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十幾個船夫在吃力地拉著纖。
襯出字幕:天下黃河幾十幾道灣?每道灣里藏有多少動人的故事?每條船上飄出多少悠揚的歌聲?
推出片名:黃河船夫曲。
村里正在鬧秧歌,一陣大秧歌過后,李思命扳著旱船來到了秧歌隊的中間。
李思命扳了一會兒船后,手扶船槳停了下來,對旱船里陳姑娘的扮演者張士銘唱道:叫一聲陳姑娘,你是個識字人,我老漢一輩子不識字,靠扳船在黃河兩岸學(xué)了幾首民歌,喜歡和人對唱。如果你同意,咱倆就對唱幾句,你看怎樣?
張士銘唱:好,你想對,咱就對。我也正想學(xué)幾首陜北民歌呢。
李思命唱:什么上來一點紅,什么上來像彎弓,什么上來數(shù)不清,什么上來黑洞洞。
張士銘唱:太陽上來一點紅,月牙兒上來像彎弓,星星上來就數(shù)不清,烏云上來就遮得黑洞洞。
李思命唱:什么上來方又方,什么上來圓又圓,什么上來成雙對,什么上來嘟嚕嚕轉(zhuǎn)。
張士銘唱:桌子上來方又方,碟兒上來圓又圓,筷子上來成雙對,酒壺上來嘟嚕嚕轉(zhuǎn)。
李思命唱:什么鳥穿青又戴白,什么鳥穿的是大紅鞋,什么鳥穿的是一錠黑,什么鳥下蛋土里埋。
張士銘唱:喜鵲穿青又戴白,山老鴰身穿大紅鞋,烏鴉穿的是一錠黑,野雞下蛋土里埋。
李思命唱:什么鳥壘窩一堆柴,什么鳥壘窩七根八頭柴,什么鳥壘窩上高崖,什么鳥穿的是十樣彩。
張士銘唱:喜鵲壘窩一堆柴,斑鳩壘窩七根八頭柴,胡燕壘窩上高崖,錦雞穿的是十樣彩。
李思命的秧歌曲,贏得了觀眾的陣陣掌聲和喝彩聲。
張士銘:思命,你今天唱得真是太好了。
李思命:你答得也不賴呀。
張士銘:我是無名英雄,坐在船里邊,誰也看不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和陳姑娘在唱呢。
李思命:看把你委屈的,要不,下一次咱倆換著來,你扳船,我坐船,你看怎樣?
張士銘連連擺手:我可扳不了,我可扳不了,我天生就是坐船的料,扳船的事我可干不了。再說了,我也沒有你的那份才氣,張口就能想出那么多的詞兒來。韶華,你說思命今天唱得好不好?
李韶華:好,當(dāng)然好了,可是……
張士銘:可是什么?
李韶華:我總覺得,這些詞有點太陳舊了。
李思命:太陳舊了?你說怎么個陳舊法?
李韶華:咱年年扳,年年唱,年年都是什么方什么圓,什么白什么黑,什么鳥什么獸的,聽得多了就感覺有點不新鮮,你們說是不是?
李思命:理倒是這么個理,可是咱老祖宗幾輩子都是這么唱的,咱要是再翻新,怕眾人就都聽不慣了。
張士銘:啥翻新不翻新的,就這么唱得了。
李韶華:如果要湊合,這么唱也就行了,但如果要把咱的秧歌唱得更好,更能吸引人,那就得編新詞。
李思命:是得編新詞了,可從哪編起呢?
李韶華:咱荷葉坪村人祖祖輩輩都住在黃河岸邊,祖祖輩輩都在扳水船,咱就唱咱扳船的艱難,唱咱黃河的氣魄。
李思命:韶華,你說得太好了,咱就唱咱扳船的艱難,唱咱黃河的氣魄。
李思命的父親在山上耕地。
李思命提著一罐飯,來到了父親的跟前。
李思命父親吆停了牛,蹲在地畔吃飯。
李思命:大,你在黃河上扳了十幾年的船了,能不能給我說說扳船的艱難?
李思命父親:那有啥好說的,你說,受苦人干啥不艱難?耕地不艱難?鋤地不艱難?還是收割、打場不艱難?受苦人,受苦人,一輩子就是受苦的命。
李思命:我知道,受苦人干啥都艱難。你能不能給我舉幾個例子說說扳船人的艱難。
李思命父親:例子我就不說了,要想知道扳船的艱難,你還是自己去體會吧。
說話中,飯就吃完了,李思命的父親把牛卸了下來。
李思命不解地問:大,你怎把牛卸了,不耕了?
李思命父親:思命,你不是想知道扳船的艱難嗎,我這就叫你試一下。
李思命:大,你這是要干啥?
