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徒生國際插畫展，你看到了什么？

陳賽

讓我們從孩子開始，將這個上下顛倒的世界重新引入正途。孩子會為我們指引道路。 ——葉拉·萊普曼

成年人的視覺惶惑

約翰·伯格說：“觀看先于語言。兒童先觀看，后辨認，再說話?！?/p>

在國際安徒生插畫展上，我首先感到的是一種作為成年人的惶惑。失去了文字的扶持，獨自面對畫面，好像面對一個巨大的認知空洞，處于一種失語的狀態(tài)。我試圖按圖索驥，以邏輯去推理畫面中每一個元素落在每一個地方的原因，希望由此推導出作者敘述一個故事，或者表達某種思想的匠心，結(jié)果更是誤入歧途。

視覺是我們最重要的感官，占據(jù)了大腦50%的資源。雖然文本也是視覺的，但圖像是更有效的信息傳遞機制。給文字配上有效的圖片和視頻，能極大地提升注意力、短期與長期記憶、可信度。在神經(jīng)學上，將此稱為“圖像優(yōu)勢效應”（Pictorial superiority effect）。一系列研究都驗證了這個法則。比如一條信息如果是口頭傳達給你的，72小時后你也許會記得10%，但如果加上一張圖片，這個比例就會增加到65%。所以，比起文字、表格，我們對視覺其實有更天然的敏感。但是，為什么這些畫讓我感到如此的束手無策？

莉絲白·茨威格《海的女兒》，1990年

當然，有一些畫，我能辨認出來。比如月光下的野獸國、小猩猩威利、小青蛙弗洛格……過去十幾年來，隨著童書市場的繁榮，這些形象已經(jīng)成為中國孩子童年的一部分。

還有一些畫會觸動某些屬于個人的特殊記憶，比如一幅畫中一只穿著風衣、貌似極高傲的青蛙女士，那件風衣的款式與一個朋友去年冬天穿過的一件大衣竟然一模一樣。

站在一幅題為《國王的使者》的插畫前面，盡管對故事一無所知，但兩個小動物挨著身子一起看夕陽的背影，在極為簡單的構(gòu)圖里，卻讓人感到氣韻悠長的溫柔和寧靜。

有一幅畫是粗布舊服的灰姑娘在池邊洗衣服，水中映出一個華美的世界，天鵝水龍頭往外汩汩冒水，手捧白色玫瑰的少女一身白裙，面孔清麗無雙，一瞬間仿佛時間停止了。人不能活在夢里，但沒有夢的人生要如何過得下去？

獲獎作品：安東尼·布朗《夢想家威利》，2000年

還有一些畫面讓人驚奇、困惑，比如一只鴨子與死神的相遇，死神頂著一個碩大呆萌的骷髏頭，身如幼童，手握一朵郁金香，神情優(yōu)雅溫柔，襯著象牙色的背景，幾乎帶著圣潔的光;而鴨子則扭著長脖子往后看，動作滑稽，眼神憂懼。畫面有些沉重，卻并不感傷，反而透著一種古怪的幽默感。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幅畫的作者是沃爾夫·埃布魯赫，今年林格倫紀念獎的得主，他最著名的作品是一個非常搞笑的故事《是誰嗯嗯在我的頭上》，主角是一只倒霉的小鼴鼠，剛爬出地面就被人拉了一坨便便，于是到處去尋找到底是哪個壞蛋“嗯嗯”在他頭上。然后這本書就隨著小鼴鼠的一路追蹤，告訴小朋友每一種動物的排泄物形狀如何不同……

還有一些畫非常陌生，畫風奇特，連作家的名字都得翻墻才能查到，比如法爾西德·馬斯哈里（Farshid Mesghali），一個伊斯蘭繪本畫家，但他是國際安徒生插畫獎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獲獎者，獲獎時才31歲。

他的《小黑魚》是講一條小黑魚想要游過逆流，到達大海的故事。這本書出版時，伊朗正處在霍梅尼統(tǒng)治的后期，一邊是宗教政權(quán)的褊狹，“既不要西方，也不要東方，只要伊斯蘭”，另一邊則是年輕人對外部世界的深切渴望。只有了解了這一切，你才能明白，這本書真正的內(nèi)涵是在講自由、限制以及人類可能性。如小黑魚在書中所說：“也許，生命還有更多;也許，世界遠甚于我們的溪流。”

