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麓書院逾千年

宋冬霞

在古木參天、山光水色的湖南長沙湘江西岸，有一片典雅、莊重的古建筑群，這就是為世人矚目的中華“四大書院”之一的岳麓書院。院以山名，山因院盛。岳麓書院存在于世已經(jīng)超過一千多年了，不夸張地說它是目前世界上最老的高等學府之一。岳麓書院坐落在岳麓山下。古人視岳麓山為南岳七十二峰之一，是衡山之麓，因而得名岳麓。岳麓山近市而不喧，林深而泉甘，因而為文化教育的發(fā)展提供了幽雅的自然環(huán)境。

宋真宗親賜院名

當車子駛過長沙湘江橘子洲大橋，岳麓山便進入眼簾。遠望青山連綿，俯瞰湘江如帶，漫山遍野古木參天，滿眼春色，郁郁蔥蔥，翠綠青黛，優(yōu)美景色令人駐足。穿過湖南大學、湖南師范大學無校墻的校區(qū)，便到了岳麓書院。

岳麓書院經(jīng)宋元明清各朝代，歷經(jīng)千年，弦歌不絕。晚清推行新政，1903年改為湖南高等學堂，即現(xiàn)在湖南大學的前身。岳麓書院里人才輩出，在近代影響較大的名人有：曾國藩、左宗棠、譚嗣同、黃興、蔡鍔……現(xiàn)在的岳麓書院古建筑群主要是明清遺物，分為教學、藏書、祭祀、園林、紀念五大建筑格局。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在距離岳麓書院約200米的路上，有一亭子，名為自卑亭。自卑亭是岳麓書院的附屬建筑，在古代，亭子周邊是阡陌縱橫的農(nóng)田，建亭供行人歇足之用?，F(xiàn)在四周都是寬敞的街道，亭子矗立在人行道上。亭名源出《中庸》：“君子之道，譬如遠行，必自邇；譬如登高，必自卑?！币馑际钦f人的道德修養(yǎng)方法，好比長途跋涉，須從近處開始；好比攀登高峰，須從低處開始。古代學子的理想是：通過科舉走上仕途，光宗耀祖，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也?？梢韵胂?，古代的讀書人看到這個亭子，觸景生情，能夠激發(fā)他們虛心求教、積極進取的決心。

當來到岳麓書院，首先進入視野的是岳麓書院的頭門?！邦^門建于1986年，為使現(xiàn)存書院形成整體，便于管理，兩側增設了圍墻”，當?shù)嘏笥呀榻B道。遠望頭門，上懸“千年學府”橫匾，莊重肅穆。朋友講，這是岳麓書院1010周年院慶時，湖南大學長沙校友會贈送的，集唐代湘籍著名書法家歐陽詢手跡而成。頭門門聯(lián)為：“千百年楚材導源于此近世紀湘學與日爭光?！弊?lián)人虞愚，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研究員，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副主席。對聯(lián)高度概括了岳麓書院千百年來在培育人才和學術研究方面的地位和作用，表達了作者對書院的由衷贊譽，寄托了對湖南學子的殷切期望。

穿過頭門，便到了大門。大門采用南方將軍門式結構，兩旁置有雙面浮雕的漢白玉抱鼓石，為宋明時期珍貴藝術品。相傳道光年間，岳麓書院學生、兩江總督陶澍嚴懲貪官曹百萬，沒收其財產(chǎn)時，發(fā)現(xiàn)這對古物，即轉贈書院珍藏。大門正上方，懸掛宋真宗“岳麓書院”御匾。宋真宗為宋代第三個皇帝，善行文治政策。他聽說岳麓書院山長（即院長）周式以德行著稱，辦學成績卓著，便特別召見，欲拜為國子監(jiān)主簿。但周式心系岳麓，堅持不從?；实郾凰木袼袆?，就親賜“岳麓書院”四字及經(jīng)書等物。岳麓書院從此名聞天下，前來求學者絡繹不絕，成為北宋四大書院之一。大門兩旁懸掛的對聯(lián)是：“惟楚有材于斯為盛。”

赫曦臺上南北兩面墻壁分別大書“?！薄皦邸倍?。據(jù)傳“壽”字是一道人用掃把蘸黃泥所書，一氣呵成。后來羅典補書“?！弊峙c“壽”字對稱。羅典在清乾隆、嘉慶時任山長?！昂贞亍笔侨粘龉饷髦?，為宋代理學家朱熹命名。

轉眼來到了二門。二門門額正面懸有“名山壇席”匾，是1984年復制，集清代著名湘籍書法家何紹基字而成?！懊健奔粗拇笊?，這里專指衡山之尾——岳麓山?！皦奔磯?，除地為壇，上設席位，以示生徒對老師的禮遇。兩旁有對聯(lián)：“納于大麓藏之名山。”走過二門，見二門背面有“瀟湘槐市”匾，現(xiàn)匾由原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民盟中央主席楚圖南補書?！盎笔小笔菨h代讀書人聚集和書籍集散的地方，“瀟湘”泛指湖南，“瀟湘槐市”是說岳麓書院是湖南文化名人、士子學者聚集的場所，其人才之盛，有如漢代槐市。

