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眼睛

◎布洛寧

媽媽的眼睛

◎布洛寧

在世界射擊錦標賽的現(xiàn)場，發(fā)生了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新鮮事：即將頒獎的節(jié)骨眼兒上，剛打破世界紀錄的50米手槍慢射選手普欽可夫消失了。

普欽可夫失蹤得很不是時候，在恐怖、爆炸、劫持、綁架等字眼屢見報端的大背景下，他的失蹤使組委會成員的神經(jīng)頓時緊張起來。實際上，普欽可夫安然無恙。他正躲在一個誰也發(fā)現(xiàn)不了的角落里與他的媽媽通電話：“媽媽，您看見了嗎？您聽見了嗎？贏了，贏了，得了冠軍，破了紀錄！”

“看見了！聽見了！電視機開著呢，評論員的聲音大著呢。你聽，廣播里正喊著你的名字，快領(lǐng)獎去！”千里之外的媽媽柳莎無比高興、無比激動，一副喜極欲泣的樣子。

“媽媽，您知道嗎？用媽媽的眼睛瞄準，靶心就像又大又圓又明的月亮，手槍的準星一動也不動，子彈長了眼似的直往靶心鉆?！逼諝J可夫熱血沸騰。這也難怪，對于一位雙眼曾患惡性黑色素瘤的人來說，能夠逃脫無邊黑暗的厄運，迎來鮮花如海光明燦爛的世界，全靠媽媽柳莎的眼睛和醫(yī)生巴甫琴科的妙手回春。

8年前，10歲的普欽可夫被確診雙眼患上惡性黑色素瘤。幾十所醫(yī)院的大夫像串通好似的，眾口一詞：做眼球摘除術(shù)！不然的話，快則三個月，慢則半年……

命運如此殘酷。天真活潑的兒童就得面對要么死亡要么黑暗的選擇。普欽可夫直愣愣地望著母親，用清純而困頓的嗓音說：“媽媽，書上說‘光明無限好，世界很精彩’，我還沒看夠呢。書上說‘生命是第一可寶貴的，對人只有一次而已’，我才剛剛起步呢?！?/p>

柳莎明白兒子的意思?？墒?，她非常清楚：感情戰(zhàn)勝理智的結(jié)果是非常可怕的，她不能忘卻丈夫的前車之鑒。她一字一頓地說：“兒子，你爸爸的病與你的一模一樣，他不聽醫(yī)生的，結(jié)果……”柳莎再也說不下去，淚在眼眶里打著旋兒。

柳莎與兒子當(dāng)機立斷：兩害相較取其輕。決定一做出，柳莎就變賣財物，僅兩天的時間，她一股腦兒地把汽車、鉆戒和滿頭金發(fā)換成了現(xiàn)金。她賣得那樣果斷，她要讓兒子在手術(shù)前看中國的萬里長城、埃及的金字塔、美國的大峽谷、法國的凱旋門……

母子倆一路歡笑，怎么看也看不夠，怎么說也說不完。

這樣愉快的旅程卻不得不在中國長城的烽火臺上戛然而止，因為柳莎的“隨身聽”聲波有力地撞擊著她的耳膜：眼科專家巴甫琴科發(fā)明了視神經(jīng)誘導(dǎo)接合劑，使移植眼球的夢想變成了現(xiàn)實，一只盲犬已重見天日。柳莎母子分秒必爭，次日中午就來到巴甫琴科面前，要求馬上手術(shù)：把母親的一只眼球移植給兒子。

巴甫琴科看了看柳莎的眼睛，那是一對世界上最漂亮最湛藍最純凈的眼睛。

“眼球移植還從沒有在人身上試驗過?！卑透η倏普f?！翱偟糜械谝粋€吃螃蟹的人。大夫，把我的一只眼球移植給我兒子，我和兒子就都有一個光明的世界。平白無故多出一個光明的世界，合算，合算。求您了?！绷f。

盡管柳莎的眼球和普欽可夫的眼眶配合得天衣無縫，盡管巴甫琴科努力努力再努力，人類史上第一次眼球移植手術(shù)還是失敗了，世界上徒添了兩只義眼，一只在柳莎的眼里，另一只在普欽可夫的眼中。上帝就是這樣，撒下了希望的火種，又澆滅了光明的火苗。

柳莎要進行第二次眼球移植：把她的第二個眼球移植給普欽可夫。于是，就有了一場艱難的對話。

“你是否知道最可能的結(jié)果？”巴甫琴科問。“知道?！绷卮鸬煤芨纱?。

“你墜入黑暗，你兒子也見不到光明呢？”“知道，我做好了一切準備，能接受最壞的結(jié)果，能忍受一切痛苦。”

面對這樣的母親，巴甫琴科沉著冷靜地做了第二例眼球移植手術(shù)。

功夫不負有心人，手術(shù)成功了。

柳莎和普欽可夫出院的那天清晨，天特別藍，風(fēng)特別暖，太陽和月亮都趕來看人間最動人的一幕：柳莎背著她的兒子，兒子閃著明亮湛藍的右眼，發(fā)著“走、停、左拐、右轉(zhuǎn)”的口令，母親邁著堅定有力的步伐一直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