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蘊漢詩中的中國典故研究

杜彥松　蔡美花

[摘 要] 鄭蘊是朝鮮朝中期著名的政治家、文人和學(xué)者，他生平積極參政，同時創(chuàng)作了604首漢詩。鄭蘊詩作中引用朝鮮朝典故少之又少，反而廣泛引用了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忠臣義士、有謫遷經(jīng)歷的臣子、品格高潔的隱士及重情重義的事典，以及《詩經(jīng)》《論語》《孟子》《楚辭》等先賢的著作，杜甫、文天祥等詩人作品中的語典，這體現(xiàn)了鄭蘊深受儒家文化熏陶下的文學(xué)審美趣旨，更表現(xiàn)了中國與朝鮮半島自古以來深刻的文學(xué)、文化交流關(guān)系。

[關(guān)鍵詞] 鄭蘊、漢詩、事典、語典、儒家思想

[中圖分類號] I312 [文獻標(biāo)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2-2007（2017）04-0045-07

[收稿日期] 2016-12-06

[作者簡介] 1.杜彥松，女，錫伯族，延邊大學(xué)朝鮮-韓國學(xué)學(xué)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朝鮮-韓國文學(xué)；2.蔡美花，女，朝鮮族，教授，文學(xué)博士，博士生導(dǎo)師，朝鮮半島研究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主任，研究方向為朝鮮-韓國文學(xué)。（延吉 133002）

鄭蘊（1569-1641）是朝鮮朝中期著名的政治家、學(xué)者、文人，活躍于光海朝及仁祖反正后黨派紛爭激烈的朝鮮朝政壇，他平生剛正不阿，守義節(jié)、求正道，是朝鮮中期士大夫精神的典型代表。最為難能可貴的是，鄭蘊在積極參政的同時，還創(chuàng)作了604首漢詩，集中體現(xiàn)了其政治抱負(fù)和學(xué)問情操。近年來韓國方面對鄭蘊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其政治活動方面，如：鄭日善的《桐溪鄭蘊的政治思想一考》，金滿善的《桐溪鄭蘊的學(xué)問和政治活動》，吳洙彰的《桐溪鄭蘊的政治活動及其意義》，韓明啟的《桐溪鄭蘊的政治行跡及意義》，以及李再哲的《士林政治期桐溪鄭蘊的現(xiàn)實認(rèn)識和政局運營論》等；還有些研究側(cè)重鄭蘊的流配詩歌，如：高定佑的《桐溪鄭蘊流配詩歌研究》，于運弼的《桐溪鄭蘊的生活與詩》，夫英勤的《桐溪鄭蘊濟州流配詩考察》等。本文將專注于鄭蘊漢詩中中國典故的使用，進而探討鄭蘊及以其為代表的朝鮮朝士大夫文人對中國文化的受容情況。

一、鄭蘊漢詩中事典的運用

事典通常是指詩文作品中引用的歷史故事、寓言故事、宗教故事和古代神話傳說故事等。鄭蘊漢詩中的事典以中國歷史人物典故為主，時間跨度上啟西周下至唐宋，按照屬性可分為以下幾類：

（一）賢臣義士

鄭蘊家學(xué)深厚，自幼篤學(xué)好問，憑借對儒家經(jīng)典的融會貫通考取進士，從而進入仕途，儒家思想深刻地影響了鄭蘊的一生。鄭蘊生平以儒家義節(jié)當(dāng)先，許捲洙教授在韓國出版的《國譯桐溪集》題解中也評價鄭蘊是“朝鮮朝一代義節(jié)最為杰出的人物[1]（14）”。他猶為尊重中國古代有愛國精神的忠貞之士。例如出使匈奴被扣留19年不改志節(jié)的蘇武，就被引入《為雁解嘲》一詩中：

帛書故事亦曾知，必待蘇公苦節(jié)持。

北塞譴遷因自作，南邊幽縶是誰為?！盵1]（108）

詩中“帛書故事”指漢朝使節(jié)蘇武被囚匈奴海上牧羊時饑寒交迫，仍起臥皆持漢節(jié)。漢朝要求匈奴放還蘇武，匈奴卻詭言蘇武已死。后來，漢匈修好，漢昭帝讓漢使對單于說：“天子射上林中，得雁，足有系帛書，言武等在某澤中?！盵2]（552）匈奴只得放蘇武還漢。鄭蘊曾先后謫遷鏡城和濟州島，期間條件艱苦仍戀主愛國，詩中以蘇武的故事為比興，引出對自身遭遇的喟嘆，以忠臣義士受難的典故比喻自身，讓自己的艱苦境遇更加形象，并暗示即使自己困苦如蘇武，也將愛國如初持節(jié)堅貞。

