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緣何對越南“下血本”

白勉

借由援建投資和軍事合作，日本在越南的影響力進一步增加。以日本商品、文化和生活方式為代表的“日風”也隨之吹進越南社會。

越南最近“日風”漸勁。

2017年以來，越南與日本簽署了一系列合作協定，尤其是6月5日在東京舉行的越日投資促進會，堪稱兩國史上規(guī)模最大的投資促進會。投資促進會共吸引1600家兩國業(yè)界代表，會上所簽署的經貿合作協定金額達220億美元。

“日風”緣何而起，這陣“風”正在多大程度上影響越南？

日方的考慮

日越兩國間的高層互動頻繁。6月4日，越南總理阮春福抵達日本訪問，這已是他兩年內第二次訪日。2017年1月和2月，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和天皇夫婦也先后前往越南訪問。

安倍訪問越南時，主動提出給予越南1174億日元的貸款，用于保障航海安全、應對氣候變化和提升廢水處理能力，其中包括用于向日本購買6艘新造巡邏船的385億日元貸款。值得一提的是，加上這次日方提供的1174億日元貸款，2017年日本向越南提供的貸款可能超過2016年的2500億日元，達到歷史新高。

短短幾個月后，越南總理阮春福訪問日本時又重提此事。6月6日，阮春福和安倍晉三在出席聯合新聞發(fā)布會時表示：越南將會就6艘新造巡邏船向日本追加申請3.5億美元（約合23.8億元人民幣）的貸款；除了巡邏船，日本將會向越南提供必要的防務設備和人員培訓。此外，日本還和越南簽訂了總值達220億美元的商業(yè)協定。

日本近年來對越南頻頻示好，就其目的來看，至少有安全和經貿兩方面的考慮。

從安全方面看，安倍晉三上臺后一直謀求修憲以獲得集體自衛(wèi)權，南海局勢對安倍的圖謀而言似是重大“利好”。

從經貿方面看，隨著美國退出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日本的國際貿易環(huán)境陷入了巨大的不確定狀態(tài)。越南是日本在東南亞地區(qū)重要的貿易伙伴，透過在當地大量援助、投資和貸款，日本不僅可以加強兩國聯系，還可以維護自身的區(qū)域貿易環(huán)境，其意義不可謂不大。

“日援”的另一面

對越南開展經濟項目援助，是日本影響越南的重要內容。

據日本外務省數據，自1992年11月日本對越經濟援助項目啟動以來，截至2015年日本已成為越南最大的官方開發(fā)援助來源國。長期以來，日本一直對越南進行援助投資、建設基礎設施，其中很多項目都是透過政府間援助貸款開展。

2009年開建的日新大橋就是由日本政府投資援建。2015年，日新大橋竣工，時任日本駐越南大使深田博史照會越南政府，希望將大橋命名為“日越友誼大橋”，越南政府并未同意，但最終還是在橋梁上立上了日越兩國國旗和刻有“日本政府援助項目”、“日本—越南友誼見證”字樣的銅牌。日本希望借由援助項目提升在越存在感和影響力的期望十分明顯。

但是，并非所有日本在越的援助項目都如此順利，一些項目陷入了爭議。譬如被稱為“日本在外援助項目最大丑聞”的胡志明市公路項目貪腐事件。2008年，時任胡志明市交通廳副廳長黃玉士收受日本咨詢公司的賄賂，違規(guī)使后者獲得胡志明市一項公路工程的咨詢項目，震驚越南和日本社會。

另一則行賄事件則發(fā)生在河內輕軌一號線。這一項目的預計投資為42億日元，為獲得這一項目，日方向越南政府部門行賄金額就達8000萬日元。由于行賄事件，該項目已經全面停擺。

針對日本在越南援助項目中的貪腐問題，日本和越南多次展開聯合審計和反貪調查，但是賄賂依然時有發(fā)生。一方面是因為政府監(jiān)管缺位，另一方面是因為在日本欲借由海外援助項目擴大國際影響力的現實情況下，日本企業(yè)謀利心切以致罔顧法律和商業(yè)道德。

在日本投資越南的同時，日本的文化和商品也隨之進入越南市場。據統(tǒng)計，2016年，日本對越出口額為1766億日元，進口額為1741億日元，基本維持平衡，但日本對越南出口額的增幅為9%，遠高于5.2%的進口額增幅。

日式文化“吹”進越南

除了在軍事和經濟領域施加影響，這陣“日風”更是將日本文化和生活方式“吹”進了越南，這在日本人聚居的紙橋郡新區(qū)體現得最為明顯。

不同于河內城中遍布的細長型沿街建筑，這里道路寬闊、基礎設施完善、新辦公樓與公寓遍布。在紙橋公園的周圍、陳太宗路和維新路，隨處都有日語標識的日本店。若沒有越南語路標，路過的行人甚至會以為置身于日本的大阪或東京。

從日本空運進口壽司米、魚生、燒酒等食材的成本不會過高嗎？在越南，人力和租金成本并不高，即使加上運費，店里菜品的價格和在日本國內依舊別無二致。

在紙橋郡，日本人經營的居酒屋、造型店和便利店還有許多。

有了便利的生活條件，相較于鄰近的其他東南亞國家，許多日本人都愿意來越南工作，甚至還會舉家前來生活。據日本外務省的數據，截至2015年10月，因為工作、婚姻等因素，長居越南的日本公民有14695人，而在越南短期工作和旅游的日本人則可能多達幾萬人。

這些長居越南的日本人大多生活在河內、胡志明市、峴港這樣的大中型城市。由于日本人數量多、分布密集，在很多地方甚至形成了“日區(qū)”。

伴隨日本人的來臨，日式生活方式已開始影響越南社會的日常。

越南的“分寸”

如果與其他國家對比，日本真是越南當之無愧的“縱深戰(zhàn)略伙伴”。不同于越俄、越印存在經濟“短板”，沒有美越間的人權分歧和歷史遺留問題。日本也在越南身上下了血本，長期為越南提供官方發(fā)展援助，在越南大量投資，幫助越南培養(yǎng)人才、改善基建、提升海上執(zhí)法能力等?？梢哉f，在越南任何需要的領域，都有日本人的身影，而越南也已成為安倍外交“鉆石構想”的重要組成部分。

但分析認為，越南在發(fā)展對日關系上，一直掌握著“分寸”和“火候”。在一些關鍵問題上，日越兩國顯然是“同床異夢”。安倍試圖借越南之手攪局，遏制鄰國的崛起，而越方對日越關系的主訴求在于經濟。越南對日本并非100%信任。日本緊緊追隨的是美國，日越關系實質不能脫離美越關系的大框架。從戰(zhàn)略上來看，越南反感美國通過人權問題和越南南北方之間的矛盾來顛覆政權，但在南海問題上又需要美國的幫助。因此為了在中美之間尋找平衡，越南一直與其他大國深化關系，譬如俄羅斯、印度和日本。

同時，越南深知，與美國相比，日本更需要越南的友誼。它既不用擔心日本“疏離”東南亞，也深知日本對中國崛起的焦慮一時半會不會緩解，深知自身在日本眼中的戰(zhàn)略價值。也正因此，阮春福訪日才能放膽地“拿拿拿”。但越南也不想和中國“撕破臉皮”，且不說兩黨間深厚的友誼，深入民間的雙邊經貿關系和簡直難以割舍的文化聯系，單從利益角度看，越南一旦失去和中國緊密的關系，在其他國家眼中的地位也會隨之下降?？傊侥细嗟氖抢萌毡镜闹迫A心理謀取自身利益的最大化。

摘編自2017年第13期《環(huán)球》、新華社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