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文學意象的營造

王瑞雪++劉瑛琪

摘 要：民族性的思維方式賦予同一意象的不同解讀，遺傳保留的無數(shù)相同的經(jīng)驗在民族的心靈深層印刻成渠，原始的意象是文學藝術(shù)的創(chuàng)作的源頭，一個象征性的作品在“集體無意識”中更容易被解讀與理解，由此獲得獨特的審美體驗?！安ＡА弊鳛橐粋€漢代外來詞，在發(fā)展中逐漸被注入中國化的文化內(nèi)涵，由單一的物質(zhì)實體，即玉名或水晶，逐漸用以形容平靜澄澈的水面，或是明凈的天空等等，現(xiàn)當代以來，“玻璃”更是突破了外在形狀的意象營造，而成為作者心境的投射?！安ＡА弊鳛橐粋€漢代外來詞，在文學的長久脈絡(luò)中，不斷豐富其文字符號所承載的文化張力，也從一個側(cè)面折射出漢代文化的長久生命力。

關(guān)鍵詞：外來詞；玻璃；原型批判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29-0-03

漢代文化在現(xiàn)代的影響，不僅表現(xiàn)在漢服這種外在的物質(zhì)中，也滲透在無意識領(lǐng)域。本文試圖考察“玻璃”一詞在流傳中詞義的重要發(fā)展階段，通過這一脈絡(luò)表現(xiàn)“玻璃”作為一個意象的形成，以此表現(xiàn)中華文化的歷史包容性。

一.已有研究成果

人類不僅僅在物質(zhì)上繼承了祖先的生命，也在精神上延續(xù)了祖先的文化傳統(tǒng)，榮格說“每一個意象中都凝聚著一些人類心理和人類命運的因素，滲透著我們祖先歷史中大致按照同樣的方式無數(shù)次重復產(chǎn)生的歡樂與悲傷的殘留物。它們就像心理中一條深深的河床，起先生活之水在其中流淌得既寬且淺，突然間漲起成為一股巨流?！?/p>

中國古典文學中早已存在著文化的原型系統(tǒng)，主要表現(xiàn)為興與象。文化的象征系統(tǒng)中包含著諸多原始的共同心理，這種心理就是一種集體無意識，原型構(gòu)成了文學內(nèi)在情感的理解基礎(chǔ)。在早期的中國文學中，“興”的使用非常普遍，如《詩經(jīng)》中的“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就是一種“先言他物，以迎正體”的“興”，而“雎鳩”據(jù)考是雄鳥，以雄鳥的求偶來引出男子對女子的追求，這種理解是建立在先民的共同的心理之上的，正是這種理解彌補了由“鳥”到“人”的空白，而形成一種無法言說的妙意?！跋蟆钡氖褂靡埠芷毡椋热缭凇痘茨献?天文訓》，太陽經(jīng)過的地方，“正中”前面所用詞，如“旸谷，咸池，扶桑”都是一些明朗喜悅的詞，而之后的如“悲谷，悲泉”則有對太陽西落的感傷情懷，這使得“黃昏”作為一個文化原型在早期就成為落寞憂傷的象征，之后“黃昏”意象又在此基礎(chǔ)上繼承、發(fā)展，融入了中國文人的生命體驗。

對“玻璃”一詞的現(xiàn)有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現(xiàn)當代領(lǐng)域的某一作家中，分析該作家的一系列作品中的“玻璃”意象。而以“玻璃”一詞為線索，進行跨時段的延續(xù)性研究，探究“玻璃”文化原型的演變、形成，突出其作為文化符號所承載的中華文化包容性，是本文的創(chuàng)新點。

二.研究方法及研究內(nèi)容

（一）研究方法：主要以原型為基本的理論基礎(chǔ)，通過對詞語發(fā)展的考察，分析“玻璃”的藝術(shù)象征，尋找其精神原型。

1.理論方法

原型也叫原始意象，榮格說“個人無意識的內(nèi)容主要由帶感情色彩的情緒所組成，它們構(gòu)成心理生活中個人和私人的一面。而集體無意識的內(nèi)容則是所說原型。” 可以看到原型使得人在無意識之中對某物賦予了超出其本身的理解，這種體驗是有一定民族性的，它就蘊含于文化史之中，綿延至今。

