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詞“任”計量個體表人NP的用法及其典型情況研究

魏艷伶+包得義

摘 要：“任”是一個可以計量人的個體量詞。通過對北京大學現代漢語語料庫現代漢語語料的考察分析發(fā)現，“任”是一個有時間先后次序含義的量詞，用來計量官職類和夫妻類的表人NP。由于用法上的限制、稱量范圍的狹窄和語體色彩的限制，“任”是一個非典型的計量表人NP的個體量詞。

關鍵詞：“任”；個體量詞；官職類表人NP；夫妻類表人NP

中圖分類號：H14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7）09-0101-03

一、引言

《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認為量詞“任”是“用來擔任官職的次數”，？譹？訛郭先珍（2002）雖然認為量詞“任”是一個動量詞，但他和張向群（1991）又都認為量詞“任”可以用來“計量被推選承擔某項職務，或被委任某項職務的人”，？譺？訛如“三任總理、一任部長、四任縣長、第一任校長、第二任大使”？譻？訛等。本文認為量詞“任”能夠用來計量人，是一個有時間先后次序含義的量詞。

二、“任”與表人NP的搭配情況

“任”能夠用來計量人，是因為擔任官職的主體是人，通過對北京大學語料庫（CCL）現代漢語語料統(tǒng)計發(fā)現，“任”主要用來計量以下兩類表人NP：

第一類官職類表人NP（僅以序數詞“第一”為例）；

1.序數詞+“任”+表人NP

（1）中國古代官職類

第一任諸侯/第一任尚書/第一任太守/第一任丞相/第一任巡撫/第一任知府/第一任領主/第一任本欽（薩迦輔政大官）/第一任皇后/第一任鎮(zhèn)守使/第一任總督學/第一任國子監(jiān)祭酒/第一任總鏢頭

（2）無國別界限官職類

第一任總理/第一任主席/第一任書記/第一任主任/第一任長官/第一任頭領/第一任主編/第一任秘書/第一任領事/第一任經理/第一任總裁/第一任部長/第一任局長/第一任董事長/第一任理事長/第一任秘書長/第一任教務長/第一任大法官/第一任負責人/第一任領導人/第一任執(zhí)政官/第一任總編輯/第一任總廚師長/第一任高級官員/第一任行政長官

（3）國外官職類

第一任總統(tǒng)/第一任元首/第一任黨首/第一任王公/第一任公爵/第一任國王/第一任教皇/第一任首相/第一任議長/第一任大使/第一任主教/第一任王妃/第一任參議員/第一任內務卿

（4）軍隊官職類

第一任班長/第一任團長/第一任連長/第一任營長/第一任排長/第一任司令/第一任政委/第一任司令員/第一任指導員

2.指示代詞+數詞+“任”+表人NP

這一任局長/這一任市長/這一任縣長/這一任廠長/這一任中國足球隊的教練/那一任科長/每一任教主/每一任參事/每一任國守/每一任的最高主管

3.方位名詞+數詞+“任”+表人NP

前一任縣長/前一任所長/前一任族長/前一任總統(tǒng)/前一任的教皇/前一任的領主/上一任局長/上一任主席/上一任美國聯(lián)邦航空局局長/上一任的主管/下一任總統(tǒng)/下一任主席/下一任總理/下一任國務卿/下一任主教練/下一任秘書長/下一任行政長官/下一任總統(tǒng)候選人/下一任臺灣當局領導人

第二類夫妻類表人NP；

當名詞是“丈夫”、“妻子”、“夫人”等時，一般情況下，量詞“任”要跟表次序的數詞進行搭配，例如：

1.序數詞+“任”+表人NP

第一任妻子/第二任妻子/第三任妻子/第四任妻子/第二任夫人/第三任夫人/第一任丈夫/第二任丈夫/第三任丈夫/第五任丈夫/第二任男朋友/首任妻子/首任丈夫/最后一任夫人/最后一任丈夫

2.指示代詞+數詞+“任”+表人NP

這一任妻子/各任妻子/每一任男友/某任男朋友/某任女朋友

3.方位名詞+數詞+“任”+表人NP

前一任男朋友/前一任妻子/下一任女朋友/下一任夫人/前任男友/前任和前前任女朋友/前任女友

第二類NP是對第一類NP的仿擬，丈夫和妻子等表人NP本不應該具有時間次序性，因為無論是丈夫還是妻子，在兩個人步入婚姻的時候都非常希望能夠跟對方一生一世，但是由于種種原因最后導致兩個人離婚，這就給這些表人NP提供了仿擬的大前提，讓丈夫或妻子這個位置上的人產生了流動性的可能，男朋友和女朋友的情況也是如此。第二類表人NP跟第一類表人NP不同，第一類表人名詞在某一職位上的時間有限制，但是丈夫妻子類名詞的時間期限不明確。

