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秘境

李慕雪

1.鬼燭少年

越城嶺延綿起伏，蒼翠山脊如巨龍般穿境跨省，到了湘桂邊陲越發(fā)雄偉險峻。唐子駿和女友葉歡追著“龍脊”連日奔波，趕到過龍溝時，天已經(jīng)黑了。這時下起雨來，深山中一陣暴雨就可能引發(fā)山洪，兩人不敢貿(mào)然進去，就近找了一個巖洞過夜。

巖洞只有半間屋子大小，唐子駿用強光探照燈掃了一遍，沒有發(fā)現(xiàn)安全隱患。葉歡則手捧羅盤站在洞口，只顧皺著眉苦苦思索，半個身子都被刮進來的雨水淋濕了。唐子駿非常心疼，葉歡這幾天不眠不休急劇消瘦，只怕還沒找到那個秘境福地，她就先累倒了。

葉歡無父無母，是爺爺葉秉承收養(yǎng)的孤兒。這葉秉承是個大名鼎鼎的人物，據(jù)說他骨骼清奇，少年時被一位風水大師看中，收為弟子，年紀輕輕就已名動天下，來往結(jié)交的人非富即貴。

葉秉承一生未婚，也不曾收徒，70歲那年在孤兒院見到小小的葉歡，俯下身慈祥微笑道：“小東西，愿意跟爺爺回家嗎？”她當然愿意，從那時起，她開始跟著葉秉承生活，一年后正式更名為葉歡。

葉秉承對她疼愛有加，卻不懂得怎么和孩子相處。他把自己的羅盤給葉歡當玩具，講一些風水命理，然后笑瞇瞇地問：“有趣嗎？”孤兒都是善于討好人的，葉歡便配合地微笑：“有趣?！币换味赀^去，葉歡漸漸掌握了爺爺?shù)漠吷鶎W(xué)。

半個月前，風燭殘年的葉秉承一病不起，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

葉歡慟哭不止，葉秉承緩緩嘆息：“傻孩子，世人都難逃一死。爺爺也想多陪你幾年，這些年一直在找凝聚天地生氣的秘境福地，倘若找到還能茍延殘喘幾年，可惜沒能如愿……”葉歡如在漆黑海面看見了燈塔一般，眼眸明亮堅毅，她一定要找到能為爺爺延續(xù)生命的秘境福地！

“葉歡，你累一天了，吃點東西休息一下吧？”“爺爺說他幾乎踏遍名山大川，還沒到過又可能存在秘境福地的，只有越城嶺了！”葉歡答非所問，皺著眉頭說，“可是咱們一路找過來，怎么就找不到呢？”

唐子駿安慰她：“既然在這里，慢慢找總能找到的？”

“慢慢找，爺爺哪里等得了？醫(yī)生說爺爺最多只能維持一個月……”葉歡焦躁起來，忽然目光死死盯著洞外，突兀地說，“鬼燭！”

唐子駿聽得莫明其妙，循目望去，發(fā)現(xiàn)漆黑雨夜中出現(xiàn)一點綠色亮光。那亮光越來越近，竟是一個黑衣少年舉著半截蠟燭在趕夜路，燭火在風雨之中飄搖跳躍，居然不滅。唐子駿看著這個違反物理規(guī)律的詭異現(xiàn)象，脊背上滲出一層冷汗。葉歡眼中卻是乍驚又喜，大聲招呼那個少年：“喂，小兄弟，我們遇到困難了，你能幫幫我們嗎？”

唐子駿大驚，葉歡這是找秘境福地急瘋了？招惹這種東西干什么？

2.戴綠帽子的男人

唐子駿后來才知道，所謂鬼燭，其實是奇門巧技中不為人知的功夫。以前為了方便雨天趕夜路，有些江湖術(shù)士就用丹礬、樟胭、焰硝等物制成這種防風蠟燭，不知情的人見了難免驚異不已。

近幾十年各種照明工具應(yīng)有盡有，早就沒有人再制作鬼燭了，這也說明黑衣少年是個懂行的人。

“這里只有我們一戶人家，就在前面不遠處，要不你們跟我走吧？”黑衣少年說，站著等他們下來。

葉歡答應(yīng)一聲，回頭朝唐子駿使了個眼色。唐子駿會意，便把羅盤、尋龍尺之類的東西收進背包里，兩人跟著那黑衣少年翻山越嶺去了。

一路上，葉歡不住夸贊他的蠟燭神奇。那少年到底是孩子心性，一高興話也多了，說他叫孟川，平時在山外上學(xué)，周末才回來。

唐子駿猜測孟川的家世和葉歡差不多，結(jié)果到地方后大失所望。孟川的父親叫孟富貴，一看就是典型的山里人。憨厚老實，年輕時進城打工還被騙了，后來就在蓮花嶺承包了幾畝地種藥材。

