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古詩英譯中詩的形式

陳凡

摘要：古詩英譯中詩歌形式的翻譯是詩歌翻譯的難點之一，在詩歌翻譯過程中大致有三個流派：把韻詩譯成散文，把韻詩譯成自由詩，把韻詩譯成韻詩。筆者認(rèn)為最能完美再現(xiàn)詩歌意境美的是譯成韻詩。本文以《靜夜思》為藍(lán)本，探討詩歌英譯中形式之美。

關(guān)鍵詞：《靜夜思》 形式 韻詩

【分類號】H315.9

詩歌一向被視為文學(xué)的最高形式，是語言文化的精髓。一首好詩往往使人韻味盎然，回味無窮。欣賞詩歌是對一個國家、一種語言、乃至一種文化最深入最本質(zhì)的理解，隨著各國文化交流的不斷加強，比以往更多的外國學(xué)者乃至普通讀者表示出了對中國古典詩歌的興趣，越來越多的國內(nèi)譯者意識到有責(zé)任把中國詩歌更好地介紹到國外，以促進(jìn)中西方文化的交流。但譯詩難已成為涉足此道的古今中外人士的一致結(jié)論。章太炎先生早在1932年便指出 “中西語言音節(jié)不相應(yīng)，固譯詩為尤難.”⑴要想把詩譯好，有待于我們克服的困難是多方面的。其中之一便是形式方面的困難。尤金.奈達(dá)在《從一種語言到另一種語言：論圣經(jīng)翻譯中的功能對等》一文中曾指出他認(rèn)為在翻譯過程中，不僅要求信息內(nèi)容的對等，而且要盡可能地做到形式對應(yīng)。因為形式也表達(dá)意義，改變形式也就改變了意義.所以，如何選擇好恰當(dāng)?shù)男问饺鬟_(dá)相應(yīng)的內(nèi)容，這永遠(yuǎn)是詩歌翻譯的一個特別重要的問題.⑵而對于翻譯理論各家卻不盡相同.目前在中國詩歌翻譯過程中大致存在三個不同流派的譯者：把韻詩譯成散文，把韻詩譯成自由詩，把韻詩譯成韻詩。本文試圖通過淺析《靜夜思》幾種不同的譯本來探討詩歌的形式之美。

《靜夜思》是唐代大詩人李白的杰作。這首明白如話的詩，不僅真切的反映了李白的思鄉(xiāng)情懷，更表現(xiàn)了他的精神尋求的心路歷程。不僅包含了千古游子的羈旅之心情，更將千萬尋夢者對精神家園的渴望表達(dá)得含蓄而淋漓，留給千古以來的讀者以無盡的遐想和回味。以下是其幾種譯本選讀：

1.把韻詩譯成散文：

Nostalgia.

A splash of white on my bedroom floor. Hoar frost？

I raise my eyes to the moon， the same moon.

As scenes long past come to mind，

My eyes fall again on the Splash of white，

And my heart aches for home.（ 翁顯良）

翁顯良先生是散體譯詩的大手筆。他認(rèn)為漢詩英譯要保持中國古典詩歌的本色：這本色， 一不在于詞藻， 二不在于典故，三不在于形式。而是在于意象以及加強其藝術(shù)效果的節(jié)奏。只要能再現(xiàn)原作的意象， 不一定模仿其章法句法字法?！蔽滔壬Q“譯詩不在臨摹，似或不似，在神不在貌，更不必受傳統(tǒng)形式的束縛，押韻不押韻，分行不分行，一概無所謂?！雹怯纱丝梢娫诠旁娪⒆g中翁先生已拋開形式的束縛，重在闡釋原詩的思想意境。