李思命父親:來,幫我拉犁。
李思命稍稍遲疑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父親的意思:我知道你叫我干啥了。
李思命父親:那就干吧。
李思命拾起地上的牛套繩,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個人吃力地拉起了犁。拉了一會兒,李思命就累得滿頭大汗了,他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喘著粗氣說:我的媽呀,累死我了,快叫我緩緩。
李思命父親:干這點活就累了?還差得遠(yuǎn)呢,起來起來起來,接著拉,接著拉。
李思命不得不再次艱難地站了起來,繼續(xù)拉犁。
太陽到了頭頂。
李思命幾乎向前挪不動一步了,身子開始搖搖晃晃起來,肩膀也慢慢地滲出淡淡的血跡。
李思命父親:怎么樣,知道扳船的艱難了嗎?
李思命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說:知道了,知道了。
李思命的父親:知道?你知道個啥?扳船比這個要艱難十倍。還敢再嚷的要去扳船嗎?
李思命:咋不敢,你敢我就不敢了?
李思命父親:還嘴硬,那我就給你唱一首黃河船工號子吧。
孫二娘開店她倒在個十字坡,
秦始皇他倒是跑馬修邊墻,
二郎擔(dān)山他倒趕太陽,
看只看太陽落在西山,
歇一歇抽上袋旱煙咱再干。
李思命:大,這首歌好聽,咋從來沒聽你唱過?
李思命父親:你先甭說這歌好聽不好聽,你說這秦始皇修邊墻難不難,楊二郎追太陽難不難?
李思命:難,當(dāng)然難了。
李思命父親:你要想扳船,就得有秦始皇修邊墻,楊二郎追太陽的那股子勁。要是沒有那股子勁,你就老老實實地給我在家里呆著。
父親的話讓李思命陷入了沉思。
煤油燈下,李思命的母親一邊給李思命包扎著肩膀上的傷口,一邊嘮叨著:二桿子!父子兩個都是二桿子,你咋忍心讓娃娃一個人拉犁,一拉就是大半天。你看看,把娃娃的肩膀都拉開了一道血口子。
李思命的父親一邊抽著旱煙,一邊蠻不在乎地說:有啥好看的,我年輕的時候又不是沒拉過。
李思命母親:你愛拉,你那是活該。你老先人整治你呢,你總不能也照著法子整治娃娃吧?
李思命:媽,你就甭怪我大了,是我自己要拉的。再說了,我都是20出頭的后生了,早不是娃娃了。
李思命母親:唉,苦日子,啥時候才能熬到個頭,娃娃都20多了,還說不下個婆姨……
李思命父親:來了,來了,又來了,干了一天活,還沒有吃飯呢,快吃飯。
李思命的母親把飯端了上來,一家人吃了起來。
李思命的父親拉上牛,扛上犁準(zhǔn)備出工了。他掉轉(zhuǎn)頭,向著窯洞喊道:思命,思命,走,耕地去。
他連喊了幾聲,里邊都沒有回應(yīng)。
這時,李思命的母親走了出來:娃娃昨天肩膀受傷了,你就讓娃娃休上一天吧。
李思命父親:休息,剛受這點傷就想休息?連這點苦都受不了,將來還想干什么,還能干什么?
李思命父親的話音剛落,李思命就從窯里走了出來:大,今天我不跟你耕地去了。
李思命父親:不去了,不去你去干啥?
李思命:我要去扳船。
李思命母親:啥?思命,你說你要去干啥?
李思命:我要去扳船。
李思命母親:你要去扳船,去不得,去不得,咱就是窮死也不在黃河里討飯吃。
李思命: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黃河邊上的人扳船的多了,你為啥不讓我去?
李思命母親:為啥,你問你大,你二大是怎死的?
李思命:不用問我也知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偛荒芤驗榘獯肋^一兩個人,咱就不去扳船吧。
李思命母親:一兩個?你知道這一年里有多少人在黃河里送了命嗎?
李思命父親:好了好了,說那么多干啥。我不是也扳了大半輩子船嘛,這不是還活得好好的。
李思命:大,這么說,你讓我去扳船了?
李思命父親:思命,我問你,你只是嘴上說說呢,還是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
李思命:我已經(jīng)決定了。
李思命父親:好,咱黃河邊上的人,說出的話,就等于放出去的水,是收不回去的。
李思命:大,我說到做到。
李思命母親:你說到做到個啥,我說什么也不讓你走。
李思命父親:思命他娘,老天要下雨,男人要出門,你就由他去吧。
李思命:好,我這就去找張士銘,準(zhǔn)備一下,過幾天就走。(轉(zhuǎn)身沖出了院子)
李思命父親:這小子,原來他們幾個早就串通好了。
李思命母親:你們都串通好了,就瞞我老婆子一個,看將來有個三長兩短你怎么辦。
李思命父親:思命思命,就看他娃娃的命吧。
篝火旁,李思命和張士銘一邊吃著干糧,一邊拉著話。
張士銘:思命,咱在路上也走了十來天了,走了不少路,過了不少村,咱現(xiàn)在把咱走過的地方編個順口溜,你看咋樣?
