以寫男女之情,而且要寫得真摯細膩、動人魂魄。這種重情的艷詞觀符合文學規(guī)律,原本應予肯定。但明人對艷詞中的“情”有一種絕對的追求,缺乏必要的節(jié)制。明末茅映《詞的·凡例》說:“幽俊香艷,為詞家當行,而莊重典麗者次之?!泵魅说钠G詞觀正是但求香艷,不求典麗。如此一來,淫詞褻語、俚詞俗調便有了生存空間,這也成為“主艷”派的致命缺陷。

      “主雅”與“主艷”可謂過猶不及,對待艷詞的態(tài)度均有失偏頗。更多詞學家則采取一種折中的方案,即艷詞可作,但必須嚴辨雅俗。艷詞之所以飽受詬病,根本原因在于它每每滑入淫褻,有傷風化。因此,在內容上提倡雅正,嚴禁淫邪,成為艷詞雅俗之辨最主要的任務。南宋王炎說:

      今之為長短句者,字字言閨閫事,故語懦而意卑?;蛘哂麨楹缐颜Z以矯之,夫古律詩且不以豪壯語為貴,長短句命名曰曲,取其曲盡人情,惟婉轉嫵媚為善,豪壯語何貴焉?不溺于情欲,不蕩而無法,可以言曲矣。

      王炎認為,不能因為艷詞容易“語懦而意卑”,就因噎廢食,棄之不顧。而是要“不溺于情欲,不蕩而無法”,在抒情的時候把握好尺度,使之不流為淫詞。這種在艷詞中提倡雅正的觀念乃是對儒家正統(tǒng)的“樂而不淫”“思無邪”之旨的繼承與發(fā)揮,故在后世詞學家中引起了廣泛的響應。清初朱彝尊說:“言情之作,易流于穢,此宋人選詞,多以雅為目。”即摒棄艷詞中的淫詞。清代女詞人錢裴仲說:“言情之作易于褻,其實情與褻,判然兩途,而人每流情入褻。余以為好為褻語者,不足與言情?!币鄬⑵G詞一分為二,取“情”而去“褻”。而晚清謝章鋌更是鮮明提出“作情語勿作綺語”的主張,其理由仍是“綺語淫,情語不淫也”。

      除了在內容上區(qū)分正邪外,艷詞的雅俗之辨還體現(xiàn)在文辭方面。清初詞人承襲明末余風,肯定艷詞的正宗地位。但他們既求香艷,又求典麗,反對鄙俚的文辭。鄒祗謨《遠志齋詞衷》所記的一則軼事頗具代表性:

      廣陵寓舍,一日彭十金粟雨中過,集讀《云華》《蓉渡》諸詞曰,此非秀法師所訶耶?如此泥犁,安得有空日?又曰,自山谷來,泥犁盡如我輩,此中便無俗物敗人意,為之絕倒。

      彭孫遹是清初的艷詞專家,他認為沈謙《云華詞》和董以寧《蓉渡詞》均為“誨淫”的側艷之作,當下泥犁地獄。但耐人尋味的是,彭氏諸人并不以此為恥,反而洋洋自得。原因在于他們追求艷詞的富麗精工,不避淫邪,惟恐俚俗。清初人的艷詞觀可用蔣景祁的一言以蔽之:“艷情冶思,貴以典雅出之,方不落黃鶯掛枝聲口。”他們亦“艷中求雅”,但追求的重點并非內容之雅正,而是文辭之典雅。