另外以忠臣典故自喻的還有《錄病寄圣求》一詩，鄭蘊在此詩中寫道：

非緣謀士憤成憂，鬢角疽生擁右喉。

項直真如董強項，頭頑還似魯魚頭?！盵1]（121）

詩中 “董強項”指后漢名臣董宣，他不畏權(quán)貴、打擊豪強，甚至敢得罪公主，民間唱歌表揚他說：“董宣衙前無人擊鼓鳴冤”，[3]（2489-2490）后人稱為“強項令”；而“魯魚頭”指宋朝名臣魯宗道，《宋史·魯宗道列傳》中言：“宗道為人剛正，疾惡少容，遇事敢言，不為小謹(jǐn)”，[4]（9629）因“魯”字上為“魚”字，他骨頭也硬得恰如魚頭一樣，便得了個“魚頭參政”的外號。鄭蘊不畏權(quán)貴、冒死進諫的精神與董宣、魯宗道如出一轍：在“嫡庶有別”思想嚴(yán)重的朝鮮朝，宣祖次子光海君繼位后，朝鮮朝政局動蕩，黨爭激烈，宣祖嫡子永昌大君獄事①爆發(fā)時，鄭蘊不顧與當(dāng)權(quán)的大北派的意見相左，毅然上呈《甲寅封事》②勸諫。光海君大為震怒，削鄭蘊官爵流配濟州島十年。此處鄭蘊正是以這兩個人物典故比喻自己堅守正義、不懼強權(quán)直言進諫，雖流放亦不易氣節(jié)。

除卻用歷史人物比喻自身，鄭蘊對抵御外侮、戰(zhàn)死沙場的將士從不吝言辭，常以中國名將作比，為他們歌功頌德。如《追悼李有之》：

孤旌萬里赴龍庭，鐵騎千群截漢兵。

殺賊縱非金將匹，投降肯作李陵生。[1]（122）

詩中“金將”指西漢名將金日磾，班固在《漢書》中言：“金日石單夷狄亡國，羈虜漢庭，而以篤敬寤主，忠信自著，勒功上將，傳國后嗣，世名忠孝”， [2]（687），他在維護國家統(tǒng)一和社會安定方面建立了不朽功績，李有之的功績今已不可考，鄭蘊借用典故的對比意義，言李有之殺敵之勇或不及金日磾，但絕不會如兵敗投降的李陵一般屈辱求生，是對他的極大贊揚。

另外，在《挽張參議》一詩中，鄭蘊寫道：

雷身猶似木，顏舌尚如鋒。

兇刃千金血，雄名萬古忠。[1]（??168）

詩中“雷身”指唐代名將雷萬春。安史之亂時，他從張巡守雍丘抵抗安祿山軍，在城上面部中六箭仍巋然不動，讓敵軍以為射中了木頭人。而“顏舌”指同期名將顏杲卿，安史之亂時與其子顏季明守衛(wèi)常山，叛軍抓住顏季明逼迫顏杲卿投降，但他不肯屈服，顏季明遂被殺。不久城破，顏杲卿被押到洛陽，見到安祿山，顏杲卿瞋目怒罵之，也被處死。他忠貞不屈的精神廣為后世所稱頌，文天祥《正氣歌》便有言：“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盵5]（375）鄭蘊引用這兩位名將典故，用來比喻戰(zhàn)死于“壬辰倭亂”中的張智賢，將如雷萬春、顏杲卿一樣“雄名萬古忠”。endprint

（二）同是天涯淪落人

鄭蘊一生直言遭譴、忠貞被放，坎坷的經(jīng)歷使他將中國歷史上同有謫遷經(jīng)歷的臣子或命途多舛文人的典故大量引用到詩作之中。例如：

道屈非才賈，居窮似老黔。（《次圣求韻二首》）[1]（69-70）

聞?wù)f高臺枕碧流，還憐逐客鵬來秋。（《次三圣臺韻》）[1]（??155）

長沙愁太傅，楚澤怨靈均。（《至月晦日》）[1]（63）

詩中“才賈”指西漢初年著名的政論家、文學(xué)家賈誼。鄭蘊十分敬佩賈誼的才學(xué)，自謙沒有賈誼的才學(xué)卻同樣因忠被貶。賈誼在被貶長沙途中，曾作著名的《服鳥鳥賦》、《吊屈原賦》以抒發(fā)自己無辜遭貶的憤慨。鄭蘊也將賈誼作賦的典故巧妙地借用到自己的漢詩作品之中，表達自己中正直言卻遭流配的悲憤愁苦和自艾自憐之情。