2.具體方法

借助ccl語料庫對不同時期“玻璃”一詞的出現(xiàn)進行簡單的統(tǒng)計，朝代的選取主要依據(jù)：一是ccl語料庫的檢索劃分，二是所選朝代多是以漢民族文化為主。對其詞義作初步的了解，把詞義明顯發(fā)生變化的時期作為一個轉(zhuǎn)折點，將“玻璃”的文化歷史分成不同的時段，研究“玻璃”詞義的繼承與演變關(guān)系，體現(xiàn)“玻璃”意象的構(gòu)建過程。

（二）研究內(nèi)容：簡要分析“玻璃”自漢代以來的詞義的演變，了解其在不同年代的文化意義，探究意義改變過程中思想文化的延續(xù)性與突變性，并尋找“玻璃”一詞在現(xiàn)當代的文化意蘊，可以看到漢代外來詞在中國現(xiàn)當代以來依然煥發(fā)的長久生命力，從“玻璃”這一簡單的詞義發(fā)展中，感受中華文化的包容性。本文將“玻璃”的詞義變化主要分為三個階段，分別是漢代至唐，宋朝至清朝，現(xiàn)當代以來。前兩階段主要通過ccl語料庫，對“玻璃”一詞進行分期的歷史檢索，將“玻璃”的詞義進行歸類，并做簡要的文化角度的分析，最后一個階段選擇的是現(xiàn)當代的代表作家的一些較成熟的作品里的“玻璃”意象，各作家分別列舉并同樣對其內(nèi)容進行文化分析，因而具備一定的代表性。

三.“玻璃”意象的分期及藝術(shù)象征

（一）漢代至唐

“玻璃”一詞在漢代隨著絲綢之路的開通而傳入，（明）李時珍《本草綱目·金石二·玻璃》：“本作‘頗黎。頗黎，國名也。其瑩如水，其堅如玉，故名水玉，與水精同名?！庇蜘z集解﹞引陳藏器曰：“玻璃，西國之寶也，玉石之類，生土中。”作為外來詞的“玻璃”在傳入時，主要與“翡翠，琉璃”等并列使用，或者用作“玻璃盞，玻璃門”等，詞義都是其實物的意思。

六朝作品《華嚴經(jīng)》“其宅內(nèi)有七大寶藏，其藏普出七寶樓閣，自然周備，金、銀、琉璃、玻璃、真珠、硨磲、瑪瑙，從此七寶生七種牙?！?/p>

《全唐詩》中“玻璃”一詞出現(xiàn)三次，分別是：

1.（唐） 貫休 《送楊秀才》 “玻璃門外仙獓睡，幢節(jié)森森絳煙密。”上古神獸仙獓在玻璃門外休憩，儀仗符節(jié)林立，紅色的煙云密布。“玻璃”、“幢節(jié)”、“絳煙”烘托仙獓的身份地位的特殊，“玻璃”本身作為玉石所隱含的尊貴意也可以在此體現(xiàn)出來。

2.（唐） 李賀 《秦王飲酒》 “羲和敲日玻璃聲，劫灰飛盡古今平?！濒撕万?qū)趕太陽飛速前行，發(fā)出了玻璃一樣的聲音，速度之快猶如大戰(zhàn)之后秦一統(tǒng)山河之勢，用“玻璃”聲比喻羲和驅(qū)日之聲，朗朗清聲似沖淡了炎炎烈日的焦灼，而突出了時光流逝之快，使詩句圓融而聲形兼俱。

3.（唐） 殷堯藩 《早期》 “昨夜鐘山甘露降，玻璃滿賜出宮瓢?！币估镧娚接晁战?，似甘露灌溉，天賜的雨水溢滿宮中的器皿。把雨水比做晶瑩剔透的玻璃，同時，“甘露”的寶貴也與“玻璃”作為玉石的昂貴意一脈相承。

可以看到這一時期的“玻璃”意思比較單一且使用較少，多作為物件進入文學作品，即“水晶，玉石”之意，因而突出其寶貴、昂貴之意，同時，“玻璃”在作品中的一些超越實物的意思的使用，正是這一詞在其意義不斷發(fā)展時的體現(xiàn)。

