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勢連任后，安倍內政外交如何變？

陳洋

往年的11月，日本都還處于秋季臨時國會會議期間。然而，由于安倍晉三首相在9月28日第194屆秋季臨時國會召開伊始，就宣布解散眾議院，以往的政治傳統(tǒng)被打亂。此后，安倍晉三率領執(zhí)政黨贏得第48屆眾議院選舉的勝利，以及特朗普對亞太長達12天的訪問，又使得日本內政與外交迎來重要的轉換時節(jié)。

依筆者觀察，今后數年，修憲與“安倍經濟學”將成安倍內政核心，“印太戰(zhàn)略”將成日本外交新旗幟，而中日關系將進入“新時代”。

勝選夯實執(zhí)政根基

根據NHK的報道，在眾議院總席位數比上屆減少10席的情況下，自民黨最終獲得465個席位中的283個，與選前基本持平，而作為聯合執(zhí)政黨的公明黨則獲得了29個席位，較選前大幅降低。盡管如此，自公兩黨依然占據了眾議院總席位數的2/3以上。

與此同時，由東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臨時組建的“希望之黨”則僅獲50個席位，不僅遠低于媒體早前的預期，也低于選前該黨成員所擁有的議席數。小池11月14日在該黨兩院議員全體會議上宣布，有意辭去黨首一職，專注都政。

所以，此次勝選對此前備受丑聞困擾的安倍晉三來說意義重大：控制眾議院2/3以上席位，意味著重大的立法進程不會被反對黨扼殺；小池百合子的慘敗，等于消除了曾被視為安倍有力競爭者的遠期威脅，意味著“安倍一強”的局面還將持續(xù)；日共等左翼勢力的席位大幅減少，意味著修憲進程將更少阻力。

如果安倍晉三的身體不再出現大的問題，明年9月的自民黨總裁選舉將給予他第三個為期3年的黨總裁任期，即任至2021年9月。如果這期間眾議院不提前解散，安倍的首相任期理論上將延續(xù)至2021年。

這樣的話，今后3年內日本將只有一次全國大型選舉，即2019年夏季的國會參議院定期改選。屆時各政黨將會對121個席位展開角逐。目前在參議院的242席中，自民黨與公明黨分別占據125席和25席。按照自民黨近年來30%以上的高支持率，該黨很可能保住參議院過半席位。

即使自民黨輸掉了參議院選舉，也不會動搖安倍政權的穩(wěn)定，只會傷及安倍晉三在自民黨內的凝聚力。按照憲法，即便屆時議案被在野黨控制的參議院否決，但經執(zhí)政聯盟控制的眾議院以2/3多數再次通過，即可生效。

修憲與“安倍經濟學”齊發(fā)力

鑒于未來4年安倍政權穩(wěn)定運行的前景，內政方面，作為安倍晉三個人政治夙愿的修憲議程將被正式啟動。

1947年開始實施的《日本國憲法》規(guī)定，修憲須經各議院全體議員2/3以上的贊成，然后經由國會向日本國民提出，最終若獲得半數以上日本國民的承認，那么新憲法將正式生效。

在今年5月3日的憲法紀念日上，安倍表示將努力實現2020年實施新憲法的目標。如果按照這個時間表，那么預計自民黨最早將于明年1月中下旬的通常國會（最晚則為明年下半年的臨時國會）期間，正式向參眾兩院提交憲法修訂草案，而后根據國會兩院的討論、審議情況，適時舉行全民公投。

在本次眾議院選舉前，只有自民黨、日本維新之會以及部分無黨派議員支持修憲，作為聯合執(zhí)政黨的公明黨對修憲態(tài)度謹慎，因此憲法修訂草案未必能在眾議院獲得2/3以上議員的贊成。然而，經過此次選舉，“修憲派”與“護憲派”的席位數發(fā)生了變化，除自民黨、日本維新之會外，希望之黨也積極支持修憲。這樣一來，修憲議題在眾議院獲得2/3以上議員的承認就變得不那么困難了。同時，在2016年夏天的參議院選舉中，“修憲派”最終獲得了2/3以上的席位。因此，僅從國會層面而言，安倍晉三念茲在茲的修改《日本國憲法》的夙愿將不會遇到太大的阻力。