由于空有一身濟世救國之志卻屢屢受挫，鄭蘊極其渴望才華能夠被發(fā)現(xiàn)，這樣的渴望隱晦地表達在了漢詩中：

張雷今若在，應(yīng)見斗牛光。（《中夜撫劍》）[1]（??136）

詩中引用了中國古代張華、雷煥發(fā)現(xiàn)龍泉、太阿寶劍的典故。《晉書·張華列傳》中言，張華、雷煥獨具慧眼，見北斗星和金牛星之間的紫光，判斷有寶劍出世，“煥到縣，掘獄屋基，入地四丈余，得一石函，光氣非常，中有雙劍，并刻題，一曰龍泉，一曰太阿。其夕，斗牛間氣不復(fù)見焉。” [6]（1075）然而，鄭蘊卻沒有這樣的運氣，沒有遇到知己伯樂，引用張華、雷煥發(fā)現(xiàn)寶劍的典故，無疑是希望君主能夠見微知著，知人識才，能讓自己寶劍出匣、濟世衛(wèi)國。

對于有同樣遭遇未能施展抱負(fù)的友人，鄭蘊也選擇了相應(yīng)的典故來烘托其處境：

楚璞三朝刖，相如四壁窮。（《悼潘子明》）[1]（72）

《韓非子·和氏》中記載，楚人和氏得到一玉璞，先后進獻給楚厲王和楚武王，都被認(rèn)為是欺騙君王，并被刖去雙足。楚文王繼位后，和氏在楚山下抱璞而哭，曰：“吾非悲刖也，悲夫?qū)氂穸}之以石，貞士而名之以誑，此吾所以悲也。”[7]（125）楚文王聞言將玉璞加工得到了寶玉，取名“和氏璧”。詩文后半句所引用的是司馬相如的典故，司馬遷在《史記·司馬相如列傳》中載：“文君夜亡奔相如，相如乃與馳歸成都。家居徒四壁立。” [8]（3000）此詩以和氏璧現(xiàn)世之艱和司馬相如未得到漢武帝重用前的窮困來比喻友人潘子明的懷才不遇，使得簡短的詩句更加形象而深刻，抒發(fā)了對友人潘子明歷盡苦楚，才華卻未能發(fā)揮郁郁而終的感慨。以上這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典故的運用都是起到了借彼喻此，借他人之酒杯澆心中之塊壘，進而增加藝術(shù)感染力的作用。

（三）道不通而避世絕俗的隱士

鄭蘊一生遵照儒家思想積極參政，以治國平天下為人生理想，而此理想則以治心修身，即道德的自我完善為起點。由于世事艱難，鄭蘊最終被迫放棄政治抱負(fù)，通過歸隱，轉(zhuǎn)向心性的完善，這從鄭蘊漢詩對于中國古代“隱士”相關(guān)典故的運用中可見一斑，這些隱士都是品德高尚、滿腹學(xué)識卻不愿出仕的人，鄭蘊借他們的典故透露出回歸儒家思想的起點，道不通則避世絕俗、從治人改向治心的意向。例如下面詩句：

商顏舊時種，銜到定飛鴻。（《春山紫芝》）[1]（??142）

芝足商顏堪採掇，土肥盤古可耕耘。（《憶松溪二首之一》）[1]（??154）

兩詩中的“商顏”都指漢初東園公唐秉、甪里先生周術(shù)、綺里季吳實和夏黃公崔廣四位著名隱士，他們不愿為官，而隱居于商山，劉邦曾請他們出仕卻被拒絕。最終出山時他們都80有余，白眉皓發(fā)，故被稱為“商山四皓”。兩詩都提到“紫芝”，因為四皓曾寫了一首《紫芝歌》以明志向，鄭蘊引用他們的典故，一方面是對他們學(xué)富五車卻不貪圖富貴功名的品格的崇敬，一方面也是愿似他們一般放下世俗，回歸對性靈的探索。另外，鄭蘊在《謝贈釣竿》一詩中也引用中國隱士典故寫到：

明入花林洞，行垂君子灘。[1]（??103）

詩中“君子灘”指東漢嚴(yán)光隱居之地，他曾與光武帝劉秀為友共同游學(xué)，劉秀繼位后，“除為諫議大夫，不屈，乃耕于富春山，后人名其釣處為嚴(yán)陵瀨焉。”[3]（2764）鄭蘊欲垂釣于此，無疑是愿如嚴(yán)光般漠視功名，保持高風(fēng)亮節(jié)。

鄭蘊真正隱居于1636年“丙子胡亂”之后，他堅持“崇明排清，尊華攘夷”思想，反對與清議和。仁祖同意朝鮮朝藩屬清朝后，鄭蘊悲憤失望，試圖剖腹自盡，剛毅之名朝野皆知。由于殘酷的現(xiàn)實有違國家尊嚴(yán)和政治理想，鄭蘊最終絕望辭官回到故鄉(xiāng)德裕山，隱居在“某里”?！澳忱铩庇捎跊]有名字，在鄭蘊看來，“不屬于已進入清朝影響圈的朝鮮朝領(lǐng)土，是一個沒有被命名的地方”，[1]（6）對鄭蘊而言，隱居是不愿妥協(xié)現(xiàn)實的一種反抗，這一點可以在下詩的典故中得到驗證：

