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石龜”一段史

慕 名

兩只“石龜”一段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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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梧州市的白鶴觀，游客視線最先觸及的一定是那只“石龜”(見題圖)。它背負著一塊石碑，面向桂江匍匐于觀前，閑看四季花開花落，目送游客南來北往。

別小看了這只“石龜”，這絕對是個有分量的家伙，它長約3米，寬約1.8米，重達11.56噸，而更讓人不可小視的是，它可是明代的文物，在它的身上，縈繞著一段值得梧州人銘記的歷史。

兩只“石龜”重見天日

2002年3月底，梧州市東正路56號工地拆遷施工時，發(fā)現(xiàn)了一只“石龜”的頭部。4月28日，“石龜”被完好無缺地挖掘出來，于當年7月25日在白鶴觀安家落戶。

這“石龜”背上的石碑并非原物，據(jù)原屋主李先生說，原有的石碑在當年日軍轟炸梧州時已毀。梧州市博物館專家考證后，結合《蒼梧縣志》等資料，確認石碑內(nèi)容為明成化年間兩廣總督韓雍所題的《建總府記》。于是，“石龜”得以馱上重刻的《建總府記》石碑，向世人展現(xiàn)它應有的風采。

其實，白鶴觀的“石龜”并非“龜”，而是霸下。傳說霸下是龍之九子的老六，又名赑屃，樣子似龜，喜歡負重，因此其造型往往是背馱石碑，古代官府建筑、廟院等都喜歡安放霸下。

白鶴觀的霸下在梧州還有個身形、體重均與之相近的伙伴，不過，這個伙伴早于1977年就已露面。當時，這只霸下出土于距東正路56號不遠的梧州市第一幼兒園基建工地，背上馱有一塊寬1.25米，厚0.37米的殘缺石碑。梧州市博物館人員根據(jù)石碑上剩余的文字以及《蒼梧縣志》的介紹，確認碑上刻著由明朝狀元倫文敘題字，明朝兵部尚書湛若水作跋的《總府題名記》，還刻著明代駐梧的總督、總鎮(zhèn)和總兵的名字。依照原石碑字樣大小、風格，梧州市博物館重新翻刻了《總府題名記》石碑?，F(xiàn)在，那只馱著《總府題名記》翻刻石碑的霸下，靜靜地伏于桂江邊的龍母廟內(nèi)，見證著梧州這座古郡的變遷。

兩只霸下先后出土，讓眾多梧州市民把目光聚焦于東正路的那個地塊。原來，霸下出土處竟曾是明代兩廣“三總府”所在地，之前，這里還曾先后出土過柱墩等古建筑的遺留物。據(jù)梧州博物館人員介紹，昔日三總府駐地，約在今東正路、東中路、建設路一帶，“三總府”之會政廳舊址，即在現(xiàn)梧州市第一幼兒園處。

在梧州市第一幼兒園西側，至今仍有一道青苔斑斑的圍墻，無數(shù)的小草從墻縫中長出，展示著頑強的生命力。在老梧州人的記憶中，這道圍墻一直立在那里，歷經(jīng)風霜。梧州市博物館副館長鄭偉標介紹說：“這道古圍墻應是當時‘三總府’會政廳的外圍擋土墻?！?/p>

跟隨霸下所馱碑文的線索，我們可以走進那段塵封的歷史，觸摸到古郡曾經(jīng)的輝煌與滄桑。

開府梧州,總制百粵

明成化五年（1469年），明憲宗欽定“平賊有功”的韓雍任兩廣總督，兼理巡撫，并開設總督府于梧州。自此之后，兩廣總督成為常設之職，肩負總制兩廣、撫治軍民等一應事務。

總督府開設之時，朝廷還一并在梧州開設了總兵府、總鎮(zhèn)府。其中，勛臣平江伯爵陳銳掛“征蠻將軍印”出任兩廣總兵，坐鎮(zhèn)總兵府；總鎮(zhèn)府則由太監(jiān)陳瑄坐鎮(zhèn)。這是中國歷史上唯一的一次由中央政府向地方政權欽派三把尚方寶劍、代天子行使職責的機構。

兩廣“三總府”駐地設在梧州，自然有其特殊的歷史背景。當時，外有虎視眈眈的倭寇，內(nèi)有接連不斷的農(nóng)民起義，讓當權者焦慮不已。明景泰三年（1452年），廣西瑤民起義，廣東又“賊寇遍地”。當時兩廣軍政治理存在“兩張皮”的現(xiàn)象，廣東和廣西各置巡撫和總兵，面對動亂局勢，雙方都不肯出兵，以致事態(tài)惡化。為此，朝廷特派王翱總督兩廣軍務，兩廣有總督自此開始。不過，這一建制在當時還是臨時性的，自然也就沒有固定的總督府。

明朝天順七年（1463年），大藤峽瑤民在侯大茍的率領下，夜襲梧州城，開官庫，放囚犯，殺死致仕布政使宋欽。成化元年（1465年），瑤、壯義軍殺入廣東。朝廷再派兵平亂，當年12月攻破瑤軍，俘虜侯大茍。

成化五年（1469年），憲宗皇帝欽定在梧州設中央政府的派出機構：總督府、總兵府、總鎮(zhèn)府，并稱“三總府”。明朝廷之所以決定在梧州設立“三總府”，源于梧州獨特的地理位置。梧州地處兩廣交界之處，又是三江交匯之地，扼守著兩廣的軍事要沖，并能控制嶺南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便于居中調(diào)度、東西兼顧，徹底平亂，自然成為開府定駐的首選。

