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播劇版權屢遭侵犯，版權保護難度堪比“反腐”？

文/本刊記者 張明新

熱播劇版權屢遭侵犯，版權保護難度堪比“反腐”？

文/本刊記者 張明新

最近，反腐劇《人民的名義》引發(fā)了不少電視觀眾的熱捧，“達康書記”等劇中角色也成為網民追捧的對象。但正在電視劇在國內主流電視媒體、網絡視頻平臺播放如火如荼之際，卻傳來了電視劇全集遭泄露的消息，不禁讓人唏噓不已。

據(jù)報道，《人民的名義》劇集泄露之后，網上馬上出現(xiàn)了下載鏈接。據(jù)有關評論分析：鑒于這些人在網上公開售賣資源牟利，而且方法老練，很可能是侵權團伙有預謀的行為。針對《人民的名義》遭遇侵權問題，中國國家版權局版權管理司司長于慈珂表示：“這種行為應予以制止和查處。國家版權局將積極配合司法機關依法查辦，打擊侵權盜版行為?！?/p>

《人民的名義》版權泄露利益鏈遭起底

在以前，一些電視劇、電影、綜藝資源的盜播現(xiàn)象也時有發(fā)生，這也引起了一些追劇迷們的追捧，但令人們感到有些驚訝的是：一些平臺購買熱播劇《人民的名義》全集卻僅僅需要單次支付8.8元。

熱播劇《人民的名義》的送審樣本在4月中旬流出，尚未在主流平臺播放的諸多劇情已遭遇泄露。電視劇全集如何流出？灰色產業(yè)鏈從中如何獲益？版權方又該如何維權呢？帶著對這些問題的思考，一些媒體進行了深入的調查。

4月13日晚上10點到11點之間，微博上一條關于“《人民的名義》全集”的內容出現(xiàn)。不久之后，關于泄漏劇集的鏈接就蔓延至朋友圈、網盤、微博、QQ群等網絡平臺。

事件發(fā)生后，電視劇播出平臺湖南衛(wèi)視、聯(lián)合PPTV、金盾影視等出品方，公開發(fā)布聲明，表示要嚴厲打擊侵權行為。

《聲明》稱，近日有不法分子通過非法手段盜取《人民的名義》全集，在百度網盤、微博、微信、淘寶網等渠道上進行非法傳播、售賣，已嚴重侵犯版權方著作權，并涉嫌犯罪?！堵暶鳌愤€稱，片方已向公安部門報案，將嚴厲打擊不法分子犯罪行為，保護合法權益，并呼吁某些網絡平臺對視頻上傳內容進行嚴格甄選和審查，如發(fā)現(xiàn)《人民的名義》非法傳播、售賣行為，應即刻采取技術措施進行清除、阻斷。

隨著事情的進展，業(yè)內有分析認為：花高價買下電視劇版權的各個播放平臺將遭遇重大損失，不難看出，隨著《人民的名義》收視率持續(xù)走高，侵權行為必將帶來收視群體的大量分流和主流平臺關注度的下降。聚力傳媒副總裁陳旭華表示：“現(xiàn)在在查泄露源頭是從哪個網站首先出來的，微博和百度網盤都要負起社會責任，這次我們會追蹤到底，知識產權保護需要引起重視。”

當然，這并不是第一起在更劇版權流失的案例。2015年，《羋月傳》在更新期間版權流失；去年，《歡樂頌》版權流失……相同性質的事情一再發(fā)生，業(yè)內人士認為行業(yè)亟待整頓。

據(jù)有關媒體調查，目前，盜播電視劇的微信代理團隊已達2 000余人。在一種簡易的商業(yè)模式下，影視“代理”群迅速壯大。有的記者“潛伏”進代理群，短短時間內，竟然招募了超過一百個代理加入。據(jù)了解，有的代理還是在校大學生，他們通過代理，不僅能夠看到影視劇資源，還能獲取一筆不菲收益。