仲連高潔終難躋，元亮田園可省愆。（《偶吟》）[1]（50）

東海非難蹈，朝門望眼寒。（三月三日左相吳允謙等與胡差歃血為盟）[1]（94）

“東海空慚余碧水，西山還喜足嘉蔬。（《自嘆偶吟》）[1]（162）”

上詩中“仲連”、“東海”之典來自戰(zhàn)國時期不肯仕官任職、好持高潔的隱士魯仲連。彼時秦軍圍困趙國國都邯鄲，魏王派使臣勸趙王投降，魯仲連勸退魏國使臣時說道：“彼秦者，棄禮義而上首之國也，權(quán)使其土，虜使其民。彼即肆然而為帝，過而為政于天下，則連有蹈東海而死耳，吾不忍為之民也?！盵8]（2461）魯仲連寧可投海也不愿做不義的秦國的子民，鄭蘊借用這個典故表示自己寧死也不愿降服于清朝，要用陶淵明躬耕田園，伯夷、叔齊不事周西山采薇這樣的隱居方式維護心中的正義和國家的尊嚴(yán)。

（四）至真至性、重情重義

儒家五種倫常中，朋友關(guān)系也是其中之一。鄭蘊雖是剛正不阿、冒死進諫的剛烈人物，但是其詩作中也能看出他至真至性、重情重義的一面，這主要表現(xiàn)在他的挽詩和唱和詩中所引用充滿人情味的典故中。例如，鄭蘊在《挽李君顯》一詩中寫道：“無緣馳白馬，臨穴恐彷徨?！盵1]（130～131）李君顯（1568-1639）是鄭蘊同期文官，鄭蘊上呈《甲寅封事》觸怒光海君時，曾因為其辯護遭三司彈劾辭官歸鄉(xiāng)。因在危難時挺身而出，李君顯被鄭蘊引為知己。李君顯去世時，鄭蘊不能親去悼唁，難掩悲痛，故而題作此詩，并引用了中國古代 “雞黍之交”范式和張劭的典故：張劭病重不得見范式抱憾而終，雖死棺槨不肯進入墓穴，“停柩移時，乃見有素車白馬，號哭而來。巨卿既至，叩喪言曰：‘行矣元伯！死生路異，永從此辭。……式因執(zhí)紼而引柩，于是乃前”。[3]（2677）鄭蘊巧用這一典故表達不能親去吊唁李君顯的遺憾，可見兩人感情之深厚。endprint

此外，鄭蘊漢詩引用中國歷史上歌頌友誼的典故的例子還有：

豈料膠漆地，媒蘗晚相隨。（《懷翼承》）[1]（75～76）

幸托雷陳契，難追李郭船。（《次圣求韻六首》）[1]（77～80）

馳騁瘴海時，平生膠漆意。（《寄贈吳爾混）[1]（??137）

詩中“膠漆”和“雷陳契”指東漢年間豫章郡兩位品德高尚、舍己為人的君子陳重和雷義的友誼，當(dāng)時人們稱頌二人友誼曰：“膠漆自謂堅，不如雷與陳”，[3]（2688）后以“陳雷膠漆”比喻彼此友情極為深厚；而“李郭船”出自《后漢書·郭符許列傳》中的記述：“林宗唯與李膺同舟而濟，士賓望之，以為神仙焉”， [3]（2225）后指親密的朋友共一處，都是形容友誼的絕佳典故。鄭蘊將中國歷史文化長河中所積淀下來的生動優(yōu)美的歷史故事濃縮成為詞語熟練地運用到詩歌當(dāng)中，不僅增強了詩歌的表現(xiàn)力，更能增強作品的藝術(shù)感染力，不僅使人見到了他與朋友間的真摯友誼，也看到了鄭蘊的真性情。

由上述分析可見，鄭蘊結(jié)合個人經(jīng)歷和精神追求，在漢詩作品中鮮明、直接地明用、正用了大量的中國古代歷史人物事典?；谑碌湄S富的情節(jié)和情境，鄭蘊作詩時只提取關(guān)鍵詞點到為止，大大節(jié)約了文字和空間，委婉地傳達出了作者的志向和豐富的情思。但“明用典故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讀者若不能理解此典故，就讀不懂詩歌的深意妙趣?！盵12]（343）創(chuàng)作詩歌自然要保證讀者能夠讀懂，鄭蘊的詩歌無論是友人、同僚之間的酬唱詩還是挽詩，抑或是感懷詩，其讀者都是與其階層相似的朝鮮儒生、士大夫，因此可見，不僅鄭蘊對中國歷史文化深有鉆研，和他相同階層的朝鮮儒生都有相近的了解程度，中朝自古以來深刻的文化交往由此可見一斑。

