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妮娜

宋　體

F省規(guī)定，凡新任縣處級領(lǐng)導干部，配一機器人到其家中充當保姆。其功能主要有兩個，一是幫助做家務，二是按現(xiàn)行黨政紀條規(guī)對其進行監(jiān)督。給何處長配的機器人叫妮娜，何處長把這一消息告訴妻子朱遙后，朱遙很生氣，說我下崗在家，要機器人來干什么?我們不拆封，把她放在儲藏室。

三天后，何處長在開會時接到一個短信，是省相關(guān)機關(guān)發(fā)來的：尊敬的何處長，你家保姆妮娜沒有跟我們請假，為何沒有工作?請三小時內(nèi)回電我委機器人信息監(jiān)督處。何處長開完會匆匆忙忙回家立刻打開了包裝盒。身體微胖中年婦女打扮的妮娜出現(xiàn)在他們家的客廳。妮娜在客廳轉(zhuǎn)了一圈，用鼻子四處聞了聞，說何處長你家真整潔優(yōu)雅呀，不過，樓上北面的一間屋子要整理了，那里面的東西太亂了。

妮娜這一說差點嚇出何處長一身冷汗。妮娜還沒上樓進那屋怎么就說得那么清楚，要知道那里邊全是他下基層時人家送的貴重禮品。

何處長假意上衛(wèi)生間，將老婆朱遙叫了過去，要她立即將那間屋子整理好并鎖上門。

從衛(wèi)生間出來，何處長讓妮娜先在沙發(fā)上歇一會。妮娜說，你也坐。并說我到你家主要是聽你們的，洗衣、做飯、擦地板、整理房間，有什么事你們盡管說，沒有事的時候，我就在我的房間。何處長前傾著腰，對妮娜說，家里條件有限，讓你受委屈了，以后方方面面還請你多多關(guān)照。

何處長從禮品屋的事件中知道了妮娜的厲害，立刻擺出了一付討好巴結(jié)的姿態(tài)，給妮娜一個好感。哪知妮娜說，我是按組織程序工作，請你好自為之。不過，我可以透露你一個小秘密，你們家人和我說話聊天達到一定程度以后，我會在一些事情上降低了一次處理，也就是說，有些事我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謝謝謝謝，非常感謝。何處長連聲道謝。

妮娜到何處長家已經(jīng)快半年了，雙方相處得非常好，朱遙一口一個娜姐，倆人就像親姐妹一樣。家里的家務活幾乎都讓妮娜包了，朱遙只要動動嘴就行：朱遙樂得輕松，妮娜正好解悶。有時朱遙一高興就什么話都講了，說老何最近到新的崗位，工作很忙，已經(jīng)有幾個星期沒有靠她了。妮娜在這方面也不含糊，說男人要控制，不要給他空隙，有時候男人是會得寸進尺的。說到這里突然停住了，她不知道該不該將前幾天她掌握的關(guān)于何處長的舞廳風流講給朱遙。

那天，何處長快凌晨兩點鐘才到家。按她的工作職責，主人不到家她是不能睡覺的，這點何處長并不知道。聽到何處長開門聲音，她立即來到門廳，主動將他的上衣西裝接了過來，并撐好掛上衣架。就這一不經(jīng)意的動作，妮娜已經(jīng)收集到了所需信息。何處長今天在外瀟灑過頭了。在東方不夜城歌舞廳十五號包間，七個男人要了七個陪舞小姐，因為主請的是何處長，所以最漂亮的小姐自然就落入了何處長的懷抱。小姐不僅漂亮，而且穿著十分性感。在酒精的作用下，隨著舞曲節(jié)奏，何處長的手幾乎到了每一個男人都想到的地方，而且那小姐十分配合。曲終人散，那小姐和何處長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近一個小時。妮娜如果不啟動特別處理系統(tǒng)，總部早就收到何處長的相關(guān)信息了。朱遙說她丈夫忙，她哪里知道丈夫忙的是些什么。經(jīng)過信息加工，妮娜認為不能將這些告訴朱遙。

