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物超所值的小米菜

錢雨欣

2017年6月11日星期日早上，爸爸、媽媽回姥姥家去了，我感覺讀書有點(diǎn)累了，就想出去買點(diǎn)菜，于是走到西門街菜市場。天陰冷著，還下著蒙蒙細(xì)雨。

路過一排服裝店。店門都還關(guān)閉著，畢竟還是大清早的。冷冷清清的店鋪前，有一個菜攤子，說是“菜攤子”，其實(shí)，除了幾把小米菜，別的就沒有了。菜攤子旁有一個背簍，舊，臟，里面一沓塑料袋、桿秤之類賣菜用的家伙什。賣菜的是一個老人，土里土氣的農(nóng)民模樣。他穿一身褪了色的中山裝，公交卡藍(lán)色的帶子一頭拴在上衣的扣眼上，另一頭塞在衣服的口袋里。老人戴一頂同樣顯舊的帽子，沒有打傘，在雨中，他彎腰去拖拽壓在小米菜底下的那塊白色塑料布，看樣子是要把他的菜攤子拾掇得平整些。

我打量著那一堆被平放在塑料布上的小米菜，一把一把地全都用稻草扎著，約莫有三四把的樣子，每一把的分量都很足，就是我們常說的“一大把”的那種。被捆扎成一大把的小米菜，葉片暗紅，透著一股鮮嫩勁兒，蓬蓬勃勃的，像是要掙開把它們緊緊捆扎在一起的草繩。

“小米菜多少錢一把？”我開口問。

老人直起身來，這時(shí)，我看見了他的臉，滿臉都是皺紋，每一道皺紋都透著慈祥?！耙粔K錢一把！”他的聲音也很和氣。

聽到這，我的心里似是有某樣?xùn)|西情不自禁地往低處掉了下去，伴著一種莫名的憐惜。那是由眼前的“一大把”和耳畔的“一塊錢”形成的反差所致。

我說要兩把，老人似乎很高興，忙去背簍里取了一個塑料袋，中號的那種，我則忙著從兜里去掏錢。由于一手拿傘，一手拿錢，所以，要從左手里捏著的那面值不一的幾張錢幣中抽出兩塊錢時(shí)竟費(fèi)了一點(diǎn)勁。用眼角的余光，我瞥見老人已經(jīng)替我裝好了菜，正要遞到我手上。我用右手抽出兩塊錢，遞過去給老人的那一刻，無意間瞥見我左手里拿著的那些十塊、二十塊不等的錢幣，竟有意識的閃躲了一下，一個聲音在心里提醒我：老人如果看見這幾十塊錢，那區(qū)區(qū)兩塊錢或許會刺痛他的心。他一共也就六七把小米菜！

老人一邊接過那兩張面值一元的錢幣，一邊把菜遞給我，小米菜塞滿了塑料袋，還冒出尖來，顯然是滿滿的一袋小米菜了，掂量著沉沉的一袋小米菜，我更加覺得自己遞過去的那兩塊錢實(shí)在是太輕又太少了，心里油然而生占了大便宜的愧疚。這么想時(shí)，我就下意識地去看了老人一眼，天哪，我看到什么了——

老人笑瞇瞇地看著手里那兩塊錢，仔仔細(xì)細(xì)地折好，正要往衣袋里裝，那是一臉的滿足和幸福啊。那在深深淺淺的皺紋里堆著摞著的笑意，讓他那張蒼老而黝黑的臉龐瞬間光彩奪目！

欲要轉(zhuǎn)身離開時(shí)，竟覺著有幾分的不舍和留戀，回望老人，他還在雨中站著，守著他的菜攤子?！皡^(qū)區(qū)兩塊錢就能讓這位賣菜的老人露出幸福的微笑，這是為什么？”我一邊走一邊尋找老人的幸福密碼?！皟蓧K錢就能買這么多的小米菜！”是啊，給予別人的多，索要的卻少，這樣的心，能不容易幸福嗎？

回到家來，我拿出一把小米菜揀洗（一頓只吃得了一把的）。小米菜的莖干亮亮的，很干凈的樣子，干凈透亮的微微地泛著青色和紅色，真是好看極了！我不由得感慨：那么純凈的心種出來的菜，能不干凈嗎？“這么一大鍋小米菜，只花一塊錢，真的是便宜！”這，豈止是便宜，簡直就是物超所值，因?yàn)?，這把小米菜里頭，有待人處世的哲學(xué)，有幸福的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