“任”計量人的時候，表序是主要用法，但也有表示總量的用法，例如：兩任主席/兩任總統(tǒng)/兩任知縣/兩任指揮/兩任書記/兩任主編/兩任教練/兩任領導/兩任首相/兩任州長/兩任廳長/兩任師長/兩任區(qū)長/兩任縣長/兩任部長/兩任省長/兩任廠長/兩任皇后/兩任總裁/兩任參議員/兩任班主任/兩任總經理/兩任行政長官/兩任人民代表/兩任江南織造/兩三任書記/三任支書/三任總編/三任市長/三任連長/三任部長/三任站長/三任省長/三任司令員/三任總經理/三任縣委書記/三任市委書記/三任指導員/三任縣長/三任會計/四任秘書長

三、“任”計量人非典型情況分析

“任”作為個體量詞計量人，是一個非典型量詞，原因如下：

第一，“任”用法的限制。

量詞“任”作為個體量詞計量人不能夠重疊為“任任”，跟數詞“一”結合后幾乎不能重疊，在CCL中，僅發(fā)現1例，如下：

（1）《官場現形記》第四十一回說過：向來州縣衙門，凡遇過年、過節(jié)以及督、撫、藩、臬、道、府六重上司或有喜慶等事，做屬員的孝敬都有一定數目；什么缺應該多少，一任任相沿下來，都不敢增減毫分。

第二，稱量范圍的狹窄。

量詞“任”計量人時，表人NP范圍是被限制的，與“任”搭配的NP主要就是上文中討論的兩類。除此之外，在CCL中有一些既不是官職也不是夫妻類的用例，例如：endprint

（2）（體育）網壇“沙皇”薩芬“兩盤定音”成為中國公開賽首任“天王”（3）中國網球公開賽19日晚迎來了第一任“天王”，5號種子、俄羅斯人薩芬歷經兩盤“惡戰(zhàn)”，戰(zhàn)勝同胞尤茲尼，高高舉起首座中網公開賽男單冠軍獎杯。

（4）父母是兒童的第一任教師，父母的言行對兒童心理發(fā)展的影響有特殊的重要性。

（5）1956年的第一任女司機趙忠瑜，現在是力學研究所高級工程師。第一任扳道員郝玉琢，現在已是50多歲的中年人，當了12年大火車司機，目前在哈爾濱鐵路局工作。

（6）趙景深還風趣地說，他是開明書店的第一任編輯，葉圣陶是現在的編輯。

（7）……原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樂團團長、國歌演奏的第一任指揮羅浪，為師生們作了一次生動的歌頌黨、歌唱祖國報告會。

（8）墻角有副人骨，是前一任房客的遺物。

（9）娜妮美亞和剛卸任的拉絲蜜拉，以及再前一任的阿妮塔，都是以打制金銀飾物為生的釋迦族人后裔。

（10）瑪俐，思想比娜妮美亞還開化，譬如12歲剛退位的拉絲蜜拉和再上一任的阿妮塔（18歲），都下決心要上大學就讀。

（11）“我對現在這任蓋加斯大王毫無所知，我僅有的線索都是從這些懦夫身上找出來的?！?/p>

（12）龔澎還是周恩來的秘書和第二任英語譯員。1945年春，直到已故資深外交家、前外交部副部長、駐美大使章文晉來到重慶成為周恩來第三任英語譯員時，龔澎方卸去此任。

（13）如上海工業(yè)發(fā)展咨詢公司總經理董錫健就說：“企業(yè)虧損是某一任企業(yè)經營者管理不善等原因造成的，是某一時間階段內人為因素造成的；……”

（14）其實，所談又還在版本之外，即此書入校之本的某一任主人。

例（1）-（14）中的表人NP能跟“任”進行搭配，主要是由“任”的語義特征決定的。“任”跟官職類表人NP搭配的時候，表人NP應該滿足[+官職]、[+流動性]、[+正位]等語義特征，以上例句中的NP主要是滿足了[+流動性]和[+正位]這兩個語義特征，而[+官職]這個語義特征則完全不明顯。但是有時候人們在使用中又會對[+正位]這個語義特征不進行凸顯，北京大學語料庫中有下面6個用例：

（15）胡考同志，……建國后曾為《人民畫報》社第一任副總編輯。

（16）有一回，他有機會出任衛(wèi)生署第一任副署長，蔣介石得知他的想法后，挽留他說：“衛(wèi)生署要找一位副署長不難，可我要再找一個好醫(yī)官則不容易?！?/p>

（17）1994年12月，卡特的詩集出版發(fā)行，使卡特成為美國繼亞當斯（第一任副總統(tǒng)，第二任總統(tǒng)）和林肯之后第三位寫作出版詩集的總統(tǒng)。