（二）宋朝至清朝

這一時期，“玻璃”的詞義有了廣泛的延伸，較為長見的有“玻璃酒杯”，或者是“酒”的意思，這與飲酒的材質(zhì)有關(guān)，僅作列舉。

“玻璃”在此指玻璃酒杯：

1.（宋）歐陽修《寄圣俞》詩：“憶在洛陽各年少，對花把酒傾玻瓈?！?/p>

2.（宋）張孝祥《菩薩蠻》詞：“天公憐好客，酒面風吹白。更引十玻璃，月明騎鶴歸?！?/p>

“玻璃”在此指酒：

1.（宋）梅堯臣《依韻酬永叔再示》“隣邦或有寄嘉釀，瓦罌土缶盛玻瓈?！?/p>

2.（金）元好問《踏莎行》詞：“翠縷香凝，玉膏酒灩，仙翁莫訴玻璃滿。

3.（宋）陸游《蜀酒歌》：“青絲玉瓶到處酤，鵝黃玻璃一滴無?！?/p>

4.（宋）陸游《醉書》詩：“一樽酌罷玻璃酒，高枕窗邊聽雨眠?！?/p>

除此之外，“玻璃”還有了更具詩意的表現(xiàn)：

一是比喻平靜澄澈的水面。

1.（宋）毛滂《清平樂》“天連翠瀲，九折玻瓈軟?！彼煜嘟?，延綿一色，水波動蕩之處好像變軟的玻璃搖擺不定，水被代以“玻璃”的形態(tài)，將“玻璃”的平滑閃耀與水相聯(lián)，構(gòu)成的圖景明亮而開闊。

2.（宋）鞏豐《咸淳臨安志》“我來將值日午時，雙峰照耀碧玻璃?！闭缰畷r，雙峰與水面相照而對影成趣，突出水的平靜有反射的倒影，因而將之比喻成“碧玻璃”，更能展現(xiàn)此時水的形態(tài)。

3.（明）《梁山小將》“欄干影浸玻璃，窗外光浮玉璧。昔日樂天聲價重，當年司馬淚痕多?！彼娼钢鴻跅U的倒影，玉壁上是月光撒下的清輝，“樂天身價重”，“司馬淚痕多”，可是皆是“昔日”、“當年”，再難重現(xiàn)，流露出無奈、慨嘆之情，與前面景物的凄楚清冷相對照，借“玻璃”的冷泠冰愴之感表現(xiàn)水面的清冷，烘托出環(huán)境的孤寂，與情相襯。

4.（明）《醒世姻緣傳》“黃葉丹楓，滿平山萬千紫綠。映湖光玻璃一片，落霞孤鶩。”樹葉已黃，楓葉皆紅，萬千斑斕色彩充滿平山，晚霞空剩余暉，野鴨只影成游，映在湖面，波光一片。樹葉黃而不枯，與楓葉紅相襯而構(gòu)成溫暖的色調(diào)，落霞孤鶩有缺憾而不傷感，與暮色染紅的江水鋪展成和諧寧靜的畫面，“玻璃”的平滑清透與全景的氛圍交融相適。

二是比喻明凈的天空。

1.（宋）陸游《八月十四日夜湖山觀月》“長空露洗玻璃碧，紫金之盤徑三尺?！碧炜账票宦端逑炊@露出玻璃似的碧色，明月皎潔懸掛在空中，“玻璃”在此與夜間天空的空冥透徹相似，搭建起天空的遼遠之感。

2.（元）朱庭玉《點絳唇·中秋月》“爛銀盤涌，冰輪動，輾玻璃萬頃，無轍無蹤。”銀盤一樣的月亮寂靜的移動，碾過玻璃一樣的天空，月色漸消，無影無蹤，“銀盤”、“玻璃”相照應，營造出中秋之時夜色的清美凄迷，給人以遙想之感。

3.（明）陳鐸《醉花陰·賞燈》“值堯天新霽，剔團圓月漾玻璃?！闭堤绞⑹乐畷r，圓圓的月亮在天空搖漾。盛世的風華燦爛，與“剔團圓”的充盈完滿、“玻璃”的琉璃璀璨相互補充，景與情合，構(gòu)成一幅喧囂繁華之境。