翁譯文的題目Nostalgia一下就點出本詩的意境---思鄉(xiāng)。同時在第一句里的the same moon，表現(xiàn)出詩人的感傷。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里，客居他鄉(xiāng)的游人與家鄉(xiāng)的人同望一輪明月，抒發(fā)對彼此的思念。第三句譯文增加了“the same moon”，別具匠心，不僅使讀者聯(lián)想到詩人雖舉頭望月，卻無心賞月，感嘆的是“古時月，今時月”，“此地月，彼地月”，浮想的是故鄉(xiāng)的親人，思鄉(xiāng)之情油然而生。而至詩人“低頭之際”思念正濃。最后一句的my heart aches for home ，寥寥數(shù)詞，詩人思鄉(xiāng)之苦躍然紙上，點到即止。深入詩中情景，體會詩人情感，生動形象地再現(xiàn)了詩人思鄉(xiāng)之情由淡到濃的過程。并且，從“the same moon”開始，詩的節(jié)奏漸趨舒緩，襯托了詩人“思悠悠”的情懷。譯者思慮之縝密可見一斑。整首譯文詩味之濃，感染力之強更令人百讀不厭，回味無窮。翁的譯文已經(jīng)做到了其所宣稱的“再現(xiàn)原詩的意想”。但這是一首詩，詩歌的美不僅在于其所傳達(dá)的意象之美，還在于其瑯瑯上口的音律之美，對仗工整的形式之美。而這首簡單明快，清新自然，膾炙人口的詩在翁顯良的筆下卻變成了散文。唐詩宋詞之所以在今天仍為廣大讀者所喜歡拜讀， 其聲律之美功不可沒。從這點來講，翁的譯文縱使多么優(yōu)美，似乎也無法為人們普遍接受。

2.把韻詩譯成自由體

Night Thoughts

In front of my bed the moonlight is very bright.

I wonder if that can be frost on the floor？

I lift up my head and look at the full moon， the dazzling moon.

I drop my head， and think of the home of old days. （Amy Lowell）

In the Quiet Night

So bright a gleam on the foot of my bed：

Could there have been a frost already？

Lifting my head to look， I found that it was moonlight，

Sinking back again， I thought suddenly of home. （Bynner）

和第一個流派的譯者相比，這個流派的譯者支持把中國韻詩譯成自由詩代表譯者有Amy Lowell， Arthur Waley和Witter Bynner。他們認(rèn)為保持原詩的韻律特征將會在翻譯過程中不可避免地?fù)p壞譯詩的意思和精髓的再創(chuàng)造。他們認(rèn)為在翻譯過程中保持譯詩在意思上忠實于原詩是第一位的，這種意思的忠實可以通過再現(xiàn)原詩的意象獲得。這一流派的譯者的作品通常是沒有嚴(yán)格韻律特征的自由詩體。他們對于翻譯的主張和第一種流派的主張有些近似。唯一的不同是此流派的譯者在譯詩中體現(xiàn)了詩的形式，是自由詩體，形式上大致和原詩近似。endprint

這兩個譯作都是四行詩，并且也基本表現(xiàn)出了原詩的意境和風(fēng)格，但是沒有用韻，不太符合原詩的韻律特征。并且原詩的第二句用一個“疑”字，恰到好處地反映了詩人當(dāng)時的心理感覺，用陳述的語言表達(dá)出了疑問的感情，給人一種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感覺。但是這兩首譯詩都用疑問句來表現(xiàn)這個“疑”字，顯得有些生硬，并且在形式上也和原詩不太照應(yīng)。Bynner在后兩句里也確切使用了“一般過去時”的“謂語動詞”，使全詩清清楚楚地呈現(xiàn)追記的層次Bynner 譯的第三句“Lifting myself to look ， I found that it was moon light”，說明不是“望明月”，而是“舉起頭來才發(fā)現(xiàn)明月”，這就與原意不符了。第四句中“Sinking back”并不是“低頭”，而“思故鄉(xiāng)”并不是“suddenly”產(chǎn)生的，而是觸景生情自然的結(jié)果。因此Bynner并沒有做到準(zhǔn)確再現(xiàn)原詩的意象。相比而言，Amy Lowell 用“full moon， the dazzling moon”修飾明月，用“home of old days”形式故鄉(xiāng)，體現(xiàn)了遠(yuǎn)在他鄉(xiāng)游子遠(yuǎn)離家鄉(xiāng)多年后對家鄉(xiāng)的思念更符合原詩的意境。但兩個譯作雖都采用詩的形式卻沒有詩的韻律，詩的神貌，給人拖沓，平淡的感覺，使讀者沒有回味無窮的感覺。所以自由詩體的譯文即使能百分之百地傳達(dá)原文的“意美”、深邃的意境和強烈的感情， 也決無表現(xiàn)古典詩詞“無容置疑”的“魅力”，無法使人愛不釋手， 百讀不厭。

