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云霧氤氳之處,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翁手持一壺酒,蹣跚而來,衣袂飄飄,高聲吟道“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是我無數(shù)次閉起眼睛便能想到的場景,陶淵明,一個值得我用一生讀懂的人。
陶淵明生于魏晉時期,我也常常驚訝于在那個兵荒馬亂的時代,為何卻誕生了如此多的文人雅士,魏晉時期文人的風度,總覺得不論哪個朝代,都是難以企及的,他們大多率性,自然,崇尚老莊之說,陶淵明便是其中一員。第一次讀陶淵明,是他的《桃花源記》,老師在講臺上講,自己的思緒便不知不覺飄向了遠方,那是我第一次忽然懂得了什么叫做“大同社會”,那個與世無爭的桃花源,靜靜沉寂在歷史的長河,然而卻沒有一絲塵埃,古今多少人念念不忘,孜孜不倦的去追求,也成了他們心靈上的圣地,那群先秦遺民,就那樣與世無爭而活,過著屬于自己的日子,看日升月落,將歲月慢慢送走,沒有戰(zhàn)亂,沒有痛苦,他們現(xiàn)在是否還散落在天涯的某處,不被外人打擾,桃花源之外的人,終究是尋不到的。桃花源里的生活,大抵是陶潛內心所追求的生活,而在那個時代,仕途仿佛成了衡量人的唯一尺度,也是大多數(shù)人的畢生追求。他也曾積極“入世”,但無奈官場黑暗,政治腐敗,官吏勾結,他對清明政治的追求終是倒在了污濁現(xiàn)實之前,于是,他不愿同流合污,便索性辭官返鄉(xiāng),落得個清凈。他在當時,或許成了人們眼中的“異類”,放棄了繁花似錦的大好前程,拿起手中的鋤頭披星戴月。不得不說,陶淵明是儒家和道家的結合體,在積極入世碰壁后,他選擇了道家提倡的隱逸之說,就那樣決絕,把自己送去了自然的懷抱。
“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喜愛山山水水的人,內心是不愿被什么東西所束縛的,喜愛陶淵明的灑脫和率性,他可以不問前程,堅守一方屬于自己的天地,風雨飄搖之際,他筆下的桃花源成了多少內心有追求之人的避風港,桃花源在歷史的紅塵中,熠熠生輝,與杜甫的廣廈一樣,庇護了天下寒士無處安放的心靈。世人總為名利為富貴而忙,有時甚至難以正視自己的內心,因為他們知道,所思與所做存在巨大的差異,他們總會丟失自己一半的靈魂,也許在無人覺察的夜晚,他們會暗暗舔舐著現(xiàn)實給他們帶來的傷口,潸然淚下,不知不覺,好像自己也順應了現(xiàn)實里的風風雨雨,他們學會了在官場里逢迎,學會了世故和圓滑……陶淵明始終學不會,只是由于他內心對自由和安寧的渴望太過強大,精神的獨立要遠遠重于現(xiàn)實的安逸,于是他逃離自己厭惡的一切,也許不被世人理解,但總歸是內心的召喚,“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富貴”,陶淵明這樣評價自己,這種淡然與灑脫,是有些人窮極一生也無法體會到的。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一首《歸去來兮辭》,讓人只覺酣暢淋漓,那種逃離官場得以歸鄉(xiāng)之情仿佛真真切切擺在了你的眼前,妻兒在門口問候,杯里也早已盛好最愛的酒,院子里獨愛的松和菊依舊挺立,一切都感覺極盡人意,官場所帶來的委屈和陰霾一掃而光,他嘆道“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那種順應本心的怡然自樂之情,世上又有幾人能懂呢?歐陽修曾盛贊《歸去來兮辭》,說道“晉無文章,唯陶淵明《歸去來兮辭》”,而蘇軾曾評價他為“欲仕則仕,不以求之為嫌;欲隱則隱,不以去之為高。饑則扣門而乞食,飽則雞黍以迎客,古今賢之,貴其真也。”陶淵明對生活的態(tài)度影響了以后幾百年間文人墨客的思想,他的山水田園詩也被諸多人喜愛和模仿,足以見得后人對他評價之高和他對中國詩詞發(fā)展做出的貢獻。
現(xiàn)代生活的節(jié)奏越來越快,鋼筋水泥筑起的世界也漸漸阻斷了人與自然的聯(lián)系,每個人都腳步匆匆,少了古人那份安然。我常常想念著那個遙遠的時代和那個率性的詩人,他就像他最愛的菊花,開在深秋,遺世獨立,恬靜美好,很想走走他來時的路,嗅嗅他愛的菊,或者撫琴作畫,或者喝酒吟詩,跟他把南山踏遍,在人生的長河里留下來過的痕跡,鳥兒歸巢之時,伴著夕陽回家,那時的云朵也是心里想象的模樣,一切都那么美好,然后,再靜靜聽他訴說誤入桃花源的樂趣……生活在陶淵明的筆下都那么清麗自然,讓人向往,“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當我們跟陶淵明一樣順應我們內心的時候,才能發(fā)現(xiàn)生活的樂趣,生活就好比一個牢籠,唯有內心真正的追求才能打開心靈的枷鎖,當我們對待一件事累了,我們不妨向陶淵明學習,逃離自己厭惡的地方,順應內心所想,找到適合自己的地方,那才是我們真正活過的人生,畢竟“人生似幻化,終當歸空無”。
愿我們都能找到心中的桃花源。
(作者介紹:宋晨,山東省沂南縣第二中學高三十二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