4.（清）潘耒《登五老峰最高頂》“寒空嘯裂碧玻璃，大地山河收寸掌?！鼻搴臍鉁厮埔獓[裂天空，大地變色，料峭之景凄愴似要消瘦山河，“玻璃”的寒涼突出了天空的空闊高遠，彌漫出寒意。

這里的“玻璃”一詞的詞義從“玻璃”這一實物的不同的側(cè)面被突出表現(xiàn)，為“水面”意時，突出了它晶耀清透，脆弱可倒影的一面，為“天空”意時，突出了它表面延展廣闊，平滑的一面。這種對“玻璃”原始詞義的繼承與拓展，豐富了表達，同時也在不斷建構(gòu)起其文學意象。

（三）現(xiàn)當代以來

“玻璃”一詞在現(xiàn)當代的使用依然普遍，并且被賦予了更內(nèi)心，更深刻的思考。張愛玲的小說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玻璃”的意象，“玻璃”在她的作品中往往表現(xiàn)為束縛、隔膜，以及進一步的沖破束縛，打破隔膜。一方面，“玻璃”早期就有著“酒杯”之意，它作為一種分隔食材的器皿，傳遞出“隔絕”之意。另一方面，“玻璃”的脆弱易碎，也表達了掙脫束縛的意愿。

1.“玻璃”表現(xiàn)為束縛、阻礙

“玻璃”表面清透的狀態(tài)，看似沒有阻隔，內(nèi)外是一體圓融的，但實際卻形成了阻礙，這與張愛玲在作品中表現(xiàn)的人之間的交往看似坦蕩相融，實際脆弱隔膜是有聯(lián)系的，“玻璃”的象征意味在此基礎(chǔ)上就形成了，如：《傾城之戀》“……恍惚又是多年前，她還只十來歲的時候，看了戲出來，在傾盆大雨中和家里人擠散了.她獨自站在人行道上，瞪著眼看人，人也瞪著眼看她，隔著雨淋淋的車窗，隔著一層層無形的玻璃罩——無數(shù)的陌生人.人人都關(guān)在他們自己的小世界里，她撞破了頭也撞不進去……”?！缎慕?jīng)》“……短短的距離，然而滿地似乎都是玻璃屑，尖利的玻璃片，她不能夠奔過去。她不能夠近他的身?！薄安ＡА背蔀榱藘?nèi)心隔膜的外化，形成了一種先驗的審美。

《連環(huán)套》“霓喜在他床沿上坐下了，只聽見壁上的掛鐘‘滴搭玳搭，滴搭玳搭走著，鳥籠上蒙著黑布罩子，電燈上蒙著黑布罩子，小黃燈也像在黑罩子里睡著了。玻璃窗外的月亮，暗昏昏的，也像是蒙上了黑布罩?！薄安ＡА比缤诓颊郑谧×恕傍B籠、電燈、月亮”，更遮住了霓喜和堯芳最真誠的情感。

《沉香屑·第二爐香》“雙手捧著照相框子，吻著愫細的臉。隔在他們中間的只有冰涼的玻璃?！薄安ＡА毕嗫虿粌H僅是照片里與現(xiàn)實中的隔絕，更是人物內(nèi)心無法彌補的斷裂感?！栋肷墶贰瓣柟庹赵诼吹倪z像上，鏡框上的玻璃反射出一片白光，底下的照片一點也看不見，只看見那玻璃上的一層浮塵?！边@里的“玻璃”相框更是成為了生與死隔絕的象征，白光之下的遺像看不見一點，“玻璃”阻斷了死者的面容，象征著一線間的生死界限。

2.“玻璃”表現(xiàn)為掙脫束縛

《紅玫瑰與白玫瑰》里：“然而真到了結(jié)婚那天，她還是高興的，那天早上她還沒十分醒過來，迷迷糊糊的已經(jīng)仿佛在那里梳頭，抬起胳膊，對著鏡子，有一種奇異的努力的感覺，像是裝在玻璃試驗管里，試著往上頂，頂?shù)艄茏由系纳w，等不及地一下子要從現(xiàn)在跳到未來?！彼乃姆椒降溺R子如同一個玻璃試管，鏡子倒映現(xiàn)實，沖破“玻璃試管”如同沖破現(xiàn)實的束縛隔絕。

