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 爽(吉林藝術學院,吉林 長春 130000)
“女性電影專業(yè)戶”導演李玉改編了作家馮唐的小說《萬物生長》,第一次拍攝了一部真正關于男性的電影。這部電影并不像前面幾部作品將男性邊緣化、丑陋化,而是將男性置于敘事的核心位置,徹底地塑造了關于男性的充滿荷爾蒙味道的青春。這一次,女性成為男性成長過程中的導師、領導者,幫助男性實現了身體與精神上的雙重蛻變和成長。
電影《萬物生長》的主角是韓庚飾演的北京男孩秋水,他是一名醫(yī)科大學的學生,有著天生的傲嬌感和優(yōu)越感,他終日不務正業(yè),專心埋頭寫武俠小說賺外快,巔峰時期甚至能同時寫四部武俠小說。秋水有一個極度自律的女友白露,每天“軍事化”地管理秋水和他們之間的愛情,容不得他們之間有一絲不合規(guī)矩的地方。然而在秋水的眼睛里,白露只是一個大腿緊實的、讓自己奉獻了童貞的女性,每天都沉浸在時刻泛濫的性沖動之中。與此同時,秋水的初戀小滿開始不斷地給他打電話,秋水始終無法從小滿和開著大奔的處長離開的記憶中解脫出來,因而始終對小滿充滿怨恨的情緒,對她的電話興趣寥寥。與此同時,風情萬種的柳青走進了秋水的生活,她跟小滿和白露完全不一樣,她有一種成熟女性的體貼、溫柔和吸引力,她不會像白露一樣操控秋水的生活,她只會崇拜地看著秋水,似乎總有什么更深層的東西在她眼里透出來?!度f物生長》從秋水的雙眼中展現了三名截然不同的女性,她們在他的生命中扮演了截然不同的角色,表現了秋水在性欲的釋放過程中實現的個人成長。
馮唐的小說《萬物生長》是關于男性的青春,圍繞“欲望”展開敘事,推動事情發(fā)展、人物命運扭轉的都是男性秋水的性欲。導演李玉將馮唐小說中的欲望敘事移植到電影創(chuàng)作中,在電影《萬物生長》中譜寫了男性欲望的青春圖譜。
醫(yī)科大學的學生秋水有著天生的優(yōu)越感和傲嬌感,他自恃清高,雖然也奔著成為一名優(yōu)秀醫(yī)生的目標前進,但平時占據他生活大部分時間的是寫武俠小說,他將自己的武俠夢轉化為文字書寫下來,是秋水揮灑自己才情的通道,也是他用才情換取金錢的工具,金錢可以讓他滿足白露的物質欲望,與此同時也能讓他盡情地在白露身上發(fā)泄自己的性欲。秋水的欲望成為統(tǒng)領全片的核心,電影也以此為敘事工具展開全片。
電影《萬物生長》的欲望敘事是建立在秋水與三名女性的情感和肉體關系之上的,其中存在性欲,也有占有欲等其他欲望類型。小滿是秋水的初戀,是他不曾碰觸的純潔女孩,他們之間的愛情是朦朧而純真的,秋水與小滿一整個暑假都待在一起,甚至一起躺在一張床上,秋水都不曾觸碰小滿的肉體,不曾越過最后一道防線。小滿代表著秋水對愛情的最初幻想,是一個完美的女性,他克制著自己的欲望,壓抑著自己的欲望。然而,讓秋水倍加珍惜的小滿卻在那年的暑假結束之后,與其分手,跟了一個開大奔的公務員,這是讓秋水始料未及的慘淡收場。于是,秋水一方面對小滿無法忘懷,一方面又打心底里怨恨她。
欲望是主導秋水和白露關系的原動力。影片描寫秋水與白露的關系更傾向于性關系,秋水處處受著白露的約束和管制,白露和秋水也盡情地釋放著各自的欲望,秋水時時刻刻都呈現出“精蟲入腦”的興奮狀態(tài),而白露也不加掩飾自己的欲望呼應著秋水。白露代表著秋水充滿荷爾蒙味道的大學校園時光,是秋水欲望的載體,此時的秋水還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真正的愛情究竟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白露能夠滿足他的性欲,填補他時刻空缺的內心欲望。