正式加入之前，上線會交代注意事項：“資源群不能講話，只有老大發(fā)資源，講話者發(fā)紅包或踢出群；B群可以交流，定期會有培訓。”

在“代理”群的片庫里，有多部院線電影，如《速度與激情8》剛上映不久，就出現(xiàn)在代理資源庫內。

4月14日早上7點，一位主要“代理”提醒：“人民微信所有鏈接秒和諧！不要再問為啥看不了，有問題不能發(fā)。有存的互相加百度云發(fā)。”她所說的問題是《人民的名義》片方開展的反擊，微信和百度云盤均做出反應，分享鏈接會快速失效。

在此次版權泄露中，微信、微博、百度云是主要傳播途徑。陳旭華告訴記者，PPTV的輿情監(jiān)控顯示，微信上傳播的資源達到了百萬條。

4月14日下午，百度云資源無法分享，“代理”們有些驚慌，但依然有空子可鉆。群主此時發(fā)來一個視頻，視頻中用圖文展示了如何繞過系統(tǒng)，以及在百度云盤互發(fā)資源的詳細教程。

“我們覺得這是罪魁禍首，應該是重點打擊這個方面，他們隱蔽在后面，通過民事訴訟很難告到他們?！庇坡蓭熓聞账呒壓匣锶送踯姳硎?。王軍曾代理過瓊瑤訴于正抄襲一案。

版權維權者：法律缺失召喚示范案例

部分律師和版權方形成了一個維權代理隊伍。在《歡樂頌》侵權案中，王軍告訴記者，侵權行為一直有，行業(yè)需要類似“瓊瑤訴于正案”的典型案例，形成示范。

他告訴記者，這種情況之所以會出現(xiàn)，是法律意識淡薄、觀影需求和過度追求收視造成的。

目前，電視劇的制播模式里，有電視臺從日播變?yōu)橹懿?，強勢的視頻網站可以做到網臺聯(lián)動、甚至先網后臺，但先網是會員制、用戶需要付費。

這給很多侵權方獲取灰色收益提供了可能。發(fā)行流程在控制著項目的播出和生命周期，為了保證收視率和廣告收益，視頻網站已基本實現(xiàn)正版化，市場在逐漸規(guī)范。這讓一些觀影需求者轉向個人上傳、侵權小網站等非法下載途徑。

除了“傳銷組織”外，對直接侵權人的追蹤也非常關鍵。一部作品只要拍攝完成，就有可能出現(xiàn)流失。劇組的剪輯人員、與剪輯相關的人員、后期制作公司、企劃公司、數(shù)字發(fā)行拷貝公司等都有可能出現(xiàn)版權流失。這也是為什么流出的資源里會出現(xiàn)“初剪版”、“后期渲染版”等不同版本。

對于直接侵權人來說，侵權成本低、獲利高，而違法后果太輕?！斑`法后果跟他的侵權獲利相比，九牛一毛?！蓖踯娬f。

根據(jù)《著作權法》第四十六條，對于侵權行為需承擔的民事法律責任方式包括：停止侵害；消除影響、賠禮道歉；賠償損失。

王軍表示，法院很難給一個剛性的規(guī)定，每個個案差別都很大。大部分的侵權案會不了了之，很有可能是被發(fā)現(xiàn)后刪掉?！懊袷沦r償?shù)脑V訟程序過程會比較漫長，而且慣有案例里侵權網站被判處賠償?shù)慕痤~也就十幾萬。”

對于具體的賠償，《著作權法》規(guī)定權利人的實際損失或者侵權人的違法所得不能確定的，由人民法院根據(jù)侵權行為的情節(jié)，判決給予50萬元以下的賠償。

“很難查實侵權人的侵權獲益，或無法證明自己被侵權的損失。通常法院只處以50萬以下的金額賠償。”王軍說。其實，在片方人士看來，損失不難計算，版權和發(fā)行價格明碼標價，按照一集的價格乘以數(shù)量，直接計算即可。

