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蔡 勇
三月,黃海的季風(fēng)吹著,一直向西。
終于有雪花在彭城落下。
哦,一只鳥抖開碩大的羽翼。
今夜,我只有黃河故道的一片泥濘。
秦腔把長音拖足,拖出了兩千里,拖出了整個中原。
從徐州到寶雞,一夜,我橫穿中原。
深沉的夜讓所有的星光和燈火退避三舍,青銅陶罐漢墓兵馬俑,還有詩詞曲賦象形文字正爭先恐后順河而下。
黑夜之神啊,這一夜,你如何入眠?
緩緩地,列車在穿越秦嶺;
慢慢地,我讀出一種謙恭和敬畏。
已是清晨,已近正午,隧道在肆意分割著白晝與黑夜,連綿的群山就這么被無數(shù)的隧道縫合拼接在了一起。
秦川八百里,我目力難及。事實上,許多時候,我是在群山的五臟六腑中潛行,你的逶迤只能在我的思想里莽莽蒼蒼。
五百年或是千年,我仿佛蹣跚到此,時而騎馬,時而徒步,一襲青衫。假如我真的來過,這一路跋涉又該經(jīng)歷怎樣的櫛風(fēng)沐雨、日月星辰,還能剩下多少的詩情畫意?
思想降臨的地方,也許翅膀永遠無法抵達。
千錘萬鑿,大佛早已鐫刻在眾生的心頭。
四千里風(fēng)塵,我只為在你的腳前站成一炷香,在你的腳下流成一條江。
一尾魚隨波逐流,流到這三江匯聚的地方,前方煙雨迷茫,前方有大佛的慈祥。
成都人善良,將風(fēng)雨蹂躪的破茅屋修葺一新;成都人幽默,特意把茅屋的墻壁捅出幾個窟窿,露出那夜詩圣的狼狽和無奈;成都人浪漫,將此地名之為浣花溪。
是的,這里亭臺樓閣小橋流水桃紅柳綠樹茂草盛,憂國憂民的詩圣該有一絲笑意了。
中國,歷史太長,廣袤的大地下還潛伏著多少秘密和寶藏?說不上哪天,你一鎬子下去,就刨出一座古墓、一座古城、一個王朝。
金沙就是這么一不小心被喚醒的。
今天,這尊銅立人在清晰地指認:先民冶煉、制陶業(yè)的成熟和金銀玉器制作的精湛,金冠下王權(quán)的顯赫和秩序的規(guī)整,太陽神鳥盤旋下氏族的繁衍和王朝的興衰。
今天,這面薄薄的純金面具卻讓我的思緒戛然而止。我惶恐地避開那空洞的眼窩,我不愿揣測面具背后有著怎樣冷血的面容和波詭云譎的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