孟川的媽媽倒是美貌出眾的美女，可惜已經(jīng)死了好多年了，遺像上都蒙了一層灰。

“孟川的本領(lǐng)都是跟誰學(xué)的？”唐子駿好奇地問。孟富貴說，十多年前，蓮花嶺來了幾個頭包綠巾的奇怪的男人。就住在他們家，走的時候落了一本舊書。孟富貴怕人家回來找，就小心地收了起來，結(jié)果那幾個奇怪的男人再也沒回來。孟川上學(xué)識字后，對那本書格外感興趣，家里又不缺藥材，他照著書本鼓搗，竟然就做出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來。

葉歡追問：“那幾個奇怪的男人來了以后，每天都干些什么？”

孟富貴努力回想，半天才說：“也沒干什么，就是天天吃飯睡覺，后來有天夜里電閃雷鳴，他們就往過龍溝那邊去了！第二天洪水下去后，他們也沒回來，我找過去一看才知道那天晚上走蛟了，下游石灘上橫著一條被剖開肚腸的大蟒蛇，哎呀呀，那蟒蛇足有十幾米長，身子像水缸那么粗，頭上鼓出兩個大包，眼看就要頂出龍角了……”

葉歡心里一沉，過龍溝果然已經(jīng)被人捷足先登了！

大凡明山秀水、云蒸霞蔚之地，往往匯聚天地靈氣，年月久了就會出現(xiàn)人形何首烏、千年娃娃參和即將化龍的巨蟒之類。這些靈物與寄身的福地早已融為一體，一旦落入人手，福地也就隨之破了。

葉歡曾聽爺爺說過，他年輕時在云南親眼見過幾個頭包綠巾的男子，在一個水流湍急的深澗獵殺巨蟒，孟富貴見到的那幾個人想必就是這一路的。葉歡失望悵然，看來借住一晚，明天就得抓緊時間趕路，繼續(xù)尋找了。

3.探秘蓮花洞

當天晚上，葉歡遺憾地說：“真是可惜，過龍溝的福地被破了那么久，竟然還有一絲靈氣沒有散盡。如果留到現(xiàn)在，爺爺可能就有救了！”唐子駿隨口接道：“都過去十多年了，多少靈氣還散不完？這靈氣就不能是另一個福地的？”“不可能，”葉歡搖頭，“福地要占天時地利，就算得天獨厚的地方孕育一個福地也要幾百上千年，方圓幾百里能有一個就很難得了，怎么可能十年之間又有一個？”

“那尋常人都是一胎一子，怎么還有人懷雙胞胎呢？說不定這里就是格局奇特，一開始就有兩個福地！”唐子駿故意抬杠。葉歡一怔，各種細節(jié)疑惑紛至沓來，忽然眼前一亮，頓時如醍醐灌頂一般：“你說得對，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二天一早，剛吃完早飯，葉歡便讓孟川帶著自己到處逛逛。

“除了有大蟒蛇的過龍溝，你們這里還有什么神秘好玩的地方？”葉歡邊走邊問。

孟川歪頭思索了一會兒，說：“那就只有蓮花洞了。”

“蓮花洞里有蓮花嗎？”唐子駿問。孟川搖頭：“沒有，因為洞在蓮花嶺底下，才叫蓮花洞?！?/p>

蓮花洞是一個罕見的地下溶洞，一開始還算平坦，越往里越崎嶇難行。三人有備而來，一鼓作氣走了一個多小時，來到一個石筍林立的地方，再沒有路了。

唐子駿說：“這就到洞底了？”葉歡取出羅盤，只見指針左右小幅擺動，十分肯定地說：“下面還有洞穴，這里肯定有入口！”

孟川盯著羅盤，羨慕地說：“姐姐，有羅盤??！我一直想要一個羅盤，可是我爸說學(xué)?？荚囉植豢歼@個，不給我買……”“不值什么，回頭讓姐姐送你一個！”唐子駿一邊說話，一邊尋找入口。葉歡耐心地一寸一寸摸索，終于在兩塊鐘乳石之間發(fā)現(xiàn)了一道縫隙。那是一條僅容一人側(cè)身通過的狹長通道，漆黑深幽，不知通往何處。

4.秘境福地

孟川有些害怕：“要不我們回去吧？里面會不會有怪物……”“你放心，我既然帶你下來，就一定會保障你的安全！”葉歡鄭重地承諾。唐子駿率先進了狹道，葉歡讓孟川走在中間，三人側(cè)身走了大約五六里遠，又到了一個石筍林立的小型溶洞。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三人繼續(xù)摸索，果然又找到一扇隱藏在鐘乳石后面的縫隙，這次方向卻不同了。