李思命:你的這個想法好,編成個順口溜,把從佳縣到包頭路過的地方都編進(jìn)去,以后的人再走這條路就知道怎么走了。
張士銘:好,那你就先說。
李思命:我先說就我先說。(略作思考,便脫口而出)打掇起行李出門走,磧口就是好歇頭。
張士銘:天不亮出門走得歡,路過三交十字街。
李思命:羊肉包子美得很,一霎時來到臨縣城。
張士銘:奇道的粉湯很有名,城莊的刷面抖得勻。
李思命:顧縣走了一道溝,翻山忻縣喬子溝。
張士銘:洼踏起身連頭山,下山到了馮家川。
李思命:蹺起腿,只顧跑,霎時到了劉家壕。
張士銘:這條蹺起那條來,眨眼又到蔡家崖。
李思命:柴家洼翻山往底彎走,過一架大山到了保德洲。
張士銘:河槽上的景致顧不上看,過河就到了府谷縣。
李思命:翻起山,往上走,一霎時到了高粱溝。
張士銘:河府一道平川走,路過砭上殺虎口。
李思命:遠(yuǎn)遠(yuǎn)照見腦包梁,過河包頭南海側(cè)。
赤日炎炎下,李思命和張士銘在匆匆趕路。
張士銘:思命,你看,包頭到了。
李思命問路邊的一個行人:老鄉(xiāng),前面就是包頭嗎?
行人:是的,前面就是包頭。
李思命:到啦,我們終于到包頭啦。
兩個人拋起行李,興奮得跳了起來。
李思命和張士銘在街上溜達(dá)著,張士銘每到一個店鋪都要進(jìn)去看看,他對什么都感到好奇。
張士銘:思命,啊呀,這包頭城就是好,賣什么的都有,咱回去的時候多拉一點,肯定能賺一大筆錢。
李思命:包頭城要是不好,為啥那么多人舍命往包頭跑。好了,你就別看了,咱們還是找個木匠,先把船打起來再說。
兩個人從貨店走了出來,一路向前走去。
不遠(yuǎn)處就有一個木匠鋪,一個木匠坐在店鋪門口,悠閑自得地唱著。
我當(dāng)木匠很多年,
斧子鋸子都置全。
打船是我的拿手戲,
大船小船都不難。
李思命聽到木匠的唱詞,笑著對張士銘說:你聽,前面就是一個木匠鋪,等我上去跟他戲逗一戲逗。
張士銘:你怎樣戲逗他?
李思命:看我的就行了。
說著,走上前去,和木匠打招呼說:師傅,你這里打不打船?
木匠:這里就是打船的,小伙子,你要打怎樣的船?
李思命用手比劃著說:我要打天上到地上這么深,南京到北京這么長,東京到西京這么寬的船。
木匠:小伙子,你打這么大的船在哪里使用?是不是成心耍戲我這個老頭子?
李思命:怎么,大的你打不了,那么你就給我打一個蠓子一樣大小的船吧。
木匠:小伙子,你打這么點小船有什么用?
李思命大笑:還說你大船小船都不難,原來你是大的做不了,小的做不成。
木匠:小伙子,開玩笑歸開玩笑,你到底要做大船還是小船。你要是不做,就請你到別處吧,我沒有時間跟你開玩笑。
張士銘見木匠有不快之色,忙上來打圓場說:哎呀,看你這個人,真是個二百五,一會兒在天上,一會兒在地下。師傅,你跟他說不成個話。咱們商量吧,我們要打丈二的肚子,三丈四尺長的一條船。船價得多少?
木匠:船價河運局按尺碼規(guī)定,公平合理。
張士銘:好,那你就給我們打吧。
木匠:你說話算話?
李思命:我們黃河船工,從不說一句空話。
木匠:好,那就這么定了,半個月以后,你們來取貨。
李思命,張士銘:那就好。
說完,兩個人離開了木匠鋪。
字幕:一個月后。
李思命和張士銘領(lǐng)著一幫人往船上在裝貨。
一會兒,貨就裝好了,兩個人跳上船去,李思命撐起篙,拉長嗓子喊道:開船啦——
小船順著河道緩緩地向前駛?cè)ァ?/p>
李思命一邊扳著船,一邊唱著《船夫曲》。
我老漢今年五十三,
祖祖輩輩住在黃河岸,
不種田來不種地,
每日起來把船扳。
人憑地來虎憑山,
船工憑的是小木船,
打爛小船連本爛,
你看我扳船難不難。
張士銘:思命,人都說扳船難,扳船難,我看這扳船也沒啥難的嘛,只要把方向把正,順著河道走不就行了。
李思命:士銘,你把扳船看得太容易了,這里的黃河還算平穩(wěn)。等再往前走一段,黃河在那里向南拐一個灣,進(jìn)入晉陜峽谷,那里的黃河又窄又深,浪頭又急又猛,那時的黃河比老虎還兇……
張士銘:思命,你也是第一次扳船,你怎么知道的這么多?