當插畫脫離了書

繪本作為一種藝術(shù)的獨特之處在于圖文的結(jié)合。130多年前，英國插畫家魯?shù)婪颉P迪克第一次大幅提升插畫在敘事中的功能，而不僅僅是作為文本的裝飾，從而正式宣告了“繪本”的誕生。之后，圖畫在繪本中的比重越來越大，不僅占據(jù)了大部分空間，而且承擔了傳遞信息的大部分工作。尤其是到了20世紀60年代中期，開始出現(xiàn)以插畫為主、文字為輔的新形態(tài)繪本，比如美國插畫家艾瑞克·卡爾由色紙拼貼而成的《棕色的熊、棕色的熊，你在看什么？》《很餓很餓的毛毛蟲》等，畫面豐富明亮，文字極少，不僅傳遞一個令人愉悅的兒童故事，其自身也是設(shè)計的杰作。

捷克插畫家彼得·西斯作品

所以，今天我們稱這些畫家為“插畫家”是不大公平的。一直以來，插畫與繪畫之間最大的分野就在于，一為工藝，一為藝術(shù)，一個是為他人做嫁衣裳，一個則是為了自身創(chuàng)作的目的。但今天，這個界限早已被打破。越來越多的繪本中，“插畫”不僅僅服務于故事的目的，而且常常是創(chuàng)作性的、個人化的以及詩意的表達。

圖與文之間彼此成就，也互相限制，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這才是繪本的根本所在。但如果抽離了文字，抽離了故事，抽離了書本身，而僅僅作為一兩幅插畫掛在墻上，還剩下什么價值呢？

兩年前，我在上海采訪知弘美術(shù)館的館長松本猛時，就向他請教過這個問題。他是日本著名繪本畫家?guī)r崎知弘的兒子。巖崎知弘一生留下9400多幅作品，絕大多數(shù)是畫兒童的。她去世后，松本猛和朋友想找一家美術(shù)館舉辦一場她的紀念作品展，卻被一家家美術(shù)館以“繪本不算美術(shù)作品”為由拒絕。這種偏見激發(fā)他用母親的舊居建起了世界上第一座繪本美術(shù)館。endprint

我記得當時他的回答是：“別擔心，來參觀的孩子自然會賦予它們價值?！?/p>

如今，親眼看著展館里這些孩子，著魔一般駐足畫前，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些孩子仿佛有進入這些插畫的天然通道，而他們獨特的心智與這些畫之間似乎會發(fā)生天然的化學反應。一個小男孩踮著腳尖，在數(shù)安東尼·布朗筆下的那只大猩猩有幾根睫毛;另一個小男孩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興奮地向旁邊的母親報告：“媽媽，你看，這個媽媽也很生氣，她背后的那棵樹都著火了?！?/p>

一個小姑娘靜靜地坐在青蛙弗洛格的雕像前面，膝蓋上放著一本素描本，正在臨摹一張弗洛格，居然深得作者的精髓。線條簡潔，筆觸溫柔，嘴巴只有一條簡簡單單的線，卻似乎能傳達各種復雜的情感。

意大利插畫家羅伯特·英諾森提的《灰姑娘》前面擠了好幾個孩子，七嘴八舌地在討論到底哪個是邪惡的繼母。那幅畫畫的大概是灰姑娘第一次出現(xiàn)在王子的宴會上，一襲優(yōu)雅華麗的白色長裙，幾乎所有人臉上都帶著驚艷、欣賞、不可思議的表情，但也有幾個人的表情與身體語言似乎有點奇怪。

還有一個小女孩顯然被一雙灰姑娘的鞋子震到了。那不是一雙優(yōu)雅的水晶鞋，而是一雙高跟靴子，厚厚的高跟，尖尖的鞋尖，上面拼貼了各種形狀和顏色的剪紙，尤其是背景的大紅色，紅得如此鮮艷、飽滿、霸氣，令人神為之奪。

