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拙的愛，是心底最柔軟的刺

■ 小 萘

笨拙的愛，是心底最柔軟的刺

■ 小 萘

一

記得還是剛興起用QQ那會兒，你不知道讓誰幫忙申請了一個QQ號，回到家就說要加我好友。當時我正處于叛逆期，QQ號里藏著那段歲月里自以為是的天大的秘密?！皠e加了，反正我們天天都能見到?！蔽也荒蜔┑鼗貜湍恪?/p>

“可是媽媽想加你做第一個好友啊?！蹦氵€在堅持。

“不加不加，我好友里都是同班同學，我們聊的事你又不感興趣?！蔽乙贿吔o喜歡的人發(fā)過去一個咧嘴笑的表情，一邊皺起眉頭來同你講話。

后來，QQ里藏著的天大秘密慢慢流淌到我的日記本里，沿著蜿蜒的筆畫將整頁淡粉色的紙張浸泡得柔軟，我開始學著去愛一個除了你和爸爸之外的人，并深以為那就是我青春的意義所在。

還記得那天，氣溫攀升到剛好可以脫掉保暖褲，校服上衣的拉鏈剛好又能往下再拽一截，我進了家門，看到你沉著臉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攥著我那本可憐兮兮的日記。我們的關系，就是從那時候逐漸變得尷尬的吧，我開始不再同你講學校里發(fā)生的有意思的事，開始對你送進屋里的牛奶視而不見，甚至開始覺得跟你待在一起會不自在，到最后，連和你親近都成了一件讓我抗拒的事。那個男孩就這么輕而易舉地成了我要脫離你控制的導燎。可是，年輕人都太笨手笨腳了，所以才會把初戀摔得粉碎。我開始不好好吃飯，寒冬臘月只著單衣，整夜地聽音樂廣播電臺里的聽眾來信，凌晨偷拿你的手機發(fā)短信……

某一天清晨，我的心臟開始出現(xiàn)實質(zhì)性的疼痛，你立刻帶我去醫(yī)院。回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水池里的碗只刷到一半。后來聽我的青梅竹馬說，你當時還以為我得了心臟病，等檢查結果那天，你在他媽媽面前哭得很兇，還說其實你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和早戀的女兒之間的關系。你說你愛我，只要能避免我受到傷害，哪怕被我怨恨也不會后悔。檢查結果出來，我只是貧血，可你依舊緊張，把家里的鍋換成實鐵的，還到處搜羅補血的偏方，后來我去掂量了一下，那鐵鍋很沉，我一只手根本抬不起來。

二

高中的時候，我的數(shù)學不好，有一次成績不及格，回家給你看試卷，說我確實不會做這些題目。你拿著我的卷子來來回回翻了好幾遍，然后抬起頭和我對視，眼睛里滿是歉意：“怎么辦，高中的題目媽媽也不會，不過你別灰心，我們一起想辦法?！?/p>

有一次我過生日，剛好那天出了月考排名，我的數(shù)學依舊一塌糊涂。我回去時家里黑漆漆一片，剛嘆了口氣，我就看到你和爸爸舉著蛋糕從陽臺走出來，蠟燭的火焰在黑暗里搖曳，你的臉頰被映成暖橘色，你用不太準的音調(diào)唱著生日歌，笑得格外燦爛。當時我就淚奔了，嘴里一個勁兒喊：“你們這是干嗎?。俊比缓蟊闫怀陕?。

雖然這驚喜看起來很幼稚，可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讓我念念不忘。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晚上你跟我說：“第一名只有一個，我們要學會扮演其他角色，比如做一個永遠都在努力的人。”

