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立筠
時光打濕了童年的河,你卻等不來回到彼岸的渡船。
——題記
“吱呀”一聲推開門,我把燈摁亮。
回來了?你在衣服上揩揩手,快到里屋坐吧。笑臉盈盈,從沒變過。哎,我應(yīng)著。卻不急著坐,在后面慢吞吞隨你到廚房。陳舊的玻璃窗戶沒關(guān)緊,漏進了絲絲縷縷的風,木料之間發(fā)生的細微響動如此熟悉。索性把它推開,抬眼望向遠方,燈火與炊煙的遠處,山影重重。老街此刻清清冷冷,行人往來稀疏。故鄉(xiāng)的晚秋,如同舊書里扉頁的素描,模糊、沉靜,有種說不清的朦朧情緒緩緩流淌。如同身后那個忙碌著的背影令人安心。
天色漸暗,想起一些往事。小時候的夏夜沒個頭兒似的。天黑了,你的呼喚聲一陣緊似一陣,而我充耳不聞。躲貓貓、抓強盜、跳方格……此時還如火如荼的進行著。當伙伴們漸漸散了,在白日里看來再平常不過的小路仿佛一道道陰森的鬼門關(guān),黑沉沉的小樹林里,仿佛有猛獸虎視眈眈盯著自己……
忽而,一窗麥黃色的光螢沖破茫茫夜色,悄然撲入我的眼簾。
陡然間,我難以形容內(nèi)心無邊的光明。那些黑暗中滋生的怪物一下子通通不見,連眼角眉梢都帶有陽光的顏色。
凝神細看,那燈光是從老屋的木窗里透出來的,周邊漫延著毛茸茸的光暈,溢著沉甸甸的溫暖。
我悄悄走進,見你正靜靜地坐在桌前,一邊極有耐心的等我回來,一邊察看菜涼了沒有。我甚至看見你嘴角的笑——毫無功利的滿足的笑。那抹笑是一把陳舊的木梳,把我如亂發(fā)般的情緒一點一點理順,讓它變得服貼。
我輕輕走進去,像怕驚擾了什么一般。
你起身給我盛飯,餓了吧?又玩到現(xiàn)在才回來。不含一點指責,完完全全包容的語氣。和現(xiàn)在一樣,從沒變過。
霧氣裊裊,你把碗自然地遞給我?;腥艋氐搅送陼r代。你的笑顏仿佛春天溫暖的揚花,紛紛揚揚撒滿歸途。
所有平日不好的、陰郁的、煩躁的情緒,被屋內(nèi)浮動著的溫暖徹底沖刷干凈,依舊是你在我身后忙碌的背影,沒有什么過多的話語,但當我疲憊沮喪時,總知道世界上會有一個人為你等待,總有一盞燈在萬丈黑夜為你照亮微弱但堅韌的光芒。
我站起來收拾碗筷。你忙說不用你來,執(zhí)意要我回屋看電視去。
外婆啊。我為你做得太少太少了。
我洗著碗,水聲響在清遼的夜空中。身后是鍋碗相撞發(fā)出的叮咚脆響。我抬眼望向窗外。
老街依舊在黑夜里沉默著。差不多初冬了。但我知道,有什么已經(jīng)盛開。
[作者通聯(lián):湖北宜昌市第一高級中學(xué)201504]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