這幅畫的作者是柯薇塔·巴可維斯基（Kveta Pacovska），一位89歲的捷克女畫家。她是在成為母親之后才開始嘗試為兒童創(chuàng)作繪本。在此之前，她已經(jīng)是一位成名的設(shè)計師、藝術(shù)家，游走于藝術(shù)創(chuàng)作與平面設(shè)計之間，舉辦過多次個展。她深受現(xiàn)代藝術(shù)熏陶，醉心于康定斯基、克利、米羅、畢加索等藝術(shù)家的作品，發(fā)展出構(gòu)圖明確、行色明快的視覺風格。但自從1984年出版第一本童書以來，她幾乎每年都要有1～2本童書出版，帶著一顆“永不停滯的創(chuàng)作之心，孩子般一路狂奔”。

柯薇塔總是宣稱：“我是藝術(shù)家，不是說書人。我的圖畫不是用來解釋文本的，它們自身就是文本。”比如這本《灰姑娘》，故事如何已經(jīng)完全不重要，重要是其中豐富大膽的視覺元素，各種剪紙拼貼、色塊平涂，是關(guān)于顏色、形狀、線條、空間切割的魔法，也是每個孩子都可以直接上手的游戲與實驗。

在這一點上，她與英國繪本畫家安東尼·布朗可謂心靈相通，事實上他們兩人作品前面的孩子也是最多的。安東尼·布朗小時候經(jīng)常和哥哥玩一種“形狀游戲”，規(guī)則很簡單，一個人先隨手畫一個抽象圖形，另一個人用不同顏色的筆把它變成一個全新的東西——雖然只是一個游戲，卻濃縮了創(chuàng)造的藝術(shù)。

長大以后，他發(fā)現(xiàn)這個游戲并非他和哥哥的獨創(chuàng)，而是全世界的孩子都在玩。不僅全世界的孩子都在玩，世界一流的藝術(shù)家也在玩，比如《蒙娜麗莎》就是達·芬奇的形狀游戲，背景里隱藏著無數(shù)變形與秘密。后來，他畫了一本《威利的畫》，

小猩猩威利把蒙娜麗莎變成了大猩猩，在她的懷里塞上了一個玩具威利……

童年的情感質(zhì)地

真的是孩子天然地與圖畫更親近嗎？還是說，是因為這些作者與童年如此接近，他們與孩子在認知、審美、情感上，都有著某種本能的聯(lián)系？所以，孩子們更容易掉入他們所創(chuàng)造的那些異想世界，無論驚奇的、精致的、凝練的甚至陰暗的？然后，在這些世界里，孩子發(fā)現(xiàn)人生最初的詩意、藝術(shù)、尊嚴、忠誠、正確與錯誤、悲傷與希望……

美國繪本畫家莫里斯·桑達克曾說：“如果說我有什么不同尋常的才華，那絕不是我比別人畫得好，而是我能記得別人早已忘卻的事情：童年時代某個特定瞬間的聲音、感覺與圖像，以及其中的情感質(zhì)地?！?/p>

作為猶太二代移民，桑達克從小在一種哀悼的氣氛中長大。父母和周圍的大人灌輸給他一種“負罪感”——日常生活的一切愉悅都是罪惡，因為他可憐的親戚們正悲慘地死去。在街上玩球是罪過，連笑都是一種罪過，因為集中營里的小孩不能笑，不能玩球，你怎么敢快樂？

然而，正是在童年痛苦的陰影中，孕育出他獨特的才華與藝術(shù)——所有黑暗的想象、邪惡的投影、逃亡的沖動，懸置于夢境與清醒之間。他筆下的孩子常常是無禮、野蠻、專橫的，他讓我們真切地看到兒童內(nèi)心強烈的掙扎，那些被壓制的，或者無從表達的，對于自己，對于所愛的人的焦慮、恐懼和憤怒。他認為，只有真相才是真正的撫慰。

沒有人比桑達克更誠實、更深刻地呈現(xiàn)了童年的本質(zhì)。他的影響不僅限于父母與孩子，更在藝術(shù)、文學以及教育領(lǐng)域。《野獸國》一開始備受爭議，但如今已經(jīng)成為西方式童年的一部分。2012年，桑達克去世時，《紐約時報》這樣寫道，“莫里斯·桑達克被公認是20世紀最重要的童書藝術(shù)家，他使繪本走出一個安全無垢的世界，并將其投入一個黑暗、令人驚嚇卻又難以忘懷的美麗心靈境界?！?/p>