那是我第一次因為自己的不優(yōu)秀而覺得對不起你，我開始利用每一個午休跑到數(shù)學辦公室問問題，開始把數(shù)學放到作業(yè)任務里的第一項，開始整理錯題，開始熬夜到夜里一點鐘，最后，高考成績出來時，看到130分這個數(shù)字，你險些掉下眼淚，說：“其實當時媽媽也很著急，也希望你成績優(yōu)異，可是成長只有一次，除了成績還有太多值得珍惜的東西，我不能替你生活，只能努力愛你，可是愛你這件事，我一直很怕自己做得不夠好?！?/p>

三

后來，我自己去外地上大學，四年的時間里，你對我的示愛方式好像變得有些笨拙了，甚至還有些小心翼翼。你總是刻意與我創(chuàng)造交集，家里的無線去年又換了新的套餐，你說那樣我會用著更順手；我買了尤克里里，打電話告訴你沒多久，你就說你買了笛子，也在學我練習的曲子；我教過你怎么發(fā)紅包之后，你時不時地發(fā)5.20元給我，說是你愛我的意思，我笑你說男女朋友才愛用520來表達心意，你說要先來后到，男朋友比你認識我晚，你最有資格說愛我。

其實，大學這幾年，我們也沒少吵架，我的專業(yè)學了一半就跟你說不想學了，你很生氣，說我愛做白日夢，說夢想養(yǎng)不起生活，說人要先做自己應該做的事，再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我又開始覺得你要控制我了，于是不再愿意跟你分享大學生活。后來有一天，你試探性地問我：“今天有什么新鮮事嗎？跟我說說吧，沒有你，我在家好無聊啊?！?/p>

考研那幾個月，我總是有想放棄的念頭，不敢跟你說，怕你比我還緊張。有一次，我們的談話不是很愉快，掛了電話沒過多久你又打回來說：“想跟你道個歉，剛才我態(tài)度不好，你別影響心情，好好復習，也別太累了?！笔裁磿r候開始，你都要跟我道歉了，每當看你這么小心翼翼，我都特別想時光倒流到小時候，回到那個你可以追遍整條胡同教訓我的小時候。

轉(zhuǎn)眼要畢業(yè)了，你的話題開始變得越來越瑣碎。你說讓我自己去打拼，覺得很對不起我，可是又不知道可以幫我什么；你說你最近學了可樂雞，等我回家就給我做；你說你總怕我身邊沒有人陪，一個人會孤單。其實這幾年，我更希望你多關注自己，別總說等我安頓好了才去環(huán)游世界，別總是把好的都留給我，可是你從來不聽我的話。每次我回家你都會說：“學校發(fā)了買蛋糕的卡，我們一起去挑吧?！蔽乙恢倍贾溃愕攘艘粚W期，只為了把那張卡留給我用；每次我說哪里不舒服，你可以在半個月后還提及，我知道，你永遠都不放心我自己生活；每次你問我手機、電腦或者有線電視聯(lián)網(wǎng)等操作時，我都會覺得有些傷感，你變老了，而我還不夠強大。

上次回家的時候，你和我一起坐車去采購，午后陽光正好，你的鞋子上粘了些塵埃，大衣的毛領隨著車的顛簸一顫一顫，你把頭枕在我的肩膀上，說：“現(xiàn)在我們角色交換，你來當媽媽，我來做孩子?！币桓彳浀拇淘M我的心里，如果愛是一把尖刀，盡管你的手法已略顯笨拙，刀刃已不再鋒利，但力度仍不減當年，能讓我在異鄉(xiāng)淚流滿面的只有你。Y

編·印象

與文中的主人公相比，我從來沒有過叛逆期，就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也許這種經(jīng)歷讓我的成長顯得單薄了些，但我并不為此感到遺憾。媽媽在我的成長中依然扮演著不可或缺的角色，我會因為她的存在，而覺得無論多大風雨，都不足為懼。時間老去，成長的印跡里總悄悄藏起一份誘人的依戀。我從舊日里跑來，從媽媽注滿的手心里跑來，而后，萱草盈盈，我的一片冰心重新落回她的眼眸里。（By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