憲宗皇帝向兩廣總督韓雍頒下的敕諭中就明確指出：“朕惟廣東廣西壤地接連，賊寇不時出沒，故于梧州府城內(nèi)開設總府，居中調(diào)度，特命爾在彼提督兩廣軍務兼理巡撫，經(jīng)劃糧儲，操練軍馬，撫安兵民，修理城池，防御賊寇。兩廣副總兵、參將、游擊將軍、都、布、按三司官俱聽節(jié)制……”

另據(jù)資料介紹，兩廣總兵主要負責轄區(qū)的軍事駐防等事務。為統(tǒng)一事權，朝廷賦予兩廣總督統(tǒng)管兩廣總兵的權力。兩廣總鎮(zhèn)有監(jiān)軍權，可以監(jiān)督、彈劾轄區(qū)的文武將領，還可以舉薦、請留甚至奏罷地方長官，但與兩廣總兵一樣，受總督節(jié)制。

韓雍自然不敢有辱皇命。成化六年（1470年），“三總府”開始建設，一年后完工，主持建造的韓雍為此親筆寫下《建總府記》一文，記述了修建的規(guī)模與日期：“府之正堂五楹，題曰總制百粵之堂，后作亭曰：同心，門三楹，左右?guī)扛魑彘?，?jīng)始于六年四月二十六日，落成于七年五月十八日?！睋?jù)資料介紹，總督府正堂門前有一副楹聯(lián)，上面寫著“開府梧州，總制百粵”。

梧州“三總府”建成后曾重修，并引出了一段佳話：明弘治十二年（1499年），兵部尚書湛若水與廣東狀元倫文敘巧逢于梧州。應兩廣總督之請，湛若水作跋，倫文敘題詞，合作寫下了《總府題名記》，勉勵三總府團結協(xié)作，承繼前人事業(yè)。明嘉靖三年（1524年），三總府重建，撰寫《重修總督府記》的正是倫文敘的兒子倫以訓。

“三總府”重修之后，規(guī)模更大?！吨匦蘅偠礁洝贩Q：“實始作新，撤其基，拓而西之；就中脈，為聽政之堂五楹，堂之后修廊、宴寢、書齋；子舍翼以庖湢諸室，殿以層樓。堂之前，戟門重啟，迴廊四合，百執(zhí)事值所在焉。門之外，賞功所麗于東垣，詰戎所麗于西垣。前關通衢，樹三大棹楔，榜其南曰：‘節(jié)制兩藩’，東曰：‘嶺海肅清’，西曰：‘民物康阜’。”

之后，“三總府”又進行了擴建或修繕。

梧州成兩廣政治軍事中心

兩廣總督在梧州開府常設后，除了需要肩負維護地方和邊疆穩(wěn)定的重任，做好“經(jīng)劃糧儲，操練軍馬，撫安兵民，修理城池，防御賊寇”的工作外，其還具有管理地方民政、司法、官員的監(jiān)察等職責。

“三總府”駐于梧州期間，梧州成為了兩廣地區(qū)的政治軍事中心。1470年起，兩廣總督每年征調(diào)廣東衛(wèi)所官兵10000余人，輪番戍守梧州府州縣；廣東班軍的軍餉，則由廣州、肇慶、韶州（今韶關）三府籌集。

“三總府”設立后，不僅建設有龐大的會政場所，還有相應配套的軍事設施。

根據(jù)梧州的地形條件，韓雍在梧州城外分設六關，以扼要沖，其中，東為大云關，南為鎮(zhèn)南關，西為耀武關，北為掃云關，西南為揚威關、下岸關。梧州城內(nèi)，則是重兵把守。韓雍強化了江河的利用與布防，并建起了桂江浮橋，以方便出行與練兵。

1471年，兩廣總督韓雍、總兵陳銳在潯江北岸洗馬灘開辟大校場閱武。閱武場規(guī)模究竟有多大，后人已難以做出準確的定論。但是，窺一斑以見全豹。“縱橫數(shù)百步，中為將臺，前為大門三間，左右有道府廳、中軍旗鼓廳。門外二百步為屏墻。東為宣威坊，西為振武坊，西隅建火神廟……凡閱武，先以牲帛告火神，而后行事?！睆倪@段資料看，也算是聲勢浩大的。

嫵媚的桂江，也成為韓雍布防的區(qū)域，水師營就設在桂江畔。每當水師操練，戰(zhàn)船排開，旌旗獵獵，威武雄壯?！鞍倮锷n梧界粵東，水師防汛列艨艟。斗筲橫載千百艘，容蓄猶如萬斛鐘……”從明人閔敘這首《艨艟詩》對水師營的生動描述中，我們也能感受到其場面的壯觀。

“三總府”在梧州前后存在了一百年左右。黃振饒、馮紹溪、王元林主編的《梧州，嶺南文化古都》一書指出：“兩廣總督初置于明景泰三年（1452年），至明成化五年（1469年）總督韓雍開府于廣西梧州始成定制。至明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提督吳桂芳應兩廣軍事形勢之需，將總督府自梧州遷至廣東肇慶?！?/p>

梧州歷史文化研究學者陳侃言在《史識梧州》一書稱：康熙十三年（1674年），原“三總府”建筑在一場逆亂中被燒毀。

歲月荏苒，轉眼便是數(shù)百載。那兩只當年守護三總府的“石龜”，依然靜臥于桂江邊，訴說著梧州曾是兩廣政治、軍事中心的輝煌歷史。

今年2月，《西江都市報》刊發(fā)消息稱，梧州擬投資7.6億元，重建明代兩廣“三總府”。但愿，兩廣“三總府”景區(qū)能早日建成，讓廣大市民和游客一睹它的雄姿，也讓那兩只明朝“石龜”不再寂寞。

責任編輯：陳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