桑達克是第三位獲得“國際安徒生插畫獎”的畫家，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獲此殊榮的美國本土插畫家，盡管自上個世紀50年代以來，美國繪本的繁榮程度和影響力遠遠超過了其他任何國家。但是，安徒生獎一直強調(diào)“世界性”與“文化的多樣性”，而且這個獎項表彰的是創(chuàng)作者一生在兒童文學與藝術(shù)領(lǐng)域的建樹和貢獻，一生只能獲得一次。遴選標準非常嚴格，除了文字、插畫的美學、文學質(zhì)感、創(chuàng)作者能否從孩子的角度看待事物，能否讓孩子延伸好奇心與想象力等之外，還有對兒童事業(yè)的投入程度。比如安徒生獎從未頒發(fā)給美國作家E.B.懷特，雖然他寫出了兒童文學史上最偉大的作品之一，但他一生的重心并不在孩子身上。

資訊：國際安徒生獎創(chuàng)辦于1956年，是兒童文學界唯一一個真正全球性的獎項，素有兒童文學的諾貝爾獎之稱。丹麥女王瑪格麗特二世是這個獎最初的贊助人，而第一個得到這個獎項的是《長襪子皮皮》的作者阿斯特麗德·林格倫。該獎一開始只設(shè)有作家獎項，10年后才新增了插畫家獎項。1966年，第一個“國際安徒生插畫獎”授予了瑞士插畫家阿洛伊斯·卡瑞吉特（Alois Carigiet）。

讓孩子為我們指引方向

這與國際安徒生獎本身的歷史有很大的關(guān)系。這個獎項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叫葉拉·萊普曼，一位杰出的德國女性。她1891年出生在一個德國的猶太家庭，從小接受自由主義教育，“二戰(zhàn)”期間被迫流亡英國。1945年，她作為美國軍方的婦女和青少年問題專家回到德國，參與戰(zhàn)后重建。endprint

她發(fā)現(xiàn)，在戰(zhàn)后的德國，孩子們所匱乏的，不僅僅是食物、藥物、衣服，還有精神與心靈上的——他們需要偉大的童書幫助他們理解自己的遭遇，讓他們重新與世界建立連接。

納粹時期，所有的童書都被禁止、焚燒，“他們毀滅了想象力的基礎(chǔ)框架，就像他們摧毀了道路系統(tǒng)”。萊普曼決心重建這個系統(tǒng)，但她的預算里并沒有購書的經(jīng)費。她給很多國外出版商寫信，向德國曾經(jīng)的敵國懇求捐助，最終獲得4000多冊童書的捐贈，最終于1946年組織了一場全國性的童書巡展。這些書之后又成了著名的慕尼黑青少年圖書館的建館基礎(chǔ)。

1953年，萊普曼女士還牽頭組建了國際兒童讀物聯(lián)盟（IBBY），一個總部在瑞士蘇黎世的國際性非營利性組織。這個組織的初衷是在兒童與圖書之間架構(gòu)起一個積極的閱讀橋梁，“通過童書促進國家間了解”，“世界各地兒童都有機會接觸到具有高文學水準和高藝術(shù)水準的圖書”。國際安徒生獎正是于1956年由這個聯(lián)盟設(shè)立。

對于萊普曼女士，我深感共鳴的一點是，這個世界的很多麻煩都是由“我們”和“他們”之間的分歧造成的。她相信，童書能重建不同國家、不同民族之間的理解?！叭绻麘?zhàn)爭真的已經(jīng)結(jié)束，如果一個人要相信和平共存的可能性，那么，這些童書就是和平的第一條信息?！?/p>

而我相信，童書不僅能夠重建成人與兒童之間的理解，還能重建成年人與“內(nèi)心的孩子”之間的連接。正如一位哲學家曾經(jīng)告訴我的，成年并不是你到了一定的年齡，就從此固化在那個成熟的狀態(tài)里了。事實上，生而為人，最好的一點就是，我們可以時常回到孩子的狀態(tài)。當你很有安全感的時候，比如少年好友相聚，就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回到孩子的狀態(tài)，恢復童年時的快樂、喜悅與感受力。參觀這樣一場童書插畫展其實也有同樣的功效。