同時，張愛玲作品里的“玻璃”經(jīng)常表現(xiàn)為哀怨詭譎的冷色調(diào)，如：

《少年正是讀書時》“她不理我，只是哭。她睡在那里像船艙的玻璃上反映的海，綠色的小薄片，然而有海洋的無窮盡的顛波悲慟?！?/p>

《沉香屑·第一爐香》“那巍巍的白房子，蓋著綠色的琉璃瓦，很有點像古代的皇陵?！?/p>

《多少恨》“她到底決定了，她的影子在黑沉沉的玻璃窗里是像沉在水底的珠玉，因為古時候的盟誓投到水里去的，有一種哀艷的光?！?/p>

小說中“玻璃”的詭異感經(jīng)常是通過與眼睛的聯(lián)系而建構(gòu)的，如：

《傾城之戀》“隔著那綠陰陰的玻璃杯，流蘇忽然覺得他的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瞅著她?！?/p>

《連環(huán)套》“小孩穿著橙黃花布襖，虎頭鞋，虎頭帽，伸手伸腳，淡白臉，張著小薄片嘴，一雙凸出的大眼睛，發(fā)出玻璃樣的光，如同深海底的怪魚”

《霸王別姬》“虞姬的心在絞痛，當她看見項王倔強的嘴唇轉(zhuǎn)成了白色，他的眼珠發(fā)出冷冷的玻璃一樣的光輝，那雙眼睛向前瞪著的神氣是那樣的可怕。”

蕭紅也表現(xiàn)出對“玻璃”的逃離意識，即對束縛與隔膜的沖破叛離。如：

《蹲在洋車上》“在前面挽著的那個人，把祖母停下，我站在玻璃窗里，小小的心靈上，有無限的奇秘沖擊著?！?/p>

《餓》“窗子在墻壁中央，天窗似的，我從窗口探身出去……”

《黑列巴和白鹽》“四面是墻，窗子已經(jīng)無用，封閉了的閘門似的，與外界絕對隔離開”“玻璃”作為心靈阻礙的象征意味更為明顯。

同時，蕭紅一些“玻璃”象征的使用仍有著中國詩詞中曾普遍認可的意象的特征，如《感情的碎片》“近來覺得眼淚常常充滿著……有時候它們站到了眼毛的尖端，閃耀著玻璃似的液體，每每在鏡子里面看到?！?將水珠比作“玻璃”，突出其晶瑩玲瓏的一面。

《橋·初冬》“在我的思想凝靜得玻璃一般平的時候，壁間暖氣管小小嘶鳴的聲音都聽得到了?！薄安ＡА钡钠交暾谶@里表現(xiàn)為作者的沉思，將“玻璃”舊的特征比喻為新的內(nèi)容。

格非的《褐色鳥群》作為先鋒派的代表作品之一，展現(xiàn)了陷入“邏輯怪圈”的文本敘述，“我”與少女“棋”的相遇，前一次敘述時少女懷里抱的是畫夾，而后一次卻成了一面鏡子，“那么——我指指她懷里抱著的畫夾。少女將那個帆布包裹擱在膝蓋上，熟練地解開青綠色的帶子。那是一面锃亮的鏡子”?！扮R子”在這里意思同“玻璃”，“玻璃”對世界的反射，映襯出另一個虛晃的世界，實物的真實與虛假僅一指之隔，與整個作品敘述的顛倒錯亂遙相呼應，“玻璃”在這里就表現(xiàn)出溝通真假的模糊感。

四.結(jié)論

比起對清晰完整的“日神式”的直接描寫的追求，中國文化向來注重朦朧隱約的“月神式”的象征運用，這使得文學作品之中所描寫的物象經(jīng)常被給予超越其實物的表現(xiàn)力。以“玻璃”一詞為例，它由最初的單純“玉石”之義，延展到可以表現(xiàn)為“酒杯”“酒”等近似實物的意象，而到了宋詞之中，這一意象進一步詩意化，可以用來表現(xiàn)“天之平遠”“水之波瀾”，平添一種物體之外的微妙景致與情懷，使物如在目前。現(xiàn)當代以來，“玻璃”更是表現(xiàn)出一種作家私人化，個性化的體會與理解，而其意象將繼續(xù)發(fā)展構(gòu)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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