當然，修憲議題最終能否獲得半數以上日本國民的承認，還存在一定的未知數。迄今為止，《日本國憲法》已經實施70年了，日本民眾對于修憲與否的態(tài)度也不斷發(fā)生變化。NHK今年3月發(fā)布的《日本人與憲法 2017》民調顯示：43%的受訪者“支持”修憲、34%的受訪者“反對”、17%的受訪者認為“無所謂”，而1992年的相應結果分別為35%、42%和12%。

盡管與1992年相比，“支持”修憲的比例有所增加，但“不支持（即反對+無所謂）”依然維持較大比例。誠然，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一些新出現的課題（比如同性婚姻等）無法依據《日本國憲法》精神加以解決，但從NHK的這項民調則可以看出，不支持修憲的觀念在日本社會中依然根深蒂固，而這種觀念也不是說在一兩年內就能發(fā)生轉變的。因此，預計安倍政權今后還將繼續(xù)對內鼓吹“朝核威脅”“中國威脅”等。

除了積極推動修憲議程外，預計安倍政權還將繼續(xù)推動“安倍經濟學”的實施。在安倍執(zhí)政的這5年里，借助于以寬松的貨幣政策和一系列經濟刺激政策為核心的“安倍經濟學”，日元保持貶值狀態(tài)，日本的經濟大環(huán)境也局部改善。

一方面，日元的貶值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外國游客前往日本觀光旅行，進而為日本帶來了龐大的經濟效益。根據國土交通省的統(tǒng)計，2012年訪日外國游客總消費額為1兆846億日元，而2016年則達到了3兆7476億日元。這實際上就為日本貢獻出了新的財政收入。

另一方面，在過去5年里，日本失業(yè)率持續(xù)下降，企業(yè)招工需求不斷提升?？倓帐〉慕y(tǒng)計顯示，2012年日本的失業(yè)率和有效求人倍率分別為4.3%和0.80（小于1說明職位供不應求），而2016年則分別為3.1%和1.36。這說明日本國內的就業(yè)環(huán)境改善，企業(yè)用人需求旺盛。

當然，由于“安倍經濟學”至今未能助推日本擺脫通縮，隨著安倍政權的穩(wěn)定，預計當前的寬松貨幣政策以及經濟刺激計劃還將進一步實施。

“印太戰(zhàn)略”：外交新旗幟

在外交領域，預計安倍政權將會緊密配合白宮新倡導的“自由開放的印度洋﹣太平洋”戰(zhàn)略構想（以下簡稱“印太戰(zhàn)略”），以此來刷存在感。

11月6日的日美首腦會談期間，雙方就加強合作實現“印太戰(zhàn)略”達成一致。由于此后特朗普還在韓國以及APEC峰會期間提起這一戰(zhàn)略構想，并在11月13日的美日澳首腦會談中確認推進該戰(zhàn)略，“印太戰(zhàn)略”被外界視為特朗普政權的亞太政策。

但“印太戰(zhàn)略”的最初提出者卻是安倍晉三。2016年8月，安倍在肯尼亞出席第六次亞洲開發(fā)會議時就提出了“印太戰(zhàn)略”的構想。在今年9月中旬訪問印度期間，安倍也曾提出打造“自由繁榮的印度洋﹣太平洋”地區(qū)。

由于特朗普政權中主管亞太事務的助理國務卿人選尚未確定，美方公開使用“印太地區(qū)”的表述，相當于接納了“臨時充當助理國務卿”的安倍晉三的外交戰(zhàn)略構想。但就本質而言，套用安倍的“印太戰(zhàn)略”說明了特朗普政權至今在亞太事務上缺乏具體的統(tǒng)籌規(guī)劃。

APEC越南峰會期間，安倍在與新西蘭總理、越南國家主席分別會談時，除了積極介紹“印太戰(zhàn)略”外，還尋求加強雙邊的戰(zhàn)略伙伴關系。在東盟峰會期間，安倍在與印度和澳大利亞總理分別會談時，均表達了希望共同推進“印太戰(zhàn)略”的意向；相對來說，澳大利亞的回應更為積極?？梢灶A計，今后幾年里安倍政權還將積極游說亞太各國參與“印太戰(zhàn)略”。

安倍政權之所以對“印太戰(zhàn)略”如此踴躍，在筆者看來主要有兩方面原因。

一方面，通過積極推動“印太戰(zhàn)略”來防止中美關系走近。盡管特朗普將亞太歷訪的首站定在了日本，并且停留時間超過了韓國，但這并不意味著日美關系就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因為中美首腦會談成果才是衡量日美首腦會談成功與否的依據。