      回顧詞學史,我們發(fā)現(xiàn)人們對艷詞的態(tài)度主要有“主雅”“主艷”“艷中求雅”三大派。前兩派各執(zhí)一端,有失偏頗,固無論矣。相較而言,第三派持論平允,從者最多,陳廷焯早期便是該派的擁躉。陳氏22歲時編《云韶集》,撰《詞壇叢話》,曾說:“詞雖不避艷冶,亦不可流于穢褻。”又云:“是集(按:指《云韶集》)所選艷詞,皆以婉雅為宗。”此時,陳廷焯與其他持“艷中求雅”態(tài)度的詞學家一樣,只是單純以雅俗之辨品評紛繁復雜的艷詞,這無疑是籠統(tǒng)和乏味的。轉向常州詞派后,陳廷焯不僅沒有割舍艷詞,反而精益求精,對詞史上這一重要的詞體類型進行了更為深入的研究。他所建立的艷詞分類法,前人未嘗道過。他對艷詞的批評,更是從傳統(tǒng)的雅俗范疇出發(fā),進入到豐富多彩的藝術審美領域。陳廷焯的這種分類分級的批評理論,是其早年“艷中求雅”觀念的深化和發(fā)展,同時也是對前人艷詞觀的一次質的飛躍。

      關于艷詞的認識,可謂詞學史上一個重要的專題。對此,陳廷焯之前的古代詞學家僅僅給出簡單的艷詞觀念。至陳廷焯出,始明確提出艷詞的分類法、批評論和創(chuàng)作論,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艷詞相關的諸多問題,將古代艷詞的理論認識水平提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可以這樣說,艷詞專家代不乏人,而艷詞研究專家,惟陳廷焯一人而已。

      結語

      張宏生先生說:“艷詞是整個詞史的一部分非常重要的內容。不管人們從各自不同的立場出發(fā),對此有著多么大相徑庭的看法,但詞史上艷詞的作者之盛,作品之多,卻是不爭的事實。”在千年詞史中,對于艷詞,人人皆知其名,無人詳察其義。直至晚清陳廷焯,他以一人之力構建起完整豐富的艷詞理論體系。對于陳廷焯詞學,人們往往以“沉郁說”概之。事實上,在陳氏的詞體正變觀念中,“沉郁”只是正聲的代名詞。對于諸多別調變體,陳氏另有心得體會。他的艷詞理論即是一個代表,是其“沉郁說”外又一自成系統(tǒng)的理論成果。陳氏歿后,其門人弟子在陳父鐵峰先生的授意下,對稿本《白雨齋詞話》進行刪削整理,其中刪去最多的便是評論艷詞部分。這種觀念上的齟齬,恰可說明陳廷焯的艷詞理論具有一種超越封建時代的特征,透露出現(xiàn)代研究的曙光。今天,關于艷詞的理論、作品、作家研究受到越來越多學者的關注。陳廷焯的艷詞理論,特別是其中的分類法和批評論,對于現(xiàn)代詞學框架下的艷詞研究有著極為重要的方法論意義。

      [1]張惠言.詞選[M].北京:中華書局,1957.

      [2]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全編[M].孫克強,主編.北京:中華書局,2013.

      [3] 葉嘉瑩.從艷詞發(fā)展之歷史看朱彝尊愛情詞之美學特質[M]//清詞叢論.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

      [4]陳廷焯.詞則[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5]周濟.宋四家詞選[M].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1958.

      [6] 陳廷焯.白雨齋詞存[M]//清代詩文集匯編:777.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7]金啟華等.唐宋詞集序跋匯編[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1990.

      [8] 江順詒.詞學集成[M]//唐圭璋.詞話叢編.北京:中華書局,1986.

      [9] 謝章鋌.賭棋山莊詞話[M]//唐圭璋.詞話叢編.北京:中華書局,1986.

      [10] 茅映.詞的[M]//四庫未收書輯刊八輯:30.北京:北京出版社,2000.

      [11]朱彝尊.詞綜[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12] 錢裴仲.雨華庵詞話[M]//唐圭璋.詞話叢編.北京:中華書局,1986.

      [13] 鄒祗謨.遠志齋詞衷[M]//唐圭璋.詞話叢編.北京:中華書局,1986.

      [14]蔣景祁.瑤華集[M].北京:中華書局,1982.

      [15] 張宏生.艷詞的發(fā)展軌跡及其文化內涵[J].社會科學戰(zhàn)線,1995(4).

      2016-11-25

      張海濤(1987— ),男,天津人,文學博士,講師。研究方向為詞學。

      I207.23

      A

      1006-2491(2017)04-0075-08

      責任編輯

      徐 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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