二、鄭蘊漢詩中語典的運用

中國歷代典籍中有許多流芳百世的名篇佳作，后人用典時常常直接借用這些名篇佳作中的詩句以表達自己的情感心志，或?qū)⑦@些名篇佳作的文意、詩意濃縮運用于自己的詩詞創(chuàng)作之中，從而使自己的作品具有濃縮的藝術(shù)魅力，含義也更加豐厚，此即為語典。朝鮮文人深受中國文化影響，在作品中引用中國語典的例子不勝枚舉，鄭蘊也不例外。此處按照來源，將鄭蘊漢詩中的語典分為以下幾類：

（一）《詩經(jīng)》中的語典

儒家思想是朝鮮朝的統(tǒng)治思想，由于當(dāng)時大部分文人和我國一樣，認(rèn)為《詩經(jīng)》是由孔子整理匯編而成，《詩經(jīng)》便被奉為儒家經(jīng)典。儒生鄭蘊自然也視其為詩歌典范，在自己的漢詩作品中運用了許多其中的語典。

鄭蘊引用《詩經(jīng)》中名篇的方法之一為直接借用《詩經(jīng)》原語，如：“蔚蔚甘棠化，恢恢鎖鑰獸。（《奉別巡相》）”[1]（??129） 中“甘棠”出自《詩經(jīng)·召南·甘棠》：“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翦勿敗，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說。”[10]（31）朱熹《詩集傳》云：“召伯循行南國，以布文王之政，或舍甘棠之下。其后人思其德，故愛其樹而不忍傷也?！盵11]（10）鄭蘊遵從朱熹的解釋，用“甘棠”形容地方官施行善政，借以恭維巡相；另有：“如今無復(fù)長城在，識者空吟殄瘁詩（《悼郭監(jiān)司再祐》）”[1]（142）及“梧陰鳳去嶧云冷，朝野同吟殄瘁章（《挽李延陵》）”[1]（132）中“殄瘁”一詞都是引自《詩經(jīng)·大雅·瞻卬》中“人之云亡，邦國殄瘁?！盵10]（735）一句，原是諷刺王不行德政，鄭蘊用以借喻對忠臣義士為國捐軀的惋惜之情。

除去直接引原詩語入詩，還有對《詩經(jīng)》語句稍作修改進行化用的情況，如“荊棘逢歲晚，握粟卜歸寧”[1]（64）和“握粟勤朝卜，看花對夜燈”[1]（69）兩句中“握粟而卜”化用自《詩經(jīng)·小雅·小宛》：“握粟出卜，自何能谷?！盵10]（450）對于此句，鄭蘊也采用了朱熹在《詩集傳》中的解釋：“言王不恤鰥寡、喜陷之于刑辟也。然不可不求所以自善之道，故握持其粟出而卜之曰，和自而能善乎。言握粟，以見其貧窮之甚也?！?[11]（139）用以比喻在流配地的困窘；還有《獨坐偶吟》中寫到的“淚向花枝濺，詩因葛節(jié)吟”[3]（93）是化用《詩經(jīng)·鄴風(fēng)·旄丘》中感嘆歲月流逝的“旄丘之葛兮，何誕之節(jié)兮”[11]（73）一句，借以描寫在流配地漫長的時光。

如上所見，鄭蘊通過引用《詩經(jīng)》詞語入詩增強了詩歌的表述力，以《詩經(jīng)》中的人物事件比擬現(xiàn)實則使詩歌更加含蓄委婉。

（二）先賢著作中的語典

作為儒生的鄭蘊對孔孟之作如數(shù)家珍，他常援引這些典籍中原詞、原意到自己的詩作之中，這也是尊重著作的一種表現(xiàn)。如《挽樸公干》中的“木訥近仁加學(xué)力，剛方由性振雄風(fēng)”[1]（ ??164），其前半句就是出自《論語·子路》中的“剛、毅、木、訥，近仁”；[12]（160）還有“途窮瀛海外，心托歲寒姿。”[1]（ ??137），其后半句源于《論語·子罕》中的“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12]（161）“即今廊廟無謨策，舉國其將左衽之[1]（44～45）”中“左衽”一詞源于《論語·憲問》中的“微管仲，吾其被發(fā)左衽矣”，[12]（171）孔子用以借指異族入侵，鄭蘊也是借用這層意思借指清朝的入侵。另外，“前身定是伯夷清，蛻卻當(dāng)年餓死形”[1]（??115）源于《孟子·萬章下》中的“伯夷，圣之清者也”；[13]（193）“投荒匪所惜，但恨國虛”[1]（??127）源于《孟子·盡心下》中的“不信仁賢，則國空虛”[13]（289）。這些都是鄭蘊尊重經(jīng)典據(jù)實引用的例子。