李思命:我爺爺是扳船的,我大是扳船的,我從小就聽他們講黃河的故事,我怎么不知道?
張士銘:那也怕沒有你說的那么兇險吧。
李思命:看來你還不信,不信你就等著瞧吧。
小船在黃河拐了一個灣,又拐了一個灣。
河道突然變窄,水流突然變急,狂風(fēng)突然大作。
小船在黃河里猛然間顛簸起來了。
張士銘:不好了,船好像要翻了,怎么辦?
李思命:不要急,沉住氣,慢慢地向岸邊靠。
兩個人使盡全身的力氣扳著,可是,小船偏偏不聽他們的話,他們越是想向岸邊靠,小船越是向河心卷去。
一個巨浪打了過來,一下子把張士銘打到了船里,張士銘吃力地想爬起來,可就是爬不動。
張士銘:思命,我怎么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李思命:你先緩一緩,我一個人來扳。
又一個浪頭打了過來,李思命的手一軟,船篙掉進(jìn)了河里,小船左沖右突了幾下,撞到了一塊巨大的礁石上。
船翻了,貨也被水沖走了。
李思命和張士銘被卷入了滔滔黃河之中。
李思命奮力向黃河岸邊游去,當(dāng)他快要游到黃河岸邊的時候,聽見不遠(yuǎn)處張士銘發(fā)出了微弱的呼救聲:救命,救命……
李思命再次振作精神,朝著張士銘游了過去。
李思命抓住張士銘,吃力地向岸邊游去。
陳老漢和他的女兒陳秀英把他們的小船慢慢地靠在了岸邊。陳老漢從船上跳了下來,拴好了船,陳秀英也從船上跳了下來。
陳秀英:爹,咱回家吧,扳了一天的船,你也累了。
陳老漢:不急,秀英,你再到黃河邊上看一看,看有沒有被黃河浪頭卷上來的人。
陳秀英:爹,黃河浪頭卷上來的人多了,咱能救的過來嗎?
陳老漢:唉,秀英,爹知道救不過來,可是,咱能救一個算一個吧。
陳秀英:好吧,那我就去看一看。
她沿著黃河一路向下走去,走了一會兒,突然看見前面好像躺著兩個黑乎乎的東西。她走到跟前,俯下身子仔細(xì)一看,不由嚇了一跳,并大聲叫了起來:爹,這里有兩個人。
聽到叫聲,陳老漢快步跑了過來,看了一下:還愣著干什么,快搶救。
陳老漢和陳秀英每人搶救一個,他們又是揉胸,又是做人工呼吸。
一會兒,李思命和張士銘終于有了微弱的呼吸。
陳秀英:爹,他們好像有氣了。
陳老漢:有一口氣就好,我們先把他們背回家再說。
兩個人每人背著一個人慢慢地向家里走去。
煤油燈下,陳秀英一口一口地喂著李思命水喝。
李思命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當(dāng)他看到昏黃的煤油燈下,一個美麗的姑娘站在他的身邊,他猛地坐了起來,喃喃地說:我這是在哪,不是做夢吧?
陳秀英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連連后退,轉(zhuǎn)身跑了出去,片刻,陳秀英與老漢匆匆進(jìn)來。
陳老漢來到了李思命的身邊。
李思命還在似夢非夢地說:我這是在哪里,不是在做夢吧?
陳老漢:小伙子,你不是在做夢,你在我家里。
李思命:我是怎么到這里來的?
陳老漢:你讓黃河沖到了這里,是我和我姑娘把你抬回來的。
李思命:那我的伙伴呢?
陳老漢:你放心,他也好著呢,在另一孔窯洞里。
李思命:他沒有死?那我就放心了。(無力地倒在了炕上,很快就呼呼入睡了)
陳秀英:大,他是不是又昏過去了?
陳老漢:你放心吧,他不是昏過去了,這次是真的睡著了,讓他睡吧,他實在是太累了。
陳秀英默默地注視著沉睡中的李思命。
陳老漢:你在這兒看著他,我過去看那一位醒了沒。(轉(zhuǎn)身退了出去)
陳老漢、陳秀英、李思命、張士銘四個人圍著一張炕桌在吃飯。炕桌上還放著一壺灑,幾只酒杯。
李思命倒了一杯酒,端起來,恭敬地捧到了陳老漢的面前,真誠地說:大叔,我敬你一杯酒,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張士銘也說:是呀,要不是你和陳姑娘,我和思命早就喂魚了。
陳老漢接過酒,說:咱天下船工一家人,以后再不要說謝不謝的話。這杯酒我喝了,祝你們一路順風(fēng)。(一飲而盡)
張士銘也倒了一杯酒,端給陳秀英說:陳姑娘,多謝你這幾天對我和思命的照顧。這杯酒我敬你了。
陳秀英看著陳老漢,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不喝酒。
陳老漢:咱黃河邊的兒女,還怕一杯酒嘛,這杯酒你就喝了吧,這是他們的一點心意。
陳秀英:話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我就喝了。(接過酒,一飲而盡)
幾個人又相互敬了幾杯酒,就開始吃飯。
李思命問陳老漢:大叔,聽說你也是這一帶的老船工了,你能不能給我們唱兩首船工號子?
