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明
久盼的雪花終于飄落下來。
我異常興奮,走出暖屋,在飛雪中漫步,領(lǐng)略那種“皎潔隨處滿,流亂逐風回”的境界,頓覺心曠神怡。忽兒,幾只麻雀叫著從頭頂掠過,令我觸景生情,憶起兒時雪后捉麻雀的往事。
捉麻雀的方法很簡單,在場上掃一塊圓桌大小的空地,用一根短而直的木棍支起竹篩或柳條筐的一邊,下面撒上一點秕谷,木棍下端系上一條長繩,牽扯在手上遠遠地躲在一旁靜等獵物上鉤。待饑餓難耐的麻雀進入筐下,將繩子猛一拉,捕獵便成功了。如此,半天下來竟能捉到二三十只麻雀?;氐郊依铮p著父親給宰殺一下,再讓母親給燉一燉,便是一頓美味佳肴。只要雪融化不完,6歲的我就天天捉麻雀,也天天可以解一頓饞。因而,我不盼過年,卻渴盼下雪。雪天捉麻雀成了我的一大樂事。
父母對我捉麻雀的舉動,是積極支持的。這倒不單單是為了讓我解饞, 主要是二老認為麻雀是害鳥,凈吃糧食,惹人嫌。后來上了學,才從課本上和老師的講解中,知道父母說麻雀是害鳥的話不確切。麻雀具有兩面性,平時主食谷類,但生殖季節(jié)多食昆蟲,并以之哺喂雛雀。對麻雀加以保護,有益于人類。對此道理,我鸚鵡學舌般向父母述說一遍,父母才恍然大悟。打那以后,我再也沒有捉殺過麻雀,而盡己所能保護麻雀。
一年初冬的傍晚,我發(fā)現(xiàn)一只羽毛未豐的小麻雀從房檐下掉到草垛上,急忙跑過去捉進屋里,并找來紙箱和棉絮,為它做了一個暖融融的窩。每天都要掰著它的嘴,一點一點地喂食。一晃春天到了,小麻雀也長大了。我雙手捧著它走出屋門,輕輕地向上一拋,喃喃自語:飛吧,飛吧!小麻雀一展雙翅,向空中飛去。誰知,它飛了沒多遠,又掉頭飛了回來,仿佛在說:“我不能離開你!”看著這只可人的小麻雀,我內(nèi)心涌起一股戀情。難怪人們送給它家雀的小名,原來它很戀家,生生死死不離故鄉(xiāng)。
從此,我更精心地喂養(yǎng)它。下學回家的路上,逮上幾只螞蚱,捉上幾條小蟲。我還用小鍋熬出粘乎乎、香噴噴的小米湯,一勺勺地喂它喝。日復一日的伺守中,我和小麻雀建立了濃厚的感情。卻不知,在深秋的一天夜里,小麻雀突然患病了。頭無力地耷拉著,眼睛微微閉合,深身顫抖,盡管我使盡渾身解數(shù),也未能救活它。撫摸著小麻雀的尸體,眼淚撲簌簌成串滾下。我求父親做了一個小木盒,里面鋪上一層棉絮,把小麻雀放在棉絮上,上面又蓋了一塊黑布。我一手托著木盒,一手擒著鐵锨,來到村北一片樹林里,深深地挖了一個坑,將小麻雀葬于其中,并默默地說:“安息吧,我的小精靈!”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但捉麻雀養(yǎng)麻雀的往事,怎么也忘卻不了。我想,人們都應該以雪一樣純凈的童心,對待萬物,對待人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