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璐
(230601 安徽大學法學院 安徽 合肥)
新司法解釋下的第三人撤銷之訴
張 璐
(230601 安徽大學法學院 安徽 合肥)
2012年引入民訴法的第三人撤銷之訴,在制度運行過程中,因其規(guī)定的簡陋,導致在適用中一直爭議不斷。2015年新出臺的司法解釋針對這一制度在運行中出現(xiàn)的問題,用12個條文從起訴形式、撤銷對象、審判程序等方面對第三人撤銷之訴做了一個相對詳細的規(guī)定,給司法實踐提供了最基礎的規(guī)則引導。然而,以前的問題并未得到真正解決,第三人撤銷之訴的完善仍然任重而道遠。
第三人撤銷之訴;新司法解釋;適格當事人;事前救濟
2012年之前我國已有一系列法律制度以保障案外第三人的合法權益為目標:第三人參加訴訟制度;執(zhí)行異議之訴;案外第三人還可以針對原裁判確實的執(zhí)行標的物提起審判監(jiān)督程序。但是,這三種保障案外第三人權益的制度在運行中存在著一定的缺陷。[1]故此,在2012年修改民訴時,引入了第三人撤銷之訴。其設置借鑒了大陸法系國家和地區(qū)的相關制度,屬于訴后保障制度之一,且這種保障并不僅局限于具有爭議標的物的額給付之訴,還包括有確認和變更之訴。[2]這是一種普通審級下的事后之訴,以撤銷之訴的判決結果來否定之前的侵害第三人合法權益的生效判決,以達到保障目的。側重點并不在于糾錯,而是以維護第三人合法權益為目標。
法律關系日益的復雜化使得一些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往往不計較手段,以至于會利用司法裁判(這里的裁判程序、結果是正當?shù)模﹣慝@取一定不正當?shù)睦?,惡意訴訟、虛假訴訟,訴訟欺詐層出不窮。這不僅擾亂了司法秩序、浪費了司法資源、對司法公信力也存在著威脅。加之判決效力的擴張,行為人在謀取不正當利益時,往往也會侵害到第三人的利益。
雖然2012年民訴修改時加入了誠實信用原則,但事實證明僅依原則約束沒有操作性。[3]在王福華的《第三人撤銷之訴適用研究》中提到“遏制惡意訴訟現(xiàn)象是將第三人撤銷之訴作為一種特殊的訴加以規(guī)定的立法動因”。這一制度的設立不僅僅遏制了不誠信行為,有利于司法程序的正常展開,也為良好的社會運作奠定了基礎。
2015年最高院頒布新的民事訴訟法司法解釋,用12個條文從起訴條件、受理審查程序、審判組織形式、撤銷對象、當事人等方面對這一制度做出了新的具體的規(guī)定。筆者擬就以下幾個方面來梳理第三人撤銷制度的改進之處。
新司法解釋頒布之前,適格當事人(在這指原告方)的設置是與第三人參與訴訟中的有獨三和無獨三保持一致的,學界一直對此規(guī)定有很多質疑,認為第三人不因僅局限于“本應參加卻未參加”,既然是借鑒法國、臺灣的第三人制度就應把“未參加訴訟的案外的受生效判決不利影響的人”加入其中。[4]此次司法解釋的頒布并未全完摒棄之前的“第三人”定義,但在具體界定第三人范圍方面做出了詳細規(guī)定。
在保持第三人資格的確定的基礎上,對于“因無法歸責于本人的事由”做了一個說明,第295條中,“不可規(guī)則的事由”是指“未被列為生效判決、裁定、調解書的當事人,且無過錯或明顯過錯的情形”,具體還列明了四種情形:第一、不知道訴訟而為參加的;第二、申請參加未獲準予的;第三、知道訴訟,但因客觀原因無法參加的;第四、兜底條款,因其他不能歸責于本人的事由未能參加的。雖在適格當事人界定方面并無實質性突破,但基于最高院的此項規(guī)定,一定程度上也為法院確定當事人是否有資格提起訴訟提供了一個參考標準。