“我怎么覺得咱們在兜圈子？這些狹道不會被人做過手腳吧？”唐子駿警惕起來，“我們貿(mào)然下來，萬一有人堵住洞口就完了！”葉歡瞄一眼孟川，別有深意地說：“咱們?nèi)齻€在一起，不會有人在上面做手腳的！”唐子駿一驚，原來葉歡疑心的是孟富貴，所以帶著孟川一起下來。

這時前面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巖洞出現(xiàn)在三人面前。洞內(nèi)遍布著造型奇異的鐘乳石，水晶琉璃般流光溢彩。

石洞中間是個長滿蓮花的水潭，那種蓮花的品種早在幾百年前就滅絕了，想不到這里竟然還有幸存的。巖洞頂部滲出的水珠不時滴落下來，叮咚作響。唐子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葉歡則熱淚盈眶地說：“爺爺有救了！”

“原來這里真的有蓮花！”孟川喜出望外，奔跑過去。這時忽然一道青光從左側(cè)的洞壁飛過來，孟川大叫一聲，疼得在地上翻滾起來。

葉歡大驚，奔過去一看，只見孟川的肩膀上有兩排血洞，已經(jīng)烏黑一片。葉歡無暇細想，趴在他的傷口上連著吸出幾口黑血，又讓唐子駿從背包里拿出一瓶黃色藥丸，喂孟川吃了一顆。孟川大哭：“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哪有那么容易死？已經(jīng)沒事了！”葉歡安慰他道，“你放心，就算是姐姐死，也不會讓你死的！”“這貨是什么？難道世上真的有龍嗎？”唐子駿突然大叫一聲。葉歡扭頭一看，一條通體翠綠的小蛇昂首吐芯子，怒目而視，而它頭上竟然長著龍角。

葉歡跟著葉秉承長到十歲時，膽量見識都不是平常女孩能比的。葉秉承說出入深山難免遇到蛇，就搜尋了各種各樣的蛇放在花房里，讓她分辨種類毒性，其中就有這種頭上長角的蛇。

葉歡恐懼敬畏地說：“爺爺，它是龍嗎？”葉秉承搖頭道：“這只是養(yǎng)蛇人利用角蝰蛇培育出來的變種而已，不知道的就會誤以為是龍，一時驚慌難免防守失措。去，右手擒蛇頸，左手掐蛇尾，抻、抖，翻！”

葉歡耳邊如再次出現(xiàn)了爺爺?shù)耐赖穆曇粢话?，她幾個動作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那條冒充真龍的青蛇瞬間變成死蛇，軟軟地趴在地上?！昂蒙硎郑　泵细毁F從一個鐘乳石柱后面走出來，依舊是那副山里人的模樣，眼睛里卻精光閃爍。孟川意外地叫道：“爸！你怎么在這里？”葉歡不等孟富貴說話，便笑了笑：“不止你爸，你媽可能也在這里！”

孟富貴問她是從哪里看出端倪的，葉歡回答：“你種的藥材品種太多，而且是市面上用量并不大的，這就很奇怪了。你妻子的遺像蒙了一層灰塵，肯定不是你忘了舊情沒擦，而是你還能在別的地方見到她。已經(jīng)去世的人，又舍不得埋葬，那就只能藏在秘境福地了！”

“你明知道這個福地是我設(shè)法藏起來的，也知道那條蛇是我養(yǎng)的，剛才還是義無反顧救孟川。就憑這一點，我也不好再隱瞞你們?！泵细毁F帶著眾人走到水潭邊，只見荷花叢中有一張石床，一位年輕美麗的女子安詳合目躺在那里，好像睡著了一樣。

5.續(xù)命蛋瓜

孟富貴祖上吃的就是風水這碗飯，他本人三十歲之前也是學(xué)風水的，三十歲之后卻改學(xué)醫(yī)術(shù)了，因為他摯愛的妻子患了絕癥。然而，沒等他鉆研出有用的方子，妻子就去世了。

那時孟川剛滿周歲，孟富貴就把妻子的遺體放在這個福地，一邊撫養(yǎng)孩子，一邊夜以繼日地研究藥理，希望能借助福地，讓妻子起死回生。

“我媽真的還能活過來嗎？孟川對母親毫無記憶，看著石床上的年輕女子，很難把她和母親聯(lián)系在一起。孟富貴摸摸兒子的頭，眼睛卻看著葉歡，語氣悲涼地說：“你們苦苦尋找秘境福地，想必也是為了救人。我苦心鉆研那么多年，發(fā)現(xiàn)即使在生氣鼎盛的福地，也難以逆轉(zhuǎn)乾坤。死去的人永遠無法復(fù)活，但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能設(shè)法續(xù)命，我錯過救她的最好時機了！”