范冰冰飾演的柳青是真正的社會人,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女人味兒,與秋水的第一次見面就讓秋水神魂顛倒。秋水從柳青身上看到了自己在小滿和白露身上不曾見到的東西,那是一種震顫著自己的精神和肉體的東西。柳青代表著秋水內心欲望的更高層次,其中有性欲、有保護欲,也有占有欲。柳青思想成熟,更希望從內而外地了解秋水,她從秋水寫的武俠小說入手,感受著秋水的才氣和傲氣,她想主動與秋水接觸,想要了解他。秋水面對柳青有著茫然和無所適從,她的若即若離,讓秋水魂牽夢繞,無法自拔。同時他又無法舍棄白露給自己帶來的肉體的歡愉。直到影片結尾處,柳青在自首之前滿足了秋水的性欲,完成了秋水的青春成長。
秋水的男性欲望是電影《萬物生長》的敘事核心,導演李玉沿著秋水的欲望生長方向規(guī)劃著敘事,并以此為敘事方法排布全片?!坝背蔀樘骄俊度f物生長》的不可規(guī)避的因素,它主導著電影故事的發(fā)展、人物形象的塑造,甚至是影片主題的表達。
小說《萬物生長》講述的是秋水的個人成長,從心靈到肉體,處于人生關鍵階段的秋水正在不知不覺地經歷著一場野蠻生長。作者馮唐從男性自身的角度出發(fā),塑造了秋水這個正處于青春期的男性形象。在他看來,秋水的青春、荷爾蒙以及他的成長都是具有詩意的,正如同大自然萬物繁衍生息一般,這份成長的力量是源自其機體內部的,源于自然的,最終會朝著怎樣的方向發(fā)展,會生長出怎樣的生命的形狀都是未知且有詩意的。
秋水的生命中出現的三個女人各有風韻、各有不同,都對秋水的成長產生了極其重要的影響,他的生命也在這三名女性的作用下綻放出了不同的色彩。小滿是秋水不曾觸碰過的“純真少女”,是他對愛情和女性的幻想雛形;白露是秋水大學時期的女朋友,兩人坦誠相見,赤裸裸地面對彼此的欲望,兩個人愛得直接、愛得瘋狂;柳青的出現則是秋水始料未及的,柳青已然是成熟的女性,無論是心智還是肉體,都對秋水產生了一股難以克制的吸引力,秋水在柳青的欲望刺激之下,生命的軌跡產生了轉變,企圖掙扎著完成從男孩到男人的蛻變。對于秋水來說,與這三名女性一一對應的是自己對女性不斷進化的認知,小滿是秋水寄予美好幻想和希望的女性,白露讓秋水的性意識覺醒并成為他泄欲的載體,柳青則讓秋水從精神到肉體重新對女性產生了全新的認知,這種不斷遞進的認知過程也是秋水不斷成熟的過程,從男孩到男人,從精神到肉體蛻變的過程。
于是,秋水的個人成長最終落在了生命的迸發(fā)與瘋長之上。如果說小滿代表了秋水精神上的成長,白露代表了秋水肉體上的成長,而柳青則讓秋水的精神和肉體的生長實現了和諧統(tǒng)一,上升到了另外一個高級的層次。因此,作家馮唐將秋水近乎原始的生命力的迸發(fā)和生長提煉出詩意的美感,導演李玉也在影片結尾處——秋水與柳青靈與肉的結合,將這份詩意推向了高潮,用大塊的、炙熱的色彩描繪出原始生命的美感。
影片《萬物生長》的欲望敘事建立在男性秋水的愛情體驗、性體驗等個人成長的基礎上,從他受過創(chuàng)傷的初戀開始,到無所顧忌地揮霍青春,再到對于愛情和性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男性秋水對于小滿、白露和柳青是三種截然不同的情感和認知,三個人都從骨子里對秋水做出了不可逆轉的改變,一一對應了他生命中的重要轉折點。影片《萬物生長》將青春期男性的心靈與肉體的生長狀態(tài)用電影語言描繪在大銀幕上,男性的青春充滿著直接的欲望,與女性不同的是,男性總是希望掌握自己不能掌握的事物,對愛情和性都是如此。這種無法滿足的欲望最終面對的是破碎的結局,正如秋水在經歷過這三段情感糾葛之后,他的人生走向了另一個方向,另一個極端?!度f物生長》將男性青春的欲望敘事建立起之后,賦予其詩意,也賦予其幻滅的破碎,將美好的、骯臟的、糾結的事物糅合在一起并一起粉碎,讓這部電影產生了別樣的審美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