何處長對妻子沒有發(fā)覺他的小動作感到很正常，他太了解妻子的脾性了，她一要錢二要哄，而這兩個，他何處長都不缺。只是組織上派來的妮娜，到他家快一年了，除了對禮品屋敏感之外，也沒對他怎么樣，這不是聾子的耳朵嗎？喔，不。妮娜倒是幫他們家做了好多家務活。真要感謝妮娜，感謝組織啊，做官真好，做大官更好，不僅有權(quán)有勢有人巴結(jié)，還有組織安排保姆做家務。何處長想到這里，不禁哼起了那天與小姐對唱的“在雨中，我吻過你……”

可何處長哪里知道，組織派來監(jiān)督他的妮娜也是有一定自主權(quán)的。收受一千塊錢以內(nèi)物品、購物卡，可以自行處理三次；放縱子女及身邊工作人員輕微違紀，可以口頭提醒；生活小節(jié)，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讓妮娜行使上這些權(quán)利，被監(jiān)督的家人必須與妮娜談心到一定的積分。這就是妮娜開始向何處長透露的所謂小秘密。這樣設(shè)計的指導思想是，主人與保姆交流多，說明主人及家人能夠接受監(jiān)督，有個姿態(tài)總比沒有姿態(tài)好；還有就是通過交流能夠收集到機器人在功能上目前還收集不到的信息，以便于監(jiān)督進一步到位到點。

對妮娜麻痹了的何處長這年春節(jié)過得可滋潤了，在辦公室在飯店在舞廳在浴室在賓館凡是以拜年為由送禮送紅包的幾乎是來者不拒。老婆朱遙高興得合不攏嘴，說一個春節(jié)就這么多，我們國家為什么一年不多過幾個春節(jié)啊。她把朱處長緊緊摟在懷里連夸老公你真是成功男人，我太愛你了，下輩子還嫁給你。

妮娜隨即將收到的信息完整地傳回總部。三小時后，妮娜收到了總部發(fā)來的指令：按D套方案執(zhí)行。

D套方案是：妮娜找何處長談一次話，給他提醒，也給他悔過自新的機會，如果何處長能夠自醒，十二小時內(nèi)把所收的所有非法收入存入510賬戶，那么此案到此了結(jié)；如果何處長十二小時內(nèi)不能做到這些，或者做得不徹底，那么從十二小時后的第一秒鐘開始，二十四小時內(nèi)，何處長的分分秒秒都將在妮娜的嚴密監(jiān)視之下，并且每一秒鐘的信息都將傳回總部，二十四小時內(nèi)，何處長還不能把握住機會，也就是說還不能投案自首，那么總部將采取強制措施。

這天，何處長正好回來得早，等他坐到客廳的沙發(fā)上，端起紫砂茶杯，妮娜也坐了下來，說何處長今天我想跟你聊件事。何處長盯著電視說，什么事?盡管說。他把妮娜當成到他辦公室求他辦事的人了。不過妮娜并不介意這些，她要按她的程序辦事。妮娜說，根據(jù)我掌握和總部發(fā)給我的信息，你的家庭財產(chǎn)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你們家的合法來源，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F(xiàn)在擺在你面前有兩條路，妮娜如此這般地把D套方案說了一遍。聽到這里，何處長臉都白了，他顫抖著聲音問妮娜，就沒有第三條辦法了嗎?

妮娜嚴肅地說，我們第一次見面，我跟你說過，我是按組織程序工作，請你好自為之。

在你家的一年多時間，我已經(jīng)不止一次啟用了特別處理系統(tǒng)，我已經(jīng)給你留足了面子。從現(xiàn)在開始計時，請你作出選擇。

以后的十二小時，何處長真是死還難過，他幾次要把收來的所有錢都交到指定的510賬戶，但幾次都被老婆朱遙攔住了。朱遙說，你一個堂堂大男人怎么會被一個破機器女人給嚇住，別聽她的！她到我們家連門也沒出過，她怎么會知道那么多？她肯定是在蒙我們。何處長覺得老婆的話有些道理，便一如既往地吃飯睡覺。

到了妮娜找何處長談話期限后的第九分鐘，何處長下班剛到家，這時警車停在了何處長門口，將何處長和妮娜一起帶走了。朱遙追趕著警車，哭喊著丈夫的名字，同時大罵妮娜，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出賣了我們。

妮娜露出了少有的微笑說，我是機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