阿洛伊斯·卡瑞吉特（1902～1985）

安徒生插畫獎歷史上第一位獲獎者?？ㄈ鸺厣谌鹗扛駝谫e登州的小村特侖，在家中11個孩子中排名第七。他最初以平面設(shè)計活躍于設(shè)計界，直至1939年，他決定放棄蘇黎世的事業(yè)，回歸自己懷念的大自然，搬回故鄉(xiāng)的農(nóng)舍，開始專攻插畫，創(chuàng)作出了5本經(jīng)典的代表作——《大雪》《毛魯斯去旅行》《莉娜與野鳥》《毛毛、丟丟和小小》和《杜馬尼一家和他們的鳥鄰居》。他的作品線條自然流暢，色彩鮮艷渾厚，極富阿爾卑斯風情，記錄了當時瑞士小山村里逐漸消失的傳統(tǒng)生活。

法爾西德·馬斯哈里（1943～ ）

安徒生插畫獎歷史上最年輕的獲獎者，也是第一位亞洲創(chuàng)作者獲此殊榮。馬斯哈里生于伊朗伊斯法罕，就讀于德黑蘭大學藝術(shù)系時，23歲的他就已經(jīng)與當?shù)仉s志合作，踏上職業(yè)平面設(shè)計師、插畫家之路。畢業(yè)后進入德黑蘭的兒童與青少年智力發(fā)展協(xié)會，首次為童書畫插畫、制作兒童動畫電影。

《小黑魚》《詹姆希德王》《藍眼睛的男孩》等作品都是他在這個機構(gòu)就職期間與多位伊朗作家合作的作品。他的圖像融合插畫藝術(shù)與民俗傳統(tǒng)元素，甚至創(chuàng)造了新的波斯文字書寫法，構(gòu)筑出獨樹一幟的現(xiàn)代伊朗繪本風格。

赤羽末吉（1910～1990）

第一位獲得安徒生插畫獎的日本畫家。他出生于東京，1931年搬家到中國東北，在那里度過了15年的青壯年時期。當時他在工廠工作，繪畫是業(yè)余愛好，純屬自學成才。50歲以后，赤羽末吉才開始正式創(chuàng)作繪本，作品包括《地藏菩薩》《鶴妻》《雪女》等，大多取材日本民間怪談。他一生最重要的作品《蘇和的白馬》取自蒙古人的民間傳說，畫出了他在中國看到的天蒼蒼野茫茫的草原風光。

日本兒童文學評論家評價他的作品“讓日本畫的首發(fā)在現(xiàn)代的圖畫書中得到再生，讓民間故事在現(xiàn)代得以復蘇”。

克勞斯·恩西卡特（1937～ ）

安徒生插畫獎的四位德國獲獎者之一，生于東柏林，在“二戰(zhàn)”的烽火中度過童年，之后半生歲月都在“冷戰(zhàn)”中度過。他的插畫帶有一種日耳曼式的冷靜，線條嚴謹縝密，帶著濃厚的19世紀浪漫主義飾刻版畫的韻致。他擅長用細鉛筆和鵝毛筆勾勒線條，再以半透明或不透明的水彩填色，一絲不茍地呈現(xiàn)所有物體、服裝、臉部表情甚至暗示動作的微小細節(jié)。他創(chuàng)作了上百本書籍的插畫，包括《浮士德》《威廉·退爾》《霍比特人》《圣經(jīng)的故事》等。

羅伯特·英潘（1936～ ）

第一位獲得安徒生插畫獎的澳大利亞畫家。生于維多利亞州的吉朗，從當?shù)氐乃囆g(shù)學院畢業(yè)后，他的第一份工作是為澳大利亞聯(lián)邦科學與工業(yè)研究組織繪制科學調(diào)研成果，這段經(jīng)歷訓練出他敏銳的觀察力、精確的寫實功力以及如科學家般進行嚴謹考證、研究主題的精神。他的畫風極其細膩、寫實逼真，卻又不似照片的忠實再現(xiàn)，而是具有深厚的繪畫功力，構(gòu)圖、層次、場景、氛圍都愛富有戲劇張力，雄渾大氣，流淌著古典繪畫的沉穩(wěn)優(yōu)美。他的代表作包括自然主題繪本如《我愛大自然》《生命之歌》《和平在人間》，也有不少童書名著，如《丑小鴨》《小木偶》《金銀島》等，以及最受矚目的歷史傳記主題，筆下歷史人物包括馬可·波羅、莎士比亞、圣雄甘地，甚至中國的玄奘、曹操、孔明等。