此外,在司法解釋298條之中明確規(guī)定了,法院應當將第三人列為原告,生效判決、裁定、調解書的當事人列為被告,除此之外另一獨特之處在于,解釋還將在生效判決、裁定、調解書中未承擔責任的無獨立請求權的第三人列為撤銷之訴中第三人。并在第300條中規(guī)定有如果第三人請求不成立,被法院駁回后不服的可以提起上訴。第三人訴訟地位得以明確,增加了司法實踐的可行性。
關于審判程序主要包括以下幾點:第一,以什么方式進行立案審查;第二,審判中是否停止執(zhí)行。
在最新的民訴司法解釋293條中明確,“人民法院應當對第三人提交的起訴狀、證據(jù)材料以及對方當事人的書面意見進行審查。必要時,可以詢問雙方當事人?!睆囊?guī)定來看,對第三人撤銷之訴的審查當屬實質審查。只有經(jīng)過法院實質審查,符合第三人撤銷之訴的起訴條件的,法院自收到起訴狀之日起三十日內立案,不符合條件的則作出不予受理的決定。提高起訴的標準起到了防止第三人訴訟權利的濫用。另外,還明確了法院“應當組成合議庭開庭審理”,不僅作為一審案件審理還必須要開庭,為法院的審理工作提供了指導。
在撤銷之訴中是否停止執(zhí)行方面,司法解釋也做出了規(guī)定:第299條,受理第三人撤銷之訴案件后,原告提供相應擔保,請求中止執(zhí)行的,人民法院可以準許。也就是說原告是有權申請停止執(zhí)行的,但最終的決定權仍在法官。這樣規(guī)定的原因在于,不會讓執(zhí)行受到不必要的影響,保護原訴當事人據(jù)生效判決得到的利益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遏制了假借撤銷之訴之名濫用訴權的現(xiàn)象。
此次新民訴司法解釋第301條規(guī)定了當事人申請再審與第三人撤銷之訴間的適用關系。第三人在提起撤銷之訴期間如果當事人提出了再審,則應將兩訴進行合并——裁定將撤銷之訴并入再審程序。這樣規(guī)定也是有一定理由考慮的。按照之前民訴中的規(guī)定,如果兩訴同時存在的話就有可能進行分別審理,原訴中的原、被告在進行再審審理的同時還要作為撤銷之訴的共同被告,但他們所針對的訴訟標的是一致的——生效的裁判,故此就會產(chǎn)生訴訟主體之間的重復與矛盾,也造成了司法資源的浪費。[5]
再者就是撤銷之訴與案外人執(zhí)行異議的協(xié)調。最高院綜合學界和實務界觀點在第303條提出了兩種程序間的適用關系:按照程序啟動的先后關系,兩個程序當事人只能選擇其一適用?;谶@樣的規(guī)定,在實踐中就不會出現(xiàn)當事人不知如何選擇程序或兩種程序并存的現(xiàn)象,給當事人指明了救濟的方向,也讓法院不用為如何適用進行裁量,提高了司法效率。
比較地看,國外在立法時在編排體例上,均將第三人撤銷之訴置于與再審程序并列的特殊救濟程序之中。在法國,他們講第三人提出取消判決的異議與再審之訴及向最高司法法院提起上訴并列設置,將其視為一種非常上訴途徑;臺灣地區(qū)也是將其列于第五編的再審程序之后,而且對其提起案件、主體、期間、管轄及程序等諸多問題均獨立規(guī)定,以區(qū)別于普通程序,突出它的救濟性和突破既判力的價值所在。[6]
我國在2012年設置第三人撤銷之訴這一制度時是把它置于當事人一節(jié)當中,放在第三人參加之訴之后,直至今年的司法解釋仍是保持著這樣的立法體例。雖然法律這樣規(guī)定,但不論學界還是實務界都默認這是一種特殊救濟制度,而非“當事人制度”中所能包含的。筆者贊同多數(shù)觀點,即,第三人撤銷之訴應并入特殊救濟程序之列,應該仿照再審程序,規(guī)定有自身的程序流程,這樣才能體現(xiàn)救濟的功能。
作為第三人撤銷之訴發(fā)源地的法國,法國是從對當事人實體權利保障出發(fā)來規(guī)定適格原告的條件。在我國的臺灣地區(qū),雖是借鑒的法國經(jīng)驗,但她是從注重保障當事人程序參與出發(fā)來設計程序。[7]對照我國民訴法對于適格原告規(guī)定的條件來看,我國的立法本意比較接近于臺灣,但我國在某種程度上過于強調程序性當事人,而并未從實體角度對其進行規(guī)制。