鄭蘊對于其他先賢著作中語典的引用，有的是截取關(guān)鍵詞來表述自己的情感，如“旅次逢僚舊，班荊日暮天”[1]（53）的“班荊”一語出自《春秋左傳·襄公二十六年》中的“初楚伍參與蔡太師子朝友，其子伍舉與聲子相善也……遇之于鄭郊，班荊相與食，而言復(fù)故”。[14]（1119）由此，鄭蘊用“班荊”借指朋友相遇，共坐談心；“標(biāo)枝野鹿彼何時，是是非非總莫知”[1]（35）中的“標(biāo)枝野鹿”出自《莊子·天地》中的“至治之世，不尚賢，不使能，上如標(biāo)枝，民如野鹿”，{15]（198）以比喻上古之世在上之君恬淡無為，在下之民放而自得。有的則是通過概括文意化用語典，如“杳杳含蘆翼，斑斑隱霧皮”{1]（??147）連用兩個典故，前半句出自《淮南子·脩務(wù)訓(xùn)》（《有感》）中的“夫雁順風(fēng)，以愛力氣；銜蘆而翔，以備矰弋”，[16]（489）后半句來自《烈女傳·陶答子妻》中的“妾聞南山有玄豹，霧雨七日而不下食者，何也？欲以澤其毛而成文章也，故藏而遠害”，[17]（72）兩個語典都是指動物有自衛(wèi)的本能，鄭蘊借以自嘲還不如動物會自保。還有些語典完全是使用其指代意義：如“縱然蘧瑗知非晚，塵鏡磨來體自如”[1]（31）及“圍中日月過飄然，已逼知非伯玉年”[1]（32）兩句詩中的“知非”來自《淮南子·原道訓(xùn)》中的“蘧伯玉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 [16]（14）鄭蘊在這兩首詩里都以“知非年”的指代意義，含蓄寫出自己年屆五十。通過以上幾種方式引用先賢著作中的語典，鄭蘊成功地賦予自己的詩作以深厚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和曲折含蓄的審美意味。endprint

（三）歷代文人騷客詩文中語典的運用

鄭蘊漢詩中的很多語典還來自于中國歷代文人騷客的詩文。首先是對楚辭的引用。朝鮮時期文人對楚辭充滿熱情，“不少文人把自己的懷才不遇與不幸聯(lián)系到屈原的悲劇命運，通過詩歌抒發(fā)同病相憐之情，以美人香草之喻，表達忠臣戀主之情，以及靈活運用楚辭用語、詩句，使作品更加多彩，更有特色?！盵18]（37）鄭蘊正是如此，“楚澤吟憔悴，秦關(guān)泣路歧”[1]（??128）源于屈原《漁父》中的“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20]（187）一句，“靈均若逢此，肯作獨醒人”[1]（11）和“獨醒應(yīng)被漁夫笑，酒到休嫌又滿殤”[1]（114）都是化用自《漁父》“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19]（187）“堪笑靈均餐太早，卻忘看取傲霜英”[1]（23～24）反用《離騷》中：“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19]（8）中“餐秋菊”一語，笑言屈原吃了菊花沒有看到他傲霜之姿。

朝鮮朝中期，受明代前后七子“漢格唐調(diào)，詩必盛唐”詩論影響，朝鮮朝士大夫文人也興起宗唐詩風(fēng)。鄭蘊在這股潮流下，創(chuàng)作詩歌時也崇唐、學(xué)唐、用唐，最直接的表現(xiàn)即為化用唐詩詩句。盛唐詩人中，朝鮮文人尤為推崇杜甫，這與杜甫憂國憂民、堅守忠義的個人情操符合儒家思想有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鄭蘊一生重義節(jié)、崇直道、恪守儒生的本分，因而特別喜愛杜甫的詩作，在自己的漢詩中也多次化用杜甫的名句。例如：“可憐杜甫誠愚矣，稷契初年誤許身?！盵1]（126）化用自杜甫《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中的“許身一何愚、竊比稷與契”[20]（226）一句，詩中提及的“稷契”都是舜時掌管民生的大臣，杜甫原詩借此二臣來表達為國效力之志，鄭蘊的詩明是憐杜甫之“愚”，實是借古人之句，暗喻自身空有一身報國志向卻不得施展的現(xiàn)實；同是表現(xiàn)自己難展才志的還有“早擬崆峒倚，何知栫棘藏”[1]（ ??136）一句中的“崆峒倚”，來自杜甫詩句“防身一長劍，將欲倚崆峒”；[20]（162）“有人來問升沉事，笑指酒家催典衣”[1]（31）化用杜甫《曲江》中的“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頭盡醉歸”[20]（376）一句，將杜甫窮困到需要“典衣”的無奈，化作對自身的戲謔自嘲，而兩人跨越古今遙相呼應(yīng)，都是用“酒”來暫時逃避現(xiàn)實；為描述自己屢遭迫害，鄭蘊寫道：“已作傷弓鳥，還同失木猿”，[1]（??138）這是化用自杜甫“寒日經(jīng)簷短，窮猿失木悲”[20]（1319）及“雁矯銜蘆內(nèi)，猿啼失木間”[20]（1645）兩句詩；表現(xiàn)鄭蘊不愿委曲求全屈服于現(xiàn)實的詩句“含蘆要遠繳，避地為驚寒”[1]（68）中的“含蘆”一詞化用杜甫《續(xù)得觀書迎就當(dāng)陽居止正月中旬定出三峽》中的“飛鳴還接翅，行序密銜蘆”[20] （1527）一句；此外為表現(xiàn)自己歸隱之心，鄭蘊在《往年攜二三親故訪松溪卜筑成約未久被謫追思賦之》一詩“未忘畦町惑，猶記鷗鷺盟”[1]（ ??139）這一句中連用兩典，即杜甫《到村》“蓄積思江漢，疏頑惑畦町”[20]（970）中的“惑畦町”和陸游《夙興》“鶴怨憑誰解，鷗盟恐已寒”[21]（924）中的“鷗鷺盟”。