《電影產業(yè)促進法》的出臺，對于打擊假票房和盜版提供了法律依據(jù)，隨著行業(yè)監(jiān)管的逐漸嚴格，市場大勢或許會有所好轉。

此外，王軍建議從業(yè)者建立內部風控機制和保密機制以及責任到人的層層管控機制。無論侵權盜版、還是票房造假，都可以前置性地解決。

“很多侵權人一旦知道法律責任就很少再鋌而走險，因為這個風險會超出他所預期的收益?！蓖踯娬f，“還可以通過另一種人為干預機制，比如黑名單制度。”

版權管理部門：依法查辦，打擊侵權盜版行為

4月25日，中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在北京舉行新聞發(fā)布會，介紹2016年我國知識產權發(fā)展狀況。中國國家版權局版權管理司司長于慈珂指出，《人民的名義》盜播這種侵權盜版行為是違反《著作權法》的，應該予以制止和查處。國家版權局已將這部熱播的電視作品列入2017年重點作品版權保護預警名單，要求各大網站采取措施，及時下線處理侵權鏈接。同時，還要根據(jù)權利人投訴立案查辦，并積極配合司法機關依法查辦，打擊侵權盜版行為。

于慈珂還表示，一直以來，國家版權局高度重視打擊侵權盜版的工作，特別是打擊網絡上的侵權盜版行為。據(jù)中國經濟網文化產業(yè)頻道記者了解，自2005年以來，國家版權局聯(lián)合網信辦、工信部和公安部三個部門持續(xù)開展打擊網絡侵權盜版專項行動——“劍網”行動。目前，該行動已經連續(xù)開展12年，針對網絡文學、音樂、視頻、游戲、動漫、軟件等重點領域，以及一些不斷出現(xiàn)的新的傳播手段，包括APP、深度鏈接等，集中強化對網絡侵權盜版行為的打擊力度，已經取得了顯著的工作成效。

于慈珂公布的數(shù)據(jù)顯示，“劍網”行動12年來，各級版權行政管理部門共查辦互聯(lián)網侵權盜版案件5 578起，依法關閉侵權盜版網站3 079個，沒收服務器及相關設備2 230臺，罰款人民幣2 052萬元，移送司法機關追究刑事責任案件480件。在開展“劍網”行動，嚴厲打擊網絡侵權盜版行為的同時，國家版權局自2009年起，不斷加強對有影響的網絡企業(yè)的重點監(jiān)管工作。無論技術怎么發(fā)展，都必須遵循《著作權法》規(guī)定的基本原則。下一步，國家版權局也將進一步加大工作力度，特別是重點查辦網絡侵權盜版行為，維護互聯(lián)網的正常秩序和良好生態(tài)。

熱播劇的煩惱：打擊盜版盜播比反腐還難？

有評論指出：影視劇制作是高投資、高風險、高收益的行業(yè)，然而通過互聯(lián)網對影視劇進行盜版?zhèn)鞑デ謾?，則往往是“一本萬利”甚至“無本之利”。

我國現(xiàn)行法律制度對于盜播影視劇作品侵權和犯罪行為，提供了多維度立體法律保護。對于侵權行為，既可以通過民事訴訟尋求知識產權司法救濟，又可以向有關行政主管部門舉報投訴；對于情節(jié)嚴重構成犯罪的，可以追究刑事責任。

然而我們也總說影視劇作品維權難，難在哪里？主要難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知識產權本身具有無形性特點。影視劇作品一旦公開放映，權利人就很難對作品實施有效的直接控制，侵權人卻很容易獲取作品內容。

二是侵權行為具有隱蔽性。目前盜版、盜播很多是在網絡空間完成的，網絡空間的虛擬性和開放性決定了其行為具有較強的隱蔽性，侵權人在網上很容易掩飾自己的身份，面對責任追究很容易改頭換面、另起爐灶?；ヂ?lián)網站之間開展合作、套鏈、深度鏈接、轉載等關系錯綜復雜，導致直接行為主體難以查實。