陳老漢嘆了一口氣說:唉,年輕的時候常扳船,也常唱歌?,F(xiàn)在老啦,船不扳了,號子也不唱了。
張士銘:大叔,你就給我們唱一首吧,我們兩個最愛聽船工號子啦。
陳老漢:你們真的想聽?
李思命:太想聽了。
陳老漢:你們要是真的想聽,那我就給你們唱一首吧。
提起家來家有名,
黃河兩岸是磧拐村,
祖祖輩輩受貧窮,
扳船擺渡過光景。
我老漢是個扳船漢,
西岸起身我到東岸,
頭頂著藍(lán)天腳踏板,
一年四季浪里頭鉆。
天下黃河九十九道灣,
回水灣里頭把船扳,
世上這生計二十八般,
就數(shù)擺渡這營生難。
李思命:唱得好,唱得太好聽了。(把這首歌快速地重復(fù)了一遍)
陳秀英:思命,你也會唱這首歌?
張士銘:思命可是個音樂天才,無論什么歌,他只要聽一遍,就會唱了。
陳秀英:真的嗎,你可真厲害。
李思命:我哪有那么厲害,我只是用心在聽罷了。
張士銘:陳姑娘,你能不能也給我們唱兩首?
陳姑娘剛要說什么。
陳老漢打斷她說:一個姑娘家,天天呆在家里很少出門,會唱啥歌。
李思命:那就不麻煩大叔了,吃了飯我們就要回去了。
陳老漢:你們要走,我也不留你們啦。我家有條舊船,一會兒你們就扳上回去吧。
李思命:那多不好意思,我們還是走著回去吧。
陳老漢:咋,把我當(dāng)外人啦,是不是覺得我舍不得一條船?
張士銘忙說:沒有,沒有,那我們就扳上船回去。
陳老漢:這才像個船工。
陳秀英:我大這個人最討厭有人跟他客氣。
李思命:那就不客氣了,不客氣了。
李思命和張士銘駕著小船,就要離開了。
陳老漢和陳秀英站在岸邊來為他們送行。
李思命把船篙一撐,喊了一聲:開船啦——
張士銘揮手在向陳老漢和陳秀英道別:陳大叔,陳姑娘,再見啦——
陳老漢和陳秀英也在向二位招手。
小船漸行漸遠(yuǎn)了。
陳老漢突然對陳秀英說:秀英,他們不是要聽你唱歌嘛,你就給他們唱一首吧。
陳秀英:爹,你說唱?
陳老漢:唱吧。
陳秀英:唱哪首?
陳老漢:就唱《天下黃河幾十幾道灣》吧。
陳姑娘放開嗓子唱了起來。
你曉得天下黃河幾十幾道灣,
幾十幾道灣上幾十幾支船,
幾十幾支船上幾十幾根桿,
幾十幾個艄公把船來扳?
張士銘:思命,你聽,陳姑娘唱歌了。
李思命把船停了下來,靜靜地傾聽著。
張士銘:思命,還愣著干什么,人家向你提出問題了,你趕快回答呀。
李思命:忙什么,這樣的問題難不倒我,你聽我的。
我曉得天下黃河九十九道灣,
九十九道灣上九十九支船,
九十九支船上九十九根桿,
九十九個艄公把船來扳。
陳老漢聽了不住地點頭:答得好,答得好,多少年了,我把這首歌唱了無數(shù)遍,還沒有人回答得讓我感到滿意的。
陳秀英:爹,這一次,你滿意了嗎?
陳老漢:滿意,滿意。我相信,這首歌很快就會在黃河兩岸傳唱開來的。
李思命一邊扳船一邊在唱。
我曉得天下黃河九十九道灣,
九十九道灣上九十九支船,
九十九支船上九十九根桿,
九十九個艄公把船來扳。
張士銘:思命,你就別再唱了,我都煩死了,你還有心思唱歌。
李思命:士銘,馬上就要到家了,你還有什么好煩的?
張士銘:唉,到家是到家了,可我真的沒臉見家人了。
李思命:為啥?
張士銘:唉,這一趟包頭跑的,我們一分錢沒掙到,連老本都賠進(jìn)去了。
李思命:原來你是為這事煩心呢。我倒不這么想,我認(rèn)為,我們不但沒有賠,而且掙大了。
張士銘:掙大了,掙了啥了?
