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隴右傳奇作家》評介

摘要：王晶波《古代隴右傳奇作家》一書，概述隴右傳奇小說發(fā)展脈絡、生成因子及其在古代小說發(fā)展史中的流變及關鍵性角色體現(xiàn)，繼而對隴右六位生平可考的傳奇小說家及其作品做了詳細的考辨，把隴右傳奇作家及其作品以新的面貌呈現(xiàn)出來，是作者數(shù)年研究的集中展示，更是對唐五代隴右傳奇小說家富有創(chuàng)見的佳作。

關鍵詞：隴右；傳奇小說家；評介

西北地區(qū)自古民風淳樸，地域特色顯著，反映其濃厚歷史文化內涵的文學作品在古今文學大潮中獨樹一幟，頗有研究價值。然而，在近幾十年來的研究中，雖有不少學者進行了有益的討論和嘗試，但就其深度和廣度而言還遠遠不夠，這個領域仍是亟待深研挖掘的，尤其是伴隨著“一帶一路”戰(zhàn)略構想的提出和構建，更顯意義重大。蘭州大學王晶波教授在繼《說苑奇葩：晉唐隴右小說》之后，又編著了《古代隴右傳奇作家》[1]一書，于2016年7月由甘肅教育出版社出版。本文擬對該書作一述評。

一、探其因子，溯其源流

唐五代文學園地的開辟，隴右文人做出了積極的貢獻，在散文、詩歌、小說等方面，均有大量作家和作品涌現(xiàn)，充實了我國文學寶庫，為我國文學大廈的夯實高筑貢獻了力量。尤其是在傳奇小說的創(chuàng)作領域，隴右傳奇小說家異軍突起，可謂獨樹一幟。作者盛贊：“縱觀隴右文學史，還沒有哪一個時期，在另外一種文學體裁上，獲得過像晉唐時期的小說獲得的那樣突出的成就，形成過那樣整齊強大的作家陣營，對全國產生過那樣重要的影響?！盵1]14有學者即認為，唐五代隴右傳奇小說的創(chuàng)作特點有四：一是作家數(shù)量多；二是作品成就高；三是作品創(chuàng)作持久；四是創(chuàng)作成果豐碩。[2]

隴右傳奇小說家大放異彩的背后，值得深思。作者把隴右傳奇小說的繁盛植根于其特殊的社會文化環(huán)境之中，將小說的文化品性與此相結合。隴右地處黃河上游、絲路咽喉，連接西域胡族與中原漢地，其與河西走廊相接，合稱“河隴”，與關中平原相連，并稱 “關隴”。據(jù)《通鑒》載：天寶年“自安遠門西盡唐境萬二千里，閭閻相望，桑麻翳野，天下稱富庶者無如隴右”，[3]隴右在漢唐之世繁榮了近十個世紀之久，經(jīng)濟、文化在此碰撞交匯，伴隨早期中西文化交流始終，使得這一地域既有中土文化特征又兼具西域胡風之氣，而自成一開放包容、自由質樸、兼收并蓄之新奇體系，為精神文化的萌芽成長提供了土壤。作為隴右文人之淵藪，其深厚的文化底蘊所發(fā)揮的作用不可低估，隴右傳奇小說則是對隴右物質文化生活繁盛的體現(xiàn)。

隴右小說創(chuàng)作有著深厚的歷史傳統(tǒng)。從傳奇小說萌芽、形成到繁盛局面的出現(xiàn)，隴右文人做了積極的嘗試。作者在論述隴右傳奇作品發(fā)軔這一主題時，將源頭溯至魏晉志怪小說，從萌芽階段的皇甫謐《高士傳》《烈女傳》《玄晏春秋》等代表性史傳與小說之間的人物故事作品，到真正意義上的隴右第一小說家晉人王嘉的志怪小說集《拾遺記》等，經(jīng)過早期的不斷升華，而成為隴右傳奇小說生成繁盛的活水源頭。

二、考證詳悉，兼富創(chuàng)見

隴右傳奇小說家用其富于智慧的創(chuàng)作實踐見諸筆端的傳奇作品，豐富而絢麗多彩，使隴右傳奇小說在中古文學史上占了一席之地。隴右傳奇小說家“在唐傳奇創(chuàng)作中所占的比重已足以引人注目”[2]5。遺憾的是，傳統(tǒng)社會出于對小說“街談巷語，道聽途說者之所造也”[4]的輕視和鄙夷，而對小說家生平記載多有缺失。本書所考六位作家，除牛僧孺因聲名卓著而生平可知外，其他五位極為寥落。作者在考證中廣征博引，佐證材料豐富而有力，結合實際做了多角度的探索，盡最大可能揭示了他們復雜的身世生平，提供了文史人物及作品考證的一種范式，同時也便利了學界對唐傳奇尤其是隴右傳奇探討的借鑒和深入。