三是侵權行為多樣性。法律對不同的侵害手段和后果規(guī)定了不同的侵權責任。網絡環(huán)境下侵權行為樣態(tài)復雜多變，設置鏈接、提供網絡空間、搜索引擎搜索、向非法復制者提供復制工具和軟件、破壞技術措施和刪改版權管理電子信息等都可能導致間接侵權，取證、認證、定性的難度相對較大。

四是賠償計算難。網絡傳播的互動性特征使得損害后果難以確定，比如傳播的范圍、權利人的直接經濟損失、侵權人的直接獲利都難以界定。此外，網絡經濟的特點導致盜版、盜播行為給侵權人帶來更多的網絡聚積效應，這些隱形福利更是無從計算，有時候侵權盜播還受到網民的追捧，這就在一定程度上顛倒了是非黑白、扭曲了競爭秩序。

五是處理刑事案件的公安機關與審理民事案件的司法機關在責任認定、證據(jù)要求方面不盡相同，相互之間缺乏有效銜接。

發(fā)生網絡侵權盜版、盜播行為并非無法可治，可以采取以下方式方法：

首先，執(zhí)法者和司法者要轉變觀念。黨中央和國務院高度重視無形資產保護，《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完善產權保護制度依法保護產權的意見》等一系列文件陸續(xù)出臺，都強調將加大知識產權侵權行為懲治力度、加大知識產權犯罪打擊力度作為基本執(zhí)法政策。最高法院也將加大知識產權保護力度作為司法保護的基本司法政策，4月24日發(fā)布的《中國知識產權司法保護綱要(2016-2020)》提出以問題為導向，力圖在未來5年中解決舉證難、周期長、賠償?shù)偷入y題、瓶頸問題。

知識產權保護的有效作用能否充分發(fā)揮，關鍵在于具體的法官和執(zhí)法者。執(zhí)法者要在每一起個案中貫徹加大執(zhí)法力度的理念，把懲治侵權提高到保障國家戰(zhàn)略發(fā)展的高度上去認識。因此，有些顧慮要消除：

一是侵權獲利無證據(jù)。要充分行使職權，要求被告誠信舉證，對負有舉證責任的被告拒不提交賬簿、偽造財務資料等行為，依法適用證據(jù)妨害制度，依據(jù)在案證據(jù)和商業(yè)常識合理推定賠償數(shù)額。

二是影視劇作品質量參差不齊，擔心公眾利益受損。司法應當努力鼓勵優(yōu)質智力成果、鼓勵自主創(chuàng)新、激勵良性競爭環(huán)境形成。商品質量由市場決定，不是由侵權人說了算。盜播者盜取在先，就無權以對方質量不高來抗辯。三是充分考慮到責任追究的概率。盜播之所以猖獗，往往因為被抓、被訴、被判、被執(zhí)行都是小概率事件，真正一步步走到底的概率太低，導致即使被判賠償了原告損失，被告仍然大有盈余。

其次，權利人要用足各種法律措施。權利人可以采取訴前禁令、申請律師調查令等方式，及時取得侵權證據(jù)、制止侵權行為。此外，在無形的知識產權產品傳播發(fā)行過程中，應注意采取技術措施保密，加強產權保護，注意證據(jù)留存。

第三，形成打擊合力。司法對侵權行為的制裁，要與行政機關、市場管理部門以及社會各界形成銜接和聯(lián)動，追根溯源，把個案中查實的侵權信息及時公開，對于惡性大的、重復侵權的主動報送公安機關，行政部門要以司法個案認定的侵權行為為線索，加強后期跟蹤監(jiān)管，社會力量要積極參與治理，實現(xiàn)“刨樹根”式的根源治理和鏈條式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