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這世界，寫給我的情書

里灰

我妹妹出生的那晚，我正曠課在網(wǎng)吧跟朋友通宵打游戲。

一群狐朋狗友知道我空降了個妹妹，大半夜齊聲嚎叫：“啊哈哈哈哈哈，你完蛋了！小孩最煩了——整天說你壞話！拔你網(wǎng)線！偷你零花錢！哈哈哈……”

我當(dāng)時不懂事，還真被嚇得嬌軀一震。后來轉(zhuǎn)學(xué)，跟這群狐朋狗友散了。

妹妹一天天長大。她聰明、漂亮、可愛、乖巧、善解人意……完全不是那群損友嘴里的那種生物啊！

現(xiàn)在我特想找到那群損友，然后愉悅幸福自豪地告訴他們，我妹不是我的麻煩。

她是這世界，寫給我的情書。

01

夏天，夜晚，我牽著她的小手在公園散步。我穿著短褲短袖，被蚊子咬得嗷嗷直叫，幾乎滿地打滾。

她仰臉問我：“哥哥，為什么蚊子咬你不咬我??？”

我笑哭：“你穿著長袖長褂蚊子怎么咬啊……”

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

接著走了一會兒，她突然停下來彎腰卷褲腿，卷完左邊卷右邊，完了又卷袖子：“我把肉露出來，這樣蚊子就不會光咬你了?！?/p>

她還分配上了任務(wù)：“大蚊子去咬你，小蚊子來咬我……”

我心底和眼眶同時襲上一股暖流。

02

記得是她兩歲的時候，她跟我媽在親戚家吃飯。

我打電話過去問候：“小美女，你在吃什么呀?！?/p>

“豆芽”她牙牙學(xué)語道。

“豆芽呀，我也喜歡吃豆芽，那你能不能給我吃一口呀？”

她愣了，估計一臉懵地想：你在電話里怎么吃！

我見她不說話，就換了個話題聊起了別的：“美女，出門在外，你尿不濕沒漏吧哈哈……”

到了晚上，她回來了，我正看電視，她進(jìn)門后默不作聲地走到我旁邊，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油汪汪的豆芽，踮著腳舉到我臉前說：“哥哥，這是我給你帶的豆芽……”

笨蛋，下次可別這么干了，媽媽會揍你的。

03

一天剛吃完晚飯。

我跟她說：“現(xiàn)在我不喜歡你了?！?/p>

她難過地望著我，輕聲問道：“為什么？”

“因為你不懂禮貌，以前你從不罵別人是笨蛋的，可你今天這樣罵了那個賣菜的阿姨?！?/p>

她聽完愣了一下，低頭撇著嘴要哭。我彎腰看她，她突然張嘴號啕大哭，瞬間滿臉眼淚：“你以前不是說一直喜歡我的嗎！”然后大哭不止。

我立刻就覺得我錯了，幾乎跪在地上道歉。我媽跑過來佯裝揍我給她報仇。

她卻沖上來抱著我，哭喊：“別打了，別打了……”

之后她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誰也不理，我難過后悔了一個晚上。

半夜，我躺在床上準(zhǔn)備要睡了，她突然打開我房門，探頭問我：“哥哥，我以后會懂禮貌的，你還會喜歡我嗎？”

我瞬間就化了，眼淚涌了出來，連連點頭：“嗯嗯，當(dāng)然喜歡，一直喜歡?！?/p>

她咧著嘴開心地笑了。窗外的夜很深，她的笑燦爛得像煙火。

04

她六歲生日那天問我：“哥哥，你說楊盈盈（她隔壁班同學(xué)）怎么還沒給我禮物，上次她過生日我都給她送了?！?/p>

“肯定會給的，你對別人好，別人就一定會對你好，只是可能要晚點，你別著急嘛?！?/p>

到了中午，她又問我：“哎呀，都中午了，她怎么還沒來給我送禮物！”

“別著急嘛，這還有半天呢，晚上肯定會來給你送的?！?/p>

下午她又問了一遍，我還是讓她等到晚上。到了晚上，她收到了很多禮物，唯獨沒有楊盈盈同學(xué)的。她不再問我了，悶悶不樂的，看樣子是真的傷心了，畢竟那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被我媽哄著，失落地睡了。第二天早上，她大叫著沖進(jìn)我房間，趴在我床頭，捧著我的臉大叫：“哥哥哥哥哥哥哥哥，你快看，這是楊盈盈送我的禮物！芭比娃娃！”

我笑著問她：“不怪她這禮物給晚了吧？昨天你睡了才送來的。”

“不怪！不怪！”她興奮地?fù)u頭，“就是我現(xiàn)在不喜歡芭比娃娃了。”

“??？不喜歡了？那我有發(fā)票，可以去商場幫你換個喜歡的玩具?！?/p>

“不用！不用！這是楊盈盈送我的，不能換！”

后來那個芭比娃娃成了她最心愛的寶貝，每天睡覺摟著，小秘密什么的都躲在房間里跟它嘀咕。

她一直不知道那個芭比娃娃是我買來放在她床頭的。那個楊盈盈同學(xué)不知為何沒有給她禮物，于是我撒了個謊。

她還是個孩子，我就是希望她相信，這世界是美好的，付出就會有回報，你對別人好，別人就會對你好。

05

帶她去阿姨家做客，阿姨家也有個小妹妹。

可能是我長得好看吧，所以女孩都喜歡我。那個妹妹非要我舉高高，著了迷似的，我又不好拒絕，就抱著她忽上忽下。

她看見了一臉不爽，走過來教訓(xùn)我道：“你把人家舉這么高，很危險的你不知道嗎！摔到了把你賣了也賠不起！”