（一）文史相參，做出比較準確的推論

在傳奇小說史上，李朝威《柳毅傳》影響很大，被視為傳奇小說繁盛期的代表。在李朝威身世生平難以揭曉的情況下，作者從《柳毅傳》文末自述入手，揭示李朝威籍貫和寫作緣起，并推算李朝威較為精確的生活時代在中晚唐。又據(jù)《新唐書·宗室世系表》將其與唐宗室后裔李朝威相合，做出與前人相當而更為完整清楚的分析。另一人是李復言。作者以錢易《南部新書》中的一條材料揭示李復言科考受挫的經(jīng)歷及《續(xù)玄怪錄》別稱為《纂異》。又據(jù)《續(xù)玄怪錄》中一些篇后目的作者自述和有關故事的來源進行比較分析，否定了一些學者《辛公平上仙》《張公》中“李生”為李復言的說法；又結合《舊唐書·李紳傳》認為李復言撰寫志怪傳奇小說的活動持續(xù)到會昌六年之后。又結合前人著述及成果，肯定李復言與李諒不是同一人。

（二）以小見大，互校類比，做出令人信服的推理

唐五代傳奇作家中，尤值一提的當屬李公佐。魯迅：“然傳奇諸作者中，有特有關系者二人：其一，所作不多而影響甚大，名亦甚盛者曰元??；其二，多所著作，影響亦甚大而名不甚彰者曰李公佐?！盵5]與多數(shù)小說家類似，李公佐生平也充滿了迷霧。前人如明代周嬰、魯迅等認為有兩個李公佐。尤其是魯迅認為傳奇作家李公佐與出身宗室的千牛備身李公佐非同一人，影響甚大，幾成定論。作者借助李公佐相關作品及交往記述，按時間先后，考其生平、任職及行蹤游歷，做了順藤摸瓜式的梳理推導，細致入微，有理有據(jù)。此外，作者對李公佐身世進行了更為深入的考證研究，有《論傳奇小說家李公佐與千牛備身李公佐為同一人考》[6]一文，從“千牛備身”入手，通過官職、年齡、交往、家庭信仰等方面的分析對比，最終證明了“傳奇作家李公佐”與“千牛備身李公佐”為同一人，揭開了長期不明的李公佐身世之謎。同時也加深了對《南柯太守傳》等創(chuàng)作動機及思想內涵的認識。

（三）深層挖掘，利用墓志證補史事

王國維在地下文獻紛出的上世紀初，提出了在學術史上頗有影響的“二重證據(jù)法”，本書論證亦有體現(xiàn)。在六位作家中，皇甫枚和王仁裕生活于唐末五代，相對較晚。對兩人的考察，作者除結合傳世文獻外，特別利用近幾十年出土墓志予以證補。在對皇甫枚家世梳理中，就利用了《白敏中墓志》《皇甫煒墓志》及其他皇甫氏族人墓志，從而推理出皇甫氏隋以來甚至更早的世系；在直接材料缺乏的情況下，又用《皇甫煒墓志》《皇甫氏夫人墓志銘并序》《皇甫燠墓志》等與《李龜壽》篇所記載，結合前人所論，盡最大努力探討了皇甫枚的身份。王仁裕其人，兩《五代史》均有傳，相比之下，生平清晰。而作者據(jù)出土《王仁裕墓志銘》及《王仁裕神道碑》，詳述其生平事跡，并考定王氏籍貫當為太原王氏，而非“天水人”或秦州上邽。

三、結語

《古代隴右傳奇作家》選材精準，引用資料豐富全面，考證詳盡，并博采前人成果，甚至糾繆前人論斷做出恰當結論，可謂中古文學研究領域用功甚深之作。筆者以為，本書為當下考證西北乃至其他地域文學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思路，不啻為一部向導、啟發(fā)之作。地域文化與文學于近世以來備受關注，隴右文化也不甘示弱，隨著一批批叢刊的推出，逐漸進入人們視線。但客觀地說，由于地域偏僻和歷史發(fā)展不平衡等各方面原因，對隴右文化的發(fā)掘遠遠不夠，還有很多尚待充實推進的薄弱領域。因此，本書雖僅從唐五代傳奇這一小題入手，也當是對隴右文化的一個積極推進成果，不失為對弘揚地域文化的一種努力嘗試。

參考文獻：

[1]王晶波.古代隴右傳奇作家[M].甘肅教育出版社，2016.

[2]聶大受，霍志軍.唐五代隴右傳奇小說作家及其作品述論[J].天水師范學院學報，2009（4）.

[3]司馬光，等.資治通鑒[M].中華書局，1995：6919.

[4]班固.漢書[M].中華書局，1997：1745.

[5]魯迅.魯迅全集》第九卷[M].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

[6]王晶波.論傳奇小說家李公佐與千牛備身李公佐為同一人考[D].2016海峽兩岸文學與民俗學術研討會論文集，嘉義大學文學系，2016.

作者簡介：范英杰（1990-），男，山西祁縣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敦煌學、歷史文獻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