在日本,其國民訴法中有對于受“訴訟詐害”的人的救濟,為了防止訴訟詐害,他們通過加強訴前告知來實現(xiàn)糾紛的一次性解決和對可能存在的受害第三人的救濟。而這類群體在我國是沒有資格提起撤銷之訴的。[8]很多學者在撤銷之訴出臺后就提出將“防止訴訟詐害人”加入第三人的范圍之中,這并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從這一出發(fā)點看,可以將第三人界定為“受或者可能受不利生效裁判不利影響的案外人”。對第三人資格的審查應從事后救濟的必要性以及與原訴當事人間的法律關系出發(fā),而不是以往的僅從訴訟參加考量。只有清晰明確界定了第三人的標準,濫訴現(xiàn)象才會有一定程度的遏制。
從域外立法來看,發(fā)現(xiàn)對濫用訴權的行為進行制裁的措施一般包括三種,分別為民事上的經(jīng)濟賠償、司法機關予以相應處罰以及情況嚴重時給予刑事處罰。在英美法系中,其規(guī)定對于濫用訴權的第三人要承擔侵權損害賠償責任,在法國民訴法中,為了避免或減少對第三人異議之訴的濫用,該國在第三人取消判決的異議這一程序中規(guī)定了罰款以及損害賠償兩種法律責任。我國目前僅對妨害訴訟的行為規(guī)制了懲戒措施,法律中規(guī)定的誠實信用原則并不能起到懲戒作用,所以對于撤銷之訴濫用的行為可以借鑒國外的相關做法。
比如說,可以在侵權法中規(guī)定,受害者對惡意提起撤銷之訴的第三人有權請求賠償,追究其侵權責任。法院也可依職權追究。如果造成嚴重后果的可以考慮適用刑事處罰,這也就需要完善相關的刑法立法。還有一個方面,之前提及的——訴訟費用的規(guī)定。目前司法實踐中對第三人撤銷之訴的訴訟費用并無規(guī)定,筆者認為,如果參照再審程序設置訴訟費用的話,一定程度上也會對濫訴起到阻礙作用。
第三人撤銷之訴雖然對保障第三人程序參與權和維護實體權利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但是如果能一次性在訴前解決爭議糾紛對當事人、對法院都是一種資源的節(jié)約。在這方面,不妨借鑒下大陸法系的訴訟告知制度,當事人將訴訟系屬之事告知于可以參加訴訟的第三人。其目的在于事先通知被告知方第三人參加訴訟,給其提供程序保障的機會,維護其權益。訴訟告知會產(chǎn)生參加訴訟的效力,被告知方受參加效力的約束,在后訴中,法院不得作出與參加效力相反的判決。換個角度看,第三人撤銷之訴其實也在提醒著法院應當在訴訟中盡可能地履行告知義務,參加本訴,加強第三人的事前保障。
[1]楊衛(wèi)國.論民事訴訟第三人權益救濟制度系統(tǒng)之重構——以案外第三人撤銷之訴的原告適格為中心.海南大學學報,2015(3).
[2]張衛(wèi)平.中國第三人撤銷之訴的制度構成與適用[J].中外法學,2013(1).
[3]肖建華,李美燕.論第三人撤銷訴訟之原告范圍[J].內蒙古社會科學,2014(2).
[4]潘劍鋒,韓靜茹.第三人撤銷之訴的性質定位于關系研究[J].山東社會科學,2015(7).
[5]王福華.第三人撤銷之訴適用研究[J].清華法學,2013(4).
[6]辛國清.我國第三人撤銷之訴的反思[J].東北財經(jīng)大學學報,2015(2).
[7]同[9].
[8]胡軍輝,張瑞鑫.我國第三人撤銷之訴若干問題的新思考[J].中南大學學報,2015(3).
[9]孫蕾.第三人撤銷之訴的誤識與回歸[J].學海,2014(4).
張璐(1992~),女,安徽合肥人,安徽大學法學院2015級研究生,研究方向:訴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