吃醋了呀，我笑哭。阿姨家的小妹妹站出來幫我說話：“姐姐，沒關(guān)系的我不怕，我就喜歡舉高高?！?/p>

她一臉無語，紅著臉把那個妹妹招呼到一旁，鄭重地說：“你要是不讓我哥哥舉你高高，我就把我的芭比娃娃送給你?！?/p>

那是她最心愛的玩具，沒有之一。

06

媽跟我閑聊：“談女朋友了嗎？”

“談了?！?/p>

“有照片嗎，給我看看?！?/p>

她突然湊上來問：“女朋友是什么呀？”

“小孩子不懂，別問?！蔽覌層?xùn)斥她。

她不開心地走開了。等我媽有事出去了，她過來問我：“喂！女朋友到底是什么！”

我把她摟進(jìn)懷里，解釋說：“女朋友呢，就是哥哥喜歡的人?！?/p>

“那ta是女生？”endprint

“當(dāng)然呀，女朋友嘛，怎么會是男生……”

之后她兩天半沒理我。

某天在家，我手機突然響了。

我媽問我：“誰的電話啊？”

“女朋友的。”

我剛要接，她不知從哪躥出來的，一把搶過我的手機，跑到自己房間，關(guān)門、反鎖，大聲沖手機叫：“我哥哥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拜拜。”

我在門外笑哭，問她為什么這么說。她說：“電視里都是這樣的，這樣就能把女朋友氣走……”

07

放假回家，好久不見她了。

一見面她就朝我奔過來，猴子似的一下跳到我身上，我抱著她剛要親，她一把托住我的臉說：“哎哎哎哎哎哎，男女授受不親！”

excuse me ？男女授受不親？我愣住了，一瞬間難過得要死，我在想她怎么會突然有這種想法？那是不是我以后都不能像之前那樣親她了……

我張著嘴，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掩飾我的難過。我心痛得臉都變色了，喃喃道：“你變了。”

“?！彼蝗挥H了我一口說，“你才變了呢?！?/p>

呀，親得我春風(fēng)滿面。

08

過馬路，我牽著她，她牽著氣球。

突然氣球飛了出去，她突然掙脫我的手追著去撿，耳邊一陣車的呼嘯聲，我?guī)缀醣粐槹c在地上。雖然我們還在馬路邊，車輛離我們八丈遠(yuǎn)，中間還隔著欄桿。

她撿起氣球，見我臉紅頭冒汗，問我怎么了。

我長舒了口氣罵道：“誰發(fā)明的車??！有病啊！不如都拿去燒了！”

她一本正經(jīng)地教訓(xùn)我道：“哎哥哥，你是不是傻呀，要是沒車的話，我們怎么去上學(xué)呀。”

我無語凝噎，好像我無論再說什么都會被她嘲笑成很幼稚。

可我心里還是想說：笨蛋，因為你要過馬路，所以我希望全世界都沒有車呀。

09

有一回走了狗屎運，翻欄桿的時候，小腿肚子被鐵片刮了一下，血流不止，蠻嚇人的，肉都翻了過來。

醫(yī)生給我清洗傷口，她突然進(jìn)來看見了我的傷口，嘴一撇號啕大哭：“你是怎么做哥哥的，你是怎么做哥哥的，咳咳…你是怎么做哥哥的……”眼淚灌進(jìn)她嘴里嗆得她青筋暴起咳嗽連連，醫(yī)生嚇了一跳，趕緊讓我媽把她拖了出去。

從醫(yī)院回來，我問她：“我受傷關(guān)做哥哥什么事啊……”

她低著頭不回答我，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受傷的是我好嗎，難道你不應(yīng)該去生鐵欄桿的氣嗎？

這時鄰居家一個小弟弟來串門，看我腿上纏著繃帶，小伙子肯定沒見過世面，太好奇了，就伸手摸了一下。她在旁邊哇地哭了，滿臉眼淚亂滾，沖到那個小弟弟旁邊一陣咆哮：“我這么碰你你不疼嗎？要是你你不疼嗎？要是…要是你你不疼嗎……”

小弟弟鼻涕都被嚇出來了，屁滾尿流地跑了。

我安慰她說：“你別哭啊，我不疼不疼真不疼……”

她趴在我懷里接著號啕：“你是怎么做哥哥的，怎么做哥哥的，怎么做哥哥的……”

哦，原來在她那兒，好好做哥哥，就是保護(hù)好自己。

10

某天視頻聊天，她捂著嘴，不好意思地跟我說她掉牙了，可丑了。

“那趕緊給我看看?！蔽艺f。

“那你保證不笑我?！?/p>

“好，我保證！”

她抿著嘴猶豫了下，又捂著嘴說：“那你怎么保證？”

“我對錢發(fā)誓，如果我嘲笑你，我就一輩子找不到女朋友！”

她突然大怒：“哼！你就知道找女朋友！我去跟媽說你在學(xué)校里不好好學(xué)習(xí)！”說完放下手機，把我晾在一邊，憋著大紅臉告狀去了。

回來的時候又讓我發(fā)誓，我反反復(fù)復(fù)發(fā)了六遍誓，最后她還是決定不給我看……

她從小臉皮薄，自尊心強，大概還是怕我笑話她吧。

一周后又微信聊天，我受了點打擊，心情不好。她捂著嘴問我怎么了，我苦著臉不說。

她就給我講各種好玩的事。講了半天，見我還是愁眉苦臉。

她突然咧開嘴：“那你看我的牙?！?/p>

我撲哧笑了出來。她紅著臉嘿嘿直笑，很難為情可又是那樣開心。

我驀地很心疼。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