3.把韻詩譯成韻詩

Thoughts on a Silent Night

A gleam of light streams down over my bed，

I wonder if its the frost on the ground.

Raising my eyes， I gaze at the bright moon，

Lowering my head， I miss my home town. （黃新渠）

A Tranquil Night

A bed， I see a silver light，

I wonder if its frost aground.

Looking up， I find the moon bright；

Bowing， in homesickness Im drowned. （許淵沖）

許淵沖先生以其“三美”理論以及大量的譯詩實踐赫然為此派的代表人物。大概是有感于自由體或散體譯詩的不盡人意。許先生于1978年首次提出譯詩的“三美論”。他說：譯詩不但要傳達(dá)原詩的意美，還要盡可能傳達(dá)它的音美和形美.”⑷同時他還強調(diào)： “三美的重要性并不是鼎足三分的。在我看來，最重要的是“意美 ”，其次是“音美”，其再次是“形美”。⑸可見許先生在強調(diào)詩的意境時，并沒有放棄其形式，在形式上也在做著孜孜不倦的努力。

這兩首譯詩都是韻詩，黃新渠的譯詩韻律結(jié)構(gòu)為“aabb”，許淵沖的譯詩韻律結(jié)構(gòu)為“abab”。雖然這兩種韻律結(jié)構(gòu)都和原詩的韻律結(jié)構(gòu)“aaba”不完全相同，但由于中英兩種語言的差別，是允許存在這種現(xiàn)象的。只要譯詩有自己一套符合英詩韻律結(jié)構(gòu)的韻腳就可以，不一定要和原詩的韻腳完全一樣。黃新渠的譯詩在意思上也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比如第二、三、四行都用了“ I”這個詞，對原詩意思表述過于膚淺，非常生硬，也破壞了整首譯詩的節(jié)奏感。并且第一句中的“l(fā)ight”也屬于是誤用詞語，沒有表達(dá)出原文“月光”的意思。許淵沖的譯詩在形式和內(nèi)容最為接近原詩。特別是第三句和第四句的" looking up" and " bowing"增強了譯詩的節(jié)奏感，最后一個詞" drowned"形象地描寫出了詩人的孤單和深深的思鄉(xiāng)之情，能夠讓讀者印象深刻，產(chǎn)生共鳴。并且譯詩整體語言簡潔清新，沒有冗長華麗的詞句和復(fù)雜的修飾，也沒有在意思上背離原詩之處，比較符合原詩的內(nèi)容形式和風(fēng)格，實屬一篇難得的佳作。

筆者認(rèn)為中國詩詞是三千多年悠久文化與文明的結(jié)晶。講究聲韻格律是其主要特色之一，也是其歷盡千年卻經(jīng)久不衰，廣為流傳的原因之一。因此在翻譯中我們應(yīng)該在保持原詩意象風(fēng)貌的同時，盡可能的保持其形。這才能更好的使中國古典詩歌得以更好的傳承發(fā)展。從此角度講，許淵沖先生提出的詩歌翻譯的“三美”即“意美”﹑“音美”﹑“形美”是值得我們提倡的。許的“三美論”至少讓我們看到了翻譯家在傳承中國古典詩歌特色方面所做的努力。而許以其孜孜不倦的努力證明詩歌翻譯的“三美”還是存在現(xiàn)實的可能行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