李思命:我們掙了這首歌呀,《天下黃河九十九道灣》這首歌呀。
張士銘:唉,你呀你,歌又不能當(dāng)飯吃。
李思命:在我看來,歌比飯還重要。
張士銘:讓我說呀,你這是在自我安慰。
李思命:我不是在自我安慰,我說的是真的。李韶華先生不是老是說我們的秧歌曲沒有唱出黃河的氣魄嗎?等到明年春節(jié)鬧秧歌,咱們給他好好露一手,看他還有什么話說。
張士銘:思命,還是你想得長遠(yuǎn)。對,明年春節(jié)鬧秧歌,咱就唱這首歌。
李思命:保準(zhǔn)一炮打響。
張十銘:肯定一炮打響。
說著,兩個人扳著船,順流而下。
字幕:1920年春。
村里在鬧秧歌。
一通秧歌過后,一個老艄公扳著旱船來到了秧歌隊的中央,坐水船的仍然是張士銘。
老艄公(唱):
新正上月鬧紅火,
眾位鄉(xiāng)鄰聽我說。
我扳水船走黃河,
黃河兩岸故事多。
張士銘(唱):
你扳水船我坐船,
一坐就是十幾年。
有啥故事你就說,
你有問來我有答。
老艄公(唱):
天上的沙欏樹什么人兒栽?
地下的黃河是什么人兒開?
什么人兒把守三關(guān)口?
什么人兒出了家再沒有回來?
張士銘(唱):
天上的沙欏樹王母娘娘栽,
地下的黃河是禹王爺開,
楊六郎把守三關(guān)口,
韓湘子出了家再沒有回來。
聽了這兩個人的唱詞,站在一邊的李韶華不禁連連搖頭,他失望地對身邊的一個人說:唉,這么多年了,張士銘也在黃河上扳了五六年的船,我總以為他能唱出什么新詞來,唱來唱去還是這么些老調(diào)子。
旁邊的那人:你再聽聽吧,說不定一會兒他能唱出什么新詞來。
李韶華:聽聽就聽聽吧。
老艄公又唱道:
趙洲橋兒是什么人兒修?
玉石欄桿是什么人兒留?
什么人兒倒騎毛驢橋上過?
什么人兒推車車?yán)铝艘坏罍希?/p>
李韶華聽了連連擺手:還是這么些連三歲的娃娃都知道陳詞濫調(diào),不聽了,不聽了,我走呀。
旁邊那人:再聽聽嘛!
李韶華:有啥好聽的,聽了十幾年了,還聽,你就沒聽夠。
李韶華說著擠出人群向家里走去,剛走出幾步,抬眼望去,瞧見有一個人從山上匆匆地走了下來。他仔細(xì)看了看,不由驚喜地叫出聲來:思命,思命回來啦,思命,思命回來啦——
看秧歌的人聽說李思命回來了,紛紛向這邊圍了過來。
人們七嘴八舌地問道:聽說李思命回來了,是真的嗎?
李韶華:難道我還會哄你們嗎,你們自己看,那不是李思命是誰?
正說著,李思命來到人群中間。
李韶華:思命,你總算回來啦,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李思命:我怎能不回來,一聽見鑼鼓響,我的手就怪癢癢的。
李韶華:那就好,村里人正等著你扳水船呢。
李思命:好,你讓我扳我就扳,扭扭捏捏不好看。
鑼鼓聲再次響起,李思命從老艄公的手里接過了船槳扳了起來,扳了一會兒,他唱道:
說起個難,道了個難,
十冬臘月扳水船。
水船不是人扳的,
把我的腳片子凍稀爛。
張士銘(唱):
你說難,我也難,
十冬臘月坐水船。
水船不是人坐的,
凍壞我三寸小金蓮。
李思命(唱):
我說難,你也難,
你難我難不一般。
你難坐在船里邊,
我難赤腳跑冰灘。
站在一邊的李韶華聽到這里,不由自言自語道:你難坐在船里邊,我難赤腳跑冰灘。咦,這兩句不錯,有點意思。還是思命唱得好。
張士銘(唱):
你說你難知道你難,
你難要下水把船扳。
只要我平安到江南,
我送你兩條老刀牌煙。
李思命:陳姑娘,你這文化人對得好。你要坐船下江南,我老漢再編唱兩段,考考你,你能對上,我就扳你,對不上,我就不扳你。
張士銘:艄公,請開言。
李思命(唱):
你曉得天下黃河幾十幾道灣,
幾十幾道灣上幾十幾支船,
幾十幾支船上幾下幾根桿,
幾十幾個艄公把船來扳。
聽到這里,李韶華激動得拍手叫好:好歌,好歌,這才是唱咱黃河的歌,唱咱黃河船工的歌。(忙從衣服里拿出一支筆、一個小本,認(rèn)認(rèn)真真地記了下來)
張士銘(唱):
我曉得天下黃河九十九道灣,
九十九道灣上九十九支船,
九十九支船上九十九根桿,
九十九個艄公把船來扳。
所有的群眾也都跟著唱了起來:
我曉得天下黃河九十九道灣,
九十九道灣上九十九支船,
九十九支船上九十九根桿,
九十九個艄公把船來扳。
李韶華在一邊拼命地記錄著。
黃河船工在唱《黃河船夫曲》。
山上放羊的在唱《黃河船夫曲》。
路上趕牲靈的在唱《黃河船夫曲》。
學(xué)校里的學(xué)生在唱《黃河船夫曲》。
李思命正在地里鋤地。
張士銘走了過來:思命,好消息,好消息。
李思命停下手中的活,問道:又有什么好消息?