鄭蘊引用宋代詩人的名篇以上述的陸游以及蘇軾、文天祥這樣的愛國詩人為主：“商顏舊時種，銜到定飛鴻”，[1]（??142）后半句化用了蘇軾《定慧院海棠》中的“村根千里不易到，銜子飛來定鴻鵠”一句；《聞胡差以蒞盟事來》中“要盟愧牛耳，腥臭襲楓宸”[1]（93-94）化用自文天祥《二月六日海上大戰(zhàn)國事不濟孤臣天祥坐北舟中向南慟哭為之》“身為大臣義當(dāng)死，城下師盟愧牛耳”[5]（349）后半句。“丙子胡亂”朝鮮戰(zhàn)敗，鄭蘊得知后金使臣前來討論朝鮮不再藩屬明朝之事心中沉痛，與當(dāng)年文天祥看到元兵大敗宋軍時的心境一般無二，兩位忠臣隔空有了深深的心靈共鳴，為國之危亡發(fā)出了共同的哀音。語典的引用雖是借用了原詩的詞句，但鄭蘊將歷代詩人的名言佳句融入自己的意境之中，傳達出的是自己獨有的思想和韻味。

三、結(jié)語

鄭蘊在其漢詩創(chuàng)作中大量使用了典故這種藝術(shù)技巧。在中國古典詩歌詩體和格律的限制下，典故雖只言片語卻以其身后的歷史故事或人文背景賦予了詩歌言簡義豐、言近旨遠的審美效果。鄭蘊深得此中奧義，其漢詩中出現(xiàn)了很多中國歷史上忠貞不二的義士、直言進諫的忠臣、難展抱負(fù)的人才、高潔傲岸的隱者和重情重義的賢士，他明用這些人物典故比喻自身或是友人，將復(fù)雜的歷史故事精煉成詩的語言，委婉地宣泄心中不平或傾吐滿腹衷腸，同時也使詩歌增添了言有盡而意無窮的含蓄之美，更讓世人看到了這位朝鮮政治家對中國文化的深刻了解。在語典的使用上，鄭蘊海納百川、旁征博引，《詩經(jīng)》、諸子百家、各朝文人的佳作都被他廣為運用，有時直用原典詞入詩，也有濃縮語義、選取關(guān)鍵詞、改變語序等化用典故的方式。然而這種對中國名篇的借鑒，決不能說是抄襲，正如H.帕克所說：“正像科學(xué)使思想普遍化一樣，美也使情感普遍化。藝術(shù)家在表現(xiàn)自己的時候，就創(chuàng)造了一種形式，使一切類似的經(jīng)驗都可以注入其中，使大家都可以分享這些經(jīng)驗”，[22]（59）藝術(shù)情感具有普遍性，鄭蘊用自己的漢詩，裝載了中國的名篇，實是對中國文化的最大認(rèn)同和接受，而他所借用的只是“藝術(shù)的表現(xiàn)形式”，真正的思想內(nèi)蘊是屬于鄭蘊、屬于朝鮮朝士大夫文人的。