傳道濟民五講堂

經(jīng)頭門，過大門，進二門，便到了書院的核心部位——講堂。這座千年歷史的知識殿堂，既洋溢著濃郁的文化氣息，又顯出其自身的雅靜、幽深與莊重。置身其中，讓人領略到先賢們對培育人才的無限熱忱，耳畔仿佛回響著先賢們對莘莘學子的淳淳告誡，體悟到先賢們“傳道濟民”的博大胸懷。

講堂共五間。正中設高約一米的長方形講壇，為古代老師授課的地方。上擺兩把紅木雕花座椅，為山長和副講的席位，也有紀念朱喜和張栻兩位大師同堂講學之意。講臺之后為木質屏風，上面嵌刻山長張栻撰寫的《岳麓書院記》，該文內(nèi)容實為古代岳麓書院培養(yǎng)人才的指導思想。講堂南北兩壁嵌“忠、孝、廉、節(jié)”，“整、齊、嚴、廉”大字碑，前四字為朱喜手書，后四字為山長歐陽正煥書。大廳中央懸掛兩塊鎏金木匾：一為“學達性天”，康熙帝御賜，原匾散失，現(xiàn)匾為1984年集康熙手跡重制。其意悟為，知識不只是賺錢謀生的手段，人通過對天理（知識）的學習體悟，可以窮盡心理，恢復天性，上達于天命，進入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講堂屋檐前懸有“實事求是”匾?！皩嵤虑笫恰痹醋浴稘h書》。毛澤東年輕時曾住在岳麓書院的半學齋，這塊匾對他產(chǎn)生過很大影響。經(jīng)過大力倡導，成為最常見的詞語。中國古人的教育理念是先育德后育才，學會做人后，“有余力，方學文?！敝v堂有對聯(lián)多幅：如“工善其事，必利其器”、“業(yè)精于勤，而荒于嬉”等。除上述匾額楹聯(lián)外，講堂大廳壁上還嵌有《書整齊嚴肅四字因示諸生詩》碑、《岳麓書院學規(guī)》碑、《六有箴》碑等石、木刻，均為清代遺物，有重要的史料價值和文物價值。

中國古代書院的重要特色，是形成了講學、藏書、祭祀的基本規(guī)制，又被稱為書院的“三大事業(yè)”。“藏書”相當于現(xiàn)代圖書館的職能，“祭祀”是供祀職能，對象有先圣、先賢、先儒、鄉(xiāng)賢、名宦等。講堂兩旁有南北二齋，分別為教學齋和半學齋，均為昔日學生居舍。教學齋的對聯(lián)是：業(yè)精于勤，漫貪嬉戲思鴻鵲；學以致用，莫把聰明付蠹蟲。古代書院與當代大學不同，并無固定學制。學生學習也以自學為主，師長講解、學友討論為輔，更需要自強自律。

唯楚育材，于斯為盛

穿過講堂，后面有一高大古建筑為御書樓。岳麓書院創(chuàng)建始即在講堂后建有書樓，宋真宗皇帝賜書后更名“御書閣”?，F(xiàn)存的御書樓建于清康熙二十六年。今天仍然作為古籍圖書館供書院教研人員使用。文廟位于書院左側，自成院落，建于明代。文廟的門稱為欞星門，門上有石刻“道貫古今”。六君子堂，祭祀對岳麓書院的發(fā)展作出杰出貢獻的六位先儒。時務軒，是為紀念清末維新派創(chuàng)辦的學?！獣r務學堂而建，位于書院園林內(nèi)，與百泉軒隔池相望。麓山寺碑是我國現(xiàn)存碑刻中影響較大的一塊碑，由唐開元十八年（公元730），著名書法家李邕撰文、書丹并鐫刻，因文、書、刻三者俱佳，故有“三絕碑”之稱。不過，因為年代久遠，已有破損。平時鐵門緊鎖，只能站在外面瞻仰。書院內(nèi)還有許多展室，展出豐富的文史資料。當然我只能拍幾張有代表性的奉獻給大家。

走出岳麓書院。書院的對面是湖南大學禮堂，為中西合璧的建筑，是省級文保單位。許多風華正茂的大學生正從禮堂出來，女生居多，不由想起書院大門上的對聯(lián)：“唯楚有材，于斯為盛”，真是千年書院，薪火相傳。不過在古代女生是不能進書院的，真不知道會埋沒多少人才。

參觀一次岳麓書院，就是感受、領悟、欣賞和思考一次岳麓書院文化的過程。當我們跨入書院大門，從雅致、端肅的建筑群中，感受到儒家士人的嚴謹和閑逸的讀書生活，欣賞到他們的審美情趣和生活理想，同時發(fā)現(xiàn)，“整齊嚴肅”的講堂與“鳶飛魚躍”的園林構成了一幅對照鮮明而又渾然一體的有趣畫面，這不正是古代士大夫“儒道互補”的文化心理的體現(xiàn)么？當我們離開喧囂的城市，擺脫繁重的生存負擔而徜徉于千年庭院，就會被這古樸、清新、優(yōu)美的環(huán)境所吸引。我們也會發(fā)現(xiàn)，這里更為珍貴的卻是它閃爍的文化光彩和濃郁的文化氣息。這里的每一組院落，每一間房舍，每一方石碑，甚至每一塊磚瓦，都深含著雋永的文化品味——岳麓書院，湖湘文化的根，讓人向往，讓人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