張士銘:自從咱的《黃河船夫曲》唱紅以后,請咱們跑旱船的人越來越多了。
李思命:誰又請咱們?nèi)ヅ芎荡?/p>
張士銘用手指著黃河對岸說:河?xùn)|那邊,有個姓魯?shù)睦蠣?,要請咱們?nèi)ソo他跑旱船。
李思命:魯老爺為啥要請咱?
張士銘:聽說他前一段時間剛?cè)⒘艘粋€四姨太,為了讓四姨太高興,魯老爺專門為她請了一場秧歌。
李思命:士銘,我不想為這些有錢人去跑旱船。
張士銘:我知道你不想去,可這次人家是點名要你去扳船的。
李思命:點名,誰點的名?
張士銘:四姨太。
李思命:四姨太?四姨太是怎么知道我的?
張士銘:不知道,聽說這個四姨太還坐的一手好船,歌也唱得好,十里八鄉(xiāng)的沒有人能跟她對得上的。不知道她從哪聽說你扳船扳得好,就點名讓你去扳船。
李思命:我還沒聽說過會坐船會唱歌的四姨太,這我倒要去會會。士銘,咱啥時候走?
張士銘:明天。但我不去。
李思命:你為啥不去?
張士銘:我不是說了嗎,人家四姨太親自把船,我去干什么?
這里正在鬧秧歌,先是鬧秧歌,后是扳旱船,然后又是對唱。
最后,李思命唱道:
你曉得天下黃河幾十幾道灣,
幾十幾道灣上幾十幾支船,
幾十幾支船上幾下幾根桿,
幾十幾個艄公把船來扳?
坐船的四姨太答唱:
我曉得天下黃河九十九道灣,
九十九道灣上九十九支船,
九十九支船上九十九根桿,
九十九個艄公把船來扳。
聽完了歌,李思命琢磨道:這聲音咋這么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聽過,難道是……
李思命走到了船跟前,俯聲問道:姑娘,請問,你貴姓,我好像在哪里聽過你唱歌。
管家擠到李思命的跟前,沖著他嚷道:扳船的,不該你打聽的你就少打聽,快到賬房那里去領(lǐng)你的賞錢去吧,再問得多了,小心你不但拿不到賞錢,怕連家也回不去了。(然后又沖著大伙高聲宣布)今天的秧歌就鬧到這里,大伙都回家去吧。
眾人都一哄而散。
管家扶著水船回到了后院。
只有李思命一個人還站在那里納悶。
李思命匆匆地向黃河邊走去。
剛翻過一個山梁,他就看見山坡上的一棵樹下坐著一個女人。
李思命來到了樹下,坐在樹下的女人好像已經(jīng)察覺到有人來了,便突然站了起來。
兩個人面面相覷,幾乎同時認(rèn)出了對方。
李思命:陳姑娘!
陳秀英:李思命!
李思命:陳姑娘,你咋在這里?
陳秀英:我就是昨天晚上和你對唱的四姨太。
李思命:你是四姨太?難怪昨天聽起來你唱歌的聲音咋那么熟悉,原來你是陳姑娘!你是怎么……
陳秀英:我是他們搶來的。
李思命:搶來的?
陳秀英:等我以后再詳細(xì)告訴你,咱們趕快逃吧。等到天大亮了,他們看見我不在,肯定會追上來的。
兩個人再也沒說什么,快速地向河邊跑去。
河邊,正好有一條小船等在那里擺渡,船上坐著兩個人。
李思命:船家,快過來,我們要過河。
船家把船扳了過來。
李思命扶著陳秀英上了船。
小船慢慢地向河對岸擺去,一會兒就擺到了河中央。
李思命和陳秀英望著漸漸靠近的河對岸,不由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突然,兩個船家把船槳扔到了船里,壞笑著看著陳秀英。
李思命:船家,快扳船呀,你們要干什么?
船家甲:這不是四姨太嗎,你這是要到哪里去?