綜上所述，鄭蘊漢詩中的中國典故以中國詩經(jīng)、先賢著作和歷代文人騷客作品中能夠體現(xiàn)儒家忠君愛國、重節(jié)義思想的典故為主，輔以中國歷代先賢文人符合鄭蘊精神面貌的名篇名句。之所以選擇這些中國典故，可以從國家制度和個人因素兩個方面來分析：中國和朝鮮半島的文化、文學(xué)交流已久，朝鮮半島從新羅時期起即實施親唐政策，設(shè)立國學(xué)教授中國經(jīng)典，并向唐朝大量派遣留學(xué)生，大大促進了兩國的文化交流；高麗朝時期，建立以中國經(jīng)學(xué)為考試內(nèi)容的科舉制度用以選拔人才；至朝鮮朝時期，意識形態(tài)上朝鮮朝“斥佛尊儒”，中國作為儒學(xué)的發(fā)源地，并以儒家思想為統(tǒng)治思想，自然也成為朝鮮王朝尊崇的對象，制度上科舉制更加完善成熟，四書五經(jīng)成為儒生走上仕途的敲門磚。同時，朝鮮朝興建書院和私塾，中央建立國學(xué)成均館，教育網(wǎng)絡(luò)普及全國，形成全社會崇儒的好學(xué)風(fēng)尚。另外，作為傳統(tǒng)儒學(xué)新發(fā)展的程朱理學(xué)在朝鮮朝也大為盛行，出現(xiàn)了退溪李滉、栗谷李珥、南冥曹直等大理學(xué)家。因此從整體社會制度制轄和意識形態(tài)滲透兩方面，都決定了作為朝鮮士大夫文人代表的鄭蘊熟稔中國文化，并自覺地將龐大的中國文化中反映儒家精神的典故引入漢詩創(chuàng)作之中。從個人角度而言，鄭蘊的父親鄭惟明成均館進士出身，為傳承家學(xué)、考取功名，鄭蘊也著實頗下苦工：“既就學(xué)，勤苦自力，博讀經(jīng)史，行業(yè)日修，十五六時，法度已成，好危坐對卷終日”，[1]（附錄，124）這為鄭蘊漢詩創(chuàng)作提供了基礎(chǔ)；走上仕途后，鄭蘊身體力行儒家重義節(jié)、崇直道的精神，反對不仁，直言敢諫。但是，朝鮮外有日本、后金的入侵，內(nèi)有激烈的黨派紛爭，鄭蘊本人也因直言進諫先北遷鏡城后又流配濟州島十年。流配期間，“發(fā)憤著詩”成為鄭蘊“言志”的方式。仁祖反正后，鄭蘊得以返朝為官，但是清朝入侵，朝鮮朝投降并且從此事清讓鄭蘊對政治徹底失望、辭官隱居，著詩又成為他陶冶性靈的途徑。正是內(nèi)憂外患的政治生態(tài)和曲折起伏的人生際遇，使鄭蘊體悟踐行著儒家“詩言志”、“溫柔敦厚，《詩》教也”的詩學(xué)理論，以此為基點，選擇中國文化中有教化心智、糾正風(fēng)俗的典故來抒發(fā)個體情志。endprint

不過鄭蘊對典故的使用還是不夠成熟，尤其是事典的使用，雖是鄭蘊豐富學(xué)識的一種展現(xiàn)，但有時也難免給人突兀之感，正如葛兆光在《論典故》中所說的那樣，容易“造成讀者讀詩的視境中斷，節(jié)奏中止，降低了詩歌的整體可感性，造成了節(jié)奏失調(diào)”。[23]（19～30）但是不可否認(rèn)，典故這種曲折、跳躍古今的共鳴，賦予了鄭蘊漢詩耐人尋味、值得推敲琢磨的特質(zhì)。

參考文獻：

[1]（?）????.???，?????.?????.??：???????，2003

[2]班固：《漢書》，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

[3]范曄撰著，李賢等注：《后漢書》，北京：中華書局，2014年。

[4]脫脫等撰：《宋史》，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

[5]文天祥：《文天祥全集》，北京：北京市中國書店，1985年。

[6]司馬遷著：《史記》，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

[7]房玄齡等撰：《晉書》，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

[8]高華平，王齊洲，張三夕譯著：《韓非子》，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

[9] 黃志浩，陳平著：《詩歌審美論》，南京：鳳凰出版社，2012年。

[10]王秀梅譯注：《詩經(jīng)》，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

[11]朱熹：《詩經(jīng)傳》，北京：中華書局，1958年。

[12]張燕嬰譯注：《論語》，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

[13]方勇譯注：《孟子》，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

[14]楊伯峻編著：《春秋左傳注》，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

[15]方勇譯注：《莊子》，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

[16]劉安著，許慎注，陳廣中校點：《淮南子》，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

[17]張濤：《烈女傳譯注》，濟南：山東大學(xué)出版社，1998年。

[18]金寬雄，金東勛主編：《中朝古代詩歌比較研究》，哈爾濱：黑龍江朝鮮民族出版社，2005年。

[19]林家驪譯注：《楚辭》，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

[20]杜甫撰，仇兆鰲注：《杜詩詳注》，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

[21]陸游著，錢仲聯(lián)校注：《劍南詩稿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

[22][美]H.帕克著，張今譯：《美學(xué)原理》，桂林：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1年。

[23]葛兆光：《論典故——中國古典詩歌中一種特殊意象的分析》，《文學(xué)評論》，1989年第5期。

[責(zé)任編輯 全華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