筆者注意到，在本次中美首腦會談期間，除了兩國簽訂巨額貿易訂單外，特朗普并沒有在貿易赤字問題、南海問題上對中國大加指責，反而在結束訪華后，其對朝態(tài)度明顯軟化（日美首腦會談就“對朝最大化施壓”達成一致，而中美首腦會談就“通過對話談判最終解決半島核問題”達成一致，此后特朗普又突然發(fā)推稱“想努力成為金正恩的朋友”）。

這也就是說，中美關系在保持穩(wěn)定的同時，還有所深化，而這也恰恰是日本所不希望看到的。畢竟中美關系的穩(wěn)定發(fā)展將會削弱日本在日美同盟中的地位，因此安倍政權積極執(zhí)行美國的“印度-太平洋”戰(zhàn)略，旨在挑起中美之間的矛盾，以此降低日本被邊緣化的風險。

另一方面，特朗普政權的“印太愿景”囊括了印度洋，這就為日本進入印度洋勢力范圍提供了便利。日本不僅繼續(xù)以域外國的身份配合印度推出的“亞非增長走廊”計劃，來抗衡由中國主導的“一帶一路”多邊合作計劃，而且今后參加與美印兩國在印度洋聯合軍演的理由，也將變得更加充分。

如果說“亞非增長走廊”計劃是日印推出的多邊經濟合作機制的話，那么“印太戰(zhàn)略”則肩負著地區(qū)安保機制的作用，這一點對長期尋求成為政治大國的日本而言尤為重要。

中日關系進入“新時期”

在越南APEC峰會和菲律賓東盟峰會期間，中日領導人先后舉行了兩場會談，就推動改善中日關系等議題達成一致。

此次中日關系改善的主要背景，是中日兩國均進入了一個全新時期。一方面，中共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而且在外交層面還提出了“按照親誠惠容理念和與鄰為善、與鄰為伴周邊外交方針深化同周邊國家關系”，中日改善關系可以說是十九大精神的體現。另一方面，十九大閉幕前的日本大選結果，意味著日本進入了“安倍一強”的新時期，特別是特朗普訪日再次確認日美同盟關系“不可動搖”后，對擁有更多外交自主權的安倍而言，改善中日關系就成了最重要的外交課題。

由于中日新近同意改善雙邊關系，而且近期中韓關系有所回暖，一再延期的中日韓領導人會議年內在東京召開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該會議能順利召開，則意味著李克強總理將訪問日本，而這也能夠為安倍晉三尋求訪問中國提供有利氛圍，進而促成習近平主席明年下半年對日本的訪問。中日領導人間的互訪若能落實成形，那么借助于政府高層的定期溝通交流，中日關系的長遠發(fā)展將獲得機制性保障。

中日關系短期內會有所改善，但鑒于安倍政權今后將積極推動“印太戰(zhàn)略”的落實，以及對TPP（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現改名為CPTPP，即全面且先進的TPP）的執(zhí)念，只要安倍政權謀求遏制中國的戰(zhàn)略意圖不改變，兩國關系就不會有深入發(fā)展的可能。當然，對于不斷崛起的中國而言，日本并不是敵人，相反是一個值得重視的競爭對手；中國與日本競爭的過程，實際上也是在向周邊國家以及世界展示中國外交理念的過程。

今后對于日本的一些合理競爭，中國應該積極面對，但是對于一些荒謬的舉措，中國也應該積極反制。近期，日本神戶制鋼數據造假丑聞令國際社會一片嘩然，并且再次讓“日本制造”這一品牌蒙羞。由于神戶制鋼在中國也有廣泛業(yè)務，中國可以通過嚴懲造假商品的方式來迫使日本進行轉變。

除了頻繁出現造假丑聞外，日本企業(yè)的國際競爭力不斷下降，也早已是不爭的事實。因此，借助于當前中國經濟發(fā)展的勢頭，中國企業(yè)不妨加大對日本優(yōu)質企業(yè)的并購力度，以此提升自身綜合實力，完善海外布局。比如，海信集團11月14日宣布收購日本東芝公司的電視業(yè)務，不僅收獲了日企的技術，也加快了企業(yè)的國際化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