（18）后來，開國第一任副主席之一的張瀾老人逝世，葬在墓右，……。

（19）他宣布德克薩斯州的五十六票全部“支持那位帶著戰(zhàn)爭傷痕的戰(zhàn)斗的參議員……合眾國的下一任副總統(tǒng)，馬薩諸塞州的約翰·肯尼迪”。

（20）后來知道，這位助手就是周揚，文化部第一任副部長。

從例（15）-（20）可以看出，當對[+正位]這個語義特征進行隱藏時，[+官職]這個語義特征凸顯得更為突出，而且官職的層次要較高才行，人們才會使用量詞“任”計量。同時，人們對表次序中的“第一任”的“副XX”比較看重，對CCL進行搜索，沒有“第二/三/四/五任副XX”類例子。

第三，語體色彩的限制。

“任”是一個書面語色彩較濃的量詞，所以與之搭配的名詞多為比較正式的用語，而不是口語化的名詞。

第一類用法中的官職類名詞大都較正式，但是也有極少數比較口語化的NP跟量詞“任”搭配，例如：

（21）第一任黨衛(wèi)軍的頭子是希特勒的司機施雷克。

“頭子”是首領的意思，含貶義，口語色彩較濃重，但是此類例句在CCL中很少，僅發(fā)現這1條用例。

第二類NP主要是男女關系雙方的稱謂詞。像“妻子”、“丈夫”、“女朋友”/“女友”、“男朋友”/“男友”這些詞是比較正式的稱謂詞（“女友”和“男友”是“女朋友”和“男朋友”的縮略形式，有口語化的傾向），但是這些表人NP的口語形式則很少跟量詞“任”搭配。在北京大學語料庫中，對進行“XX任老公”、“XX任老婆”搜索，僅發(fā)現下面1條用例：

（22）他把好友海密爾頓？阿姆斯特朗的妻子奪過來作為他的第二任老婆，……以及他對自己的猶太種族的嫌惡等等。

四、與“任”有關的屬性詞詞性分析

在CCL中，發(fā)現還有這樣的搭配：現任主席/現任主任/現任主教練/現任總理/現任總統(tǒng)/現任秘書長/現任老板/現任首相現任男友/現任妻子/現任女朋友/現任女友/現任丈夫/新任丈夫/歷任男友，《現代漢語詞典》（第6版）把這些用例中的“現任”、“新任”、“歷任”都看成了屬性詞。

本文認為“現任”和“歷任”是屬性詞，但是“新任”是不是屬性詞有待商榷。“現任”和“歷任”不能夠在中間插入數詞“一”，已經固化為詞，而“任”在這兩個詞中是作為量語素出現的，雖然還具有計量時間次序義的功能，但不能單獨作為一個詞。在“新任”中間可以插入數詞“一”，在CCL中“新一任”的用例有：新一任主席/新一任領導/新一任縣長/新一任段長/新一任廠長/新一任總統(tǒng)/新一任會長/新一任局長/新一任主教練/新一任秘書長/新一任國務卿/新一任總書記新一任行政長官/新一任國務總理/新一任國防部長/新一任國足教練/新一任北約秘書長/新一任特區(qū)領導人。但是在“新任”只能插入數詞“一”，中間不能插入其他的數詞，沒有“新兩任”、“新三任”、“新四任”等來修飾表人名詞的用法。這說明“新任”雖然尚未固化為詞，但是“任”作為量詞的用法已經受到限制。

五、結語

“任”可以用來計量個體表人NP。通過對北京大學語料庫現代漢語語料的考察，“任”主要是用來計量官職類表人NP和夫妻類表人NP。但是“任” 由于用法上的限制、稱量范圍的狹窄和語體色彩的限制，是一個非典型的計量表人NP的個體量詞。

注 釋：

？譹？訛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1096.

？譺？訛郭先珍.現代漢語量詞用法詞典[M].北京：語文出版社，2002.124.

？譻？訛文章中所有舉例（包括例句）均來自北京大學現代漢語語料庫。

參考文獻：

〔1〕郭先珍.現代漢語量詞用法詞典[M].北京：語文出版社，2002.

〔2〕張向群.寫作量詞描寫詞典[M].西安：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1.

〔3〕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責任編輯 姜黎梅）

Abstract： “Ren” is an individual classifier measuring persons. Through the investigation and analysis of the modern Chinese Corpus of Peking University， “ren” is a quantifier with the meaning of time sequence， and always measures official noun phrases and couple noun phrases. Due to grammatical， measurement range and stylistic features constraints， “ren” isnt a typical individual measure word.

Keywords： “Ren”； Individual Classifier； Official Noun Phrases； Couple Noun Phrases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