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風英
今年我來到偏遠的J城工作,與其說是改變,不如說我在逃避。也許厭倦了喧囂,便租住在城郊的農(nóng)舍。
房東是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婦,帶著八、九歲的孫子生活。孩子愛笑,小酒窩在臉頰若隱若現(xiàn),每次他對我笑的時候,我的心都會柔軟一下,使得心已結(jié)繭的我,竟對他有了淡淡的喜歡。
日子依然是一天抄襲一天,不麻木也不新鮮。除了那個孩子清澈的笑容,每一天都波瀾不驚。只是半個月后的一天,日子就出現(xiàn)了意想不到的內(nèi)容。
早上起床后,發(fā)現(xiàn)門無論怎樣都打不開。一陣焦急過后,我走到窗邊求助,喊破了喉嚨也沒人應(yīng),才想起給房東打電話,房東忙從地里回來給我開了門。
房東一見我,尷尬地笑了笑:“難為情啊,莫介意,小崽崽弄的?!?/p>
“沒關(guān)系,孩子貪玩好耍很正常。”
晚上,孩子放學回來,我叫住他,假裝生氣,板著臉質(zhì)問他為什么這么做,誰知他異常興奮地跟我講學校的趣事和老師又批評了誰。
聽著聽著,我早忘了裝生氣的事,笑著對他說:“阿姨知道你懂事,別再惡作劇了可以嗎?”他對著我做了個鬼臉跑開了。
接下來幾天,這樣的事也沒再發(fā)生。果真是懂事的孩子。我又恢復(fù)了一成不變的生活。
可在一個禮拜后,門又打不開了。眼看上班就要遲到,我氣急敗壞地想,遇上這個熊孩子,真是倒霉,要是他再不改正,我一定搬走。
晚上一見到孩子,他可愛的笑臉也遮不住我對他的討厭,于是沒忍住心中的火氣,狠狠地批評了他罵了他??蛇@孩子卻一點沒有害怕或慚愧,他站在那兒,紅撲撲的臉蛋,額前飄著幾縷頭發(fā),眼睛撲閃閃的,眼里有著我看不明白的內(nèi)容。
日子照常,只是那個孩子曾給過我的好感已蕩然無存,他的笑容再也不能進入我的心里,我的世界恢復(fù)了原有的冷漠。
在被第三次惡作劇后,我強忍著打人沖動,拎著他就是一頓罵:“你這個熊孩子,不好好學習,凈做這些無聊的事情,對得起爺爺奶奶父母辛苦供你讀書嗎?你再這樣,我搬走了!”
我一頓咆哮后,這次他有了正常反應(yīng),他低下頭,抽泣了起來。
“阿姨,你別搬走……好嗎?”他叫住我。
我實在受不了三番五次被惡作劇,再這樣下去,飯碗都將不保。我丟下哭泣的他,直接上樓了。
平息怒火后,想著在這里每晚都能睡一個好覺,晚上回來還能看見房東和孩子,也不覺孤獨,其實真沒想過要搬走。
這個周末我起了個大早,開了門,發(fā)現(xiàn)熊孩子立在門前,我的火一下子就竄到頭頂嚷道:“熊孩子,你是不是又要惡作???你信不信我打你?!”
“不是不是……沒有……我……”
“我要工作了,你快下去?!睕]等他說完,我便開始趕他。
“阿姨,你打我吧?!彼镏ü蓽惖轿颐媲皝?。面對他這個樣子,我感覺好氣又好笑……
“阿姨,你就罵我吧,打我吧。你生氣的樣子好像我媽媽,罵我的樣子也像我媽媽,我想知道你打我的樣子會不會像我媽媽?”他央求著,淚水從眼眶里滑落,可憐勁兒令我心頭一緊。
“媽媽爸爸哪去了?”
“去外地打工,兩年沒回家了,我好想媽媽。所以我才故意惹你生氣,你一生氣就會和我說話,還像媽媽那樣罵我,那時的你真的好像我媽媽呀……別走好不好?”
聽他一字一句,眼淚不知什么時候流到了脖子根??墒?,我依然決定搬走,即使他再可憐可愛,卻真實地影響了我的工作。
第二天,正跟房東交接房子,孩子背著書包突然出現(xiàn)了。
“阿姨,你真的要搬走?”他一臉的失落和懊悔。
“嗯?!?/p>
“阿姨,等我一小會。”孩子說著就放下書包,在書包里輕輕扒拉著,取出來遞給了我。
“這是我親手做的卡片,”他小心翼翼解釋道,“昨天……是母親節(jié)?!?/p>
“昨天,母親節(jié)?”
他說的每個字都像鐵錘重重的敲打著我的心房,感動從心臟一端涌出,如滔滔江水奔流……原來,昨天早晨他是要送給我卡片。
“謝謝你,謝謝你……讓我做了一回母親?!蔽业臏I轟然直下,我一把攬過他,撫摸著他柔軟的頭發(fā),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小小的人兒發(fā)自內(nèi)心的純真愛意。
抬眼望去,淚水洗過的世界已經(jīng)變了模樣,竟是那么光亮,也有那么多美好等著我去擁抱。
我緊緊地擁抱著這個孩子:“乖,我不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