湯米·溫格爾（1931～ ）

1998年，“國際安徒生獎”評審團盛贊湯米·溫格爾是“兒童繪本創(chuàng)作世界的大巨人”。生于法國阿爾薩斯省的斯特拉斯堡，納粹占領(lǐng)的陰影籠罩著他的童年。1956年，25歲的溫格爾帶著自由的夢想飛往美國，1957年出版第一本童書《梅隆斯去飛翔》。他的童書從不忌諱給孩子看到童年的黑暗面，《三個強盜》（1961）證明善惡不是二分法;《月亮先生》（1966）反映對外來者的排擠，《奧圖》（1999）通過一只德國來的老泰迪熊，講述戰(zhàn)爭的生離死別。溫格爾的創(chuàng)造力百無禁忌，最終導致他的童書在美國全面被禁長達20多年，最終憤而離開美國，隱居于愛爾蘭鄉(xiāng)間。2012年，他的《霧島》入選《紐約時報》年度十大童書，再次征服美國。美國人甚至拍了一部關(guān)于他的紀錄片，里面有一句話是這么說的：“我的一生是一個童話，帶著所有的惡魔?！?h3>馬克斯·威爾修斯（1923～2005）

生于海牙，曾于荷蘭東部城市阿納姆的視覺藝術(shù)學院研讀繪畫與平面設(shè)計，1944年因戰(zhàn)火中斷?！岸?zhàn)”結(jié)束后，他回到海牙，制作政治版畫，并接受委托印制海報、郵票、書籍封面、廣告等。威爾修斯以色彩明快、拙樸無華的視覺風格，勾勒出溫暖、睿智而幽默的世界，傳達出大自然、動物人類的和諧共存之愛。青蛙弗洛格是他畢生創(chuàng)作中最膾炙人口的一個角色。2004年他獲得安徒生插畫獎時已經(jīng)81歲，是年齡最大的獲獎者，評審團一致推崇他是一位才華橫溢的藝術(shù)家、插畫家?！八淖髌冯m然披著寓言的外衣，卻不像伊索寓言那樣諷刺的人性的愚蠢、吝嗇與虛榮，而是闡揚人性的高尚、愛與友誼的力量，以及每一個生命個體都具有獨一無二的價值?！?h3>羅伯特·英諾森提（1940～ ）

生于意大利托斯卡尼，13歲輟學，在鋼鐵廠里做工人，后來到羅馬一家動畫工作室工作，于實務經(jīng)驗中磨煉出一手精湛的插畫技藝。他的藝術(shù)風格充滿敘事性，寫實中帶有濃厚的象征主義詩情。最著名的作品是《鐵絲網(wǎng)上的小花》，“在這本書里，我想要表達的，就是一個親眼見過戰(zhàn)爭的孩子，如何體驗戰(zhàn)爭中的種種無奈、悲哀與矛盾，又如何能在戰(zhàn)火中，體驗永不磨滅的人性光輝”。

莉絲白·茨威格（1954～ ）

安徒生插畫獎歷史上為數(shù)不多的女性獲獎者之一，獲獎時才36歲。茨威格出生于維也納，從小迷戀童話，成年后她的插畫也幾乎毫無例外是為經(jīng)典童話創(chuàng)作的，安徒生、格林兄弟、王爾德、路易斯·卡羅爾……一個故事，無論多古老，無論我們?nèi)绾味炷茉?，在她的筆下總能呈現(xiàn)出新的姿態(tài)。她主要以水彩作畫，30多年來，風格從最初的陰郁逐漸走向明亮、多彩。但無論陰郁，還是明亮，她的水彩總是能營造出一種迷霧重重的氣氛，人物面目清晰，而背景卻總是迷離，畫中人仿佛夢游一般，在命運的森林里游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