陳秀英:你們認(rèn)錯人了吧,我不是什么四姨太。
船家乙:認(rèn)錯人了?(哈哈大笑)
李思命:你笑什么?
船家甲:你也沒打聽打聽,這方圓幾十里都是誰的地盤,就敢拐走魯老爺?shù)乃囊烫?/p>
李思命:你們憑什么說我拐走了四姨太?
船家乙:你跟他廢話干什么,趕快掉頭,往回扳。
李思命:你們不能這樣。
船家甲:你說不能,我倒要看看到底能不能?
兩個人向李思命圍了過來,一起動手把李思命抬了起來,扔到了黃河里。然后,他們一個人抓住了陳秀英,一個人扳著船,就向河?xùn)|岸擺去。
陳秀英掙扎著,叫喊著:思命……
李思命也拼命地向小船游去,一邊喊著:陳姑娘……
滾滾黃河,伴隨著悲壯的《黃河船夫曲》。
字幕:1942年春。
四個八路軍文藝工作者來到村口,他們遇到了一位老人,便問道:請問,李思命家在哪里?
老人用手指著說:就從這里走,半坡上的那家人,就是李思命家。
文藝工作者:他在家嗎?
老人:在,今天他正好在家。
一個文藝工作者說:那太好了,這次總算找到他了。
老人:你們也是來聽他唱民歌的?
一文藝工作者:是的,你咋知道我們是來找他唱民歌的?
老人:這些年,找李思命唱民歌的人多了。
四個文藝工作者向李思命的家里走去。
李思命扛上犁正準(zhǔn)備出工,四個文藝工作者走進(jìn)了院子。
一文藝工作者: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就是李思命,大名鼎鼎的李思命?
李思命:你們是……
一文藝工作者:我們是從延安來的,來咱黃河岸邊搜集陜北民歌來的。
李思命:你們是從延安來的?(忙放下肩上的犁)快請,快請進(jìn)家。
幾個人一同進(jìn)了家。
李思命的老伴見有人來了,忙招呼客人上炕,倒水。
一文藝工作者:老李,我們是專程從延安趕來,聽你唱《黃河船夫曲》的。
李思命:唉,現(xiàn)在到處是唱這首歌的,你們何必從那么大老遠(yuǎn)來,聽我這個老頭子唱。
一文藝工作者:那不一樣,你是這首歌的作者,只有你唱的才最地道。所以我們只能來聽你唱。
一文藝工作者:老李,能不能給我們唱一下?
李思命:那有啥不能的,我們陜北人,張口就是民歌,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你們想聽,我就給你們唱吧。
四個文藝工作者一起說:那真是太好了。
李思命便扯開嗓子唱了起來。
四個文藝工作者有的記詞,有的記曲,有的也跟著唱了起來。
旁白:這次來到李思命家搜集《黃河船夫曲》的是魯迅藝術(shù)學(xué)院的安波、關(guān)鶴童、張魯、劉熾四位藝術(shù)家,他們被李思命的歌聲深深地感動了,并快速地記下了這首歌,后來經(jīng)過整理,將這首歌收進(jìn)了《陜甘寧老根據(jù)地民歌選》。1952年,文化部組織文藝工作者搜集整理陜北民歌,又一次來到了佳縣荷葉坪村,李思命再次唱了這首《黃河船夫曲》,他們又將這首歌編入了《陜北民歌選》。從此,這首《黃河船夫曲》便成了一代又一代黃河船夫的千古絕唱和永恒記憶。
70多歲的李思命在院子里曬旱煙,翻弄了一會兒,他覺得累了,便在院子里的一塊石臺上坐了下,點著一鍋旱煙抽了起來。
老伴端來一碗粽子,放在了李思命的旁邊,說:吃飯。
李思命:我不是說了嗎,等女兒來了咱一塊吃。
老伴:都等兩三天了,還不來,說不定家里有事,來不了啦。你就吃了吧,再不吃就放壞了。
李思命又抽了兩鍋煙,還不見有什么動靜,就拿起兩個粽子吃了起來。
忽然,大門外傳來《黃河船夫曲》的歌聲。
老伴高興地叫道:來啦,來啦,兒女他們來啦。
李思命猛地站了起來,說:來啦?(話音剛落,突然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老伴忙回過頭來,搖著李思命的身子叫道:老頭子,老頭子,你咋了?
字幕:1963年農(nóng)歷5月7日,李思命因突發(fā)腦溢血去世,享年73歲。
尾聲
悠揚的《黃河船夫曲》在陜北大地、黃河沿岸回蕩。
字幕:李思命走了,他的歌聲卻永久地留傳了下來。
字幕加畫面:
1984年,電影《人生》片頭。
1989年,電影《黃河謠》片尾。
2008年,大型陜北民歌經(jīng)典演唱會——《唱不完的信天游》尾聲。
2014年,中央電視臺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王向榮和杜朋朋在唱《黃河船夫曲》。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