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趕（組詩）

楊秀武

追 趕

這么大的雪堆在我身上

雪像篩子篩，我的身上

在持續(xù)白腫

為昨晚一個(gè)飲酒的人

通宵狂奔

我臉上的紅被手掌大的雪

悄悄抹去

還有兩行詩被臉上的紅

悄悄抹去

我追趕自己

一只白兔在追趕我

羊沒有韁繩

兔子沒有韁繩

致命的雪，無邊無際的雪原

我反過來追趕一只兔子

一步一步引入陷阱

這是我渴望了一生的下場

父 親

父親犁田摔了一跤

80年的腿骨簡單粉碎了

牛轉(zhuǎn)過身

望著吊腳木樓吼

犁倒在泥土上

鏵插在泥土里

父親雙手抓緊泥土

就止住了痛

看國畫

老母親喜歡國畫

她看了一生的國畫

她一直在畫外看國畫

國畫畫得怎么樣

她是個(gè)挑刺高手

母親常看國畫

她已在國畫里

與一個(gè)不惑之年的女人好

她說，這幅國畫好

今早，我看這幅國畫

雨很大 霧很濃

母親說，只要身體和靈魂都干凈

就能走進(jìn)國畫里

櫻花園

三個(gè)字站在石頭上

我們站在石頭前

我們把自己的影子

藏在湖水之下

石頭上的字 像三堆火

一堆火是一個(gè)身影

一堆火仍是一個(gè)身影

還有一堆火

是我們的櫻花園

在森林里看天

樟樹有一把年紀(jì)了

背在偷偷地駝 披頭散發(fā)

天就像一只只鳥

在我的頭頂亂飛

五月風(fēng)輕 湖水很靜

我就喜歡這樣的森林

我就喜歡這塊被樹

鉆得任性的天空

我低下了頭

一片綠草上 干凈的淚

藏著太陽

東湖邊火的雕像

一把火 從故鄉(xiāng)的高度

一直燃到東湖

是追著我們來的嗎

我們生怕一把火

在東湖的波浪里熄滅

我們圍繞一堆火

有跳擺手舞的沖動(dòng)

我們的虔誠是一把火

它會(huì)真實(shí)地燃燒

直到東湖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