“所以我們才日夜兼程，一刻不敢耽誤?！比~歡將自己為了救爺爺?shù)目嘀哉f了一遍，懇請孟富貴成全。畢竟這里存著他妻子的遺體，等葉歡用自己的鮮血種出續(xù)命蛋瓜，福地靈氣一散，只怕他的妻子頃刻間就會化為腐骨。孟富貴聽完面露驚疑，脫口而出：“你與你爺爺，想必不是親祖孫吧？”

“你怎么知道？”葉歡詫異地問。孟富貴冷笑：“所謂續(xù)命就是犧牲另一個人的命，讓自己繼續(xù)活下去。除了福地的鼎盛靈氣，還要有一個八字與之相配的人。這種人萬里無一，臨時去哪里找？自然要未雨綢繆，最好是找到一個養(yǎng)在身邊，以備后用?！?/p>

葉歡聽了如遭五雷轟頂，又如雪水澆身，她唯一至親至愛的爺爺，撫養(yǎng)她竟是為了有一天殺了她，為自己續(xù)命？“你胡說！我不相信！”葉歡的身子抖得如風中枯葉，嘴里說不信，臉上的神情卻悲涼絕望。唐子駿一把將她摟進懷里，哽咽著說：“不要緊的，葉歡，我們回去就結(jié)婚！我會愛你，陪伴你，永遠不離不棄。”葉歡抬起頭來時，已是淚光滿面：“謝謝你，子駿！”

葉歡默默拿出葉秉承交給她的那個蛋殼，里面有一粒用秘藥培養(yǎng)的種子。唐子駿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正要阻止，葉歡已經(jīng)咬破食指，將血滴在了里面。

只見一棵綠芽迅速鉆了出來，張開嫩瓣，很快就長出藤蔓綠葉，并開出一朵黃花。那朵花不過停留幾秒鐘就萎謝了，結(jié)出一顆拇指大小的蛋瓜。

“你明明知道他是利用你，你為什么還要這么做？”唐子駿悲痛欲絕。

“爺爺雖然是利用我，但到底養(yǎng)了我20年，我不這么做，他就活不下去了?！比~歡含淚而笑，“你不同，子駿，你一定能找到一個更好的女孩，你們會白頭到老，子孫滿堂。”

“生老病死，物競天擇，該生的會生，該死的也會及時去死！”唐子駿幾近瘋狂，大放悲聲。這時，那枚蛋瓜已經(jīng)瓜熟蒂落，石洞內(nèi)頓時光華銳減，一叢叢蓮花紛紛枯萎，石床上的年輕女子也迅速變成一具敗絮般的腐骨。孟富貴眼中含淚，摟住了孟川。

6.爺爺?shù)氖脑~

葉歡和唐子駿帶著那枚蛋瓜趕回北京時，葉秉承已經(jīng)在前一天去世了，是自殺。辦案民警一邊讓他們看醫(yī)院提供的監(jiān)控錄像，一邊說：“據(jù)醫(yī)院方面說，你爺爺后來已經(jīng)極度衰弱，連手腕都抬不起來，誰也沒想到他會在半夜把呼吸機拔掉?！?/p>

模糊不清的畫面中，病床上的枯瘦老人掙扎起來，用力扯掉了自己身上的各種管子，可見只求一死。葉歡看到這一幕，淚水無法抑制地洶涌而出。

“對了，護士做筆錄的時候還說，葉秉承最后幾天一直念叨著小東西，小東西。護士們以為他要什么，可是拿來什么，他都搖頭。這一點醫(yī)院沒能做到妥善照顧，院方請求你們的諒解。”辦案民警道。葉歡心酸，那是爺爺在孤兒院第一次見到她時，對她的稱呼。

半年后的一天，唐子駿在葉秉承的書房里翻閱資料。葉歡無所事事，抽出一本舊書來看，發(fā)現(xiàn)里面夾著一頁泛黃的紙張，寥寥數(shù)行，正是爺爺?shù)墓P跡：

“3歲喪父，10歲喪母，因命格異于常人被師父選中，蓄養(yǎng)10載，只為殺之續(xù)命。 22歲弒師出走，自立門戶，今30有余，名揚天下。特此立誓：一生不結(jié)夫妻，不收弟子，唯愿了此余生?！?/p>

葉歡惻然，原來爺爺年輕時也是被他師父選中續(xù)命的。

“就算爺爺一開始收養(yǎng)我是為了續(xù)命，后來也是真心待我好的，所以不舍得讓我死了，你說是不是？”葉歡用手指捅捅唐子駿說。

“是是是，你爺爺是最愛你的人了！”唐子駿沒好氣地說?，F(xiàn)在他走火入魔般研究風水異術(shù)，就是為了弄清續(xù)命中斷后，葉歡還能活多久。

唐子駿態(tài)度那么不好，葉歡便沒有告訴他，根據(jù)人類平均自然壽命來計算，她大約還能活六十多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