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平淡歲月里的星辰（五）

馬叛

前情提要：

蘇仕和徐子琪坎坷的情路在逃脫了徐悅琪的圍追堵截之后，遇到了終極挑戰(zhàn)——病魔。因為住在新裝修的房子呼吸入了致命的甲醛和笨苯而住院的徐子琪，還沒嘗到愛情的甜頭，就要跟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二十四

徐子琪一走，我看著徐然和徐鹿就頭疼，徐悅琪又時不時帶些亂七八糟的男生回來故意讓我心塞，為了躲這些閻王爺，也為了陪伴徐子琪，我也去了香港，在酒店租了間房子，和徐子琪過起了情侶生活。

香港是購物的天堂，到處是廣告牌/商城/奢侈品店。旅游的話，真沒什么可看的，除了一些鳥籠一樣小的寺廟。

沒戲拍的時候，我和徐子琪常常一整天待在酒店里，看各種電影。她大病初愈，狀態(tài)不怎么好，偶爾還是會咳嗽，要花化很濃的妝才能遮住痘痘。

有時候戲份太多，回來卸了妝她就睡了，看著她酣睡的樣子，我滿滿的都是心疼。劇組的盒飯?zhí)珕握{(diào)沒什么營養(yǎng)，我就熬粥燉菜湯去劇組給她送飯。時間長了，劇組的人都認識我了。不過她不是大明星，我也沒什么粉絲，我們再怎么親密接觸，也傳不出什么八卦消息來。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是我們最快樂的一段時間了。，像隱居在深山的俠侶，不用操心任何江湖是非。

我們?nèi)ハ愀酃珗@，同樣是折紙飛機，吹肥皂泡泡，放風(fēng)箏，坐在草地上聊天，徐子琪就覺得很開心、很放松，因為那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希望有個人能夠把她寵成一個小孩，那個人有沒有錢并不重要。

有時候我們會路過紅棉路，那里有一個婚姻登記處，我很想跟她領(lǐng)個證，組建一個小家庭，可是她放不下妹妹和弟弟，她說等拍完戲，她要再給徐鹿也買一套房子，這樣才公平。

我問她那徐悅琪呢，她說，已經(jīng)給妹妹準備好了一筆錢做嫁妝啦。只是妹妹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挑到意中人。

那是四月份的事情，到五月的時候，戲拍完了，我們沒有理由繼續(xù)留在香港，主要是徐子琪覺得沒事留在香港太浪費錢了。

結(jié)果剛回到長沙，她就病倒了，去醫(yī)院一檢查，醫(yī)生逗死了，說是淋巴癌，需要化療。這是我寫小說都不敢寫的橋段，所以醫(yī)生說的時候，我沒當(dāng)回事，又帶了徐子琪換了家醫(yī)院。

一共換了四家醫(yī)院，都說是淋巴癌。

換到第四家的時候，我們都有些害怕了。我打電話告訴了徐悅琪，她拿到化驗報告，第一反應(yīng)就是，我們要募捐，姐姐看病需要一大筆錢。

一開始我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錢雖然不一定能戰(zhàn)勝病魔，但總能拖延一些時間。我可以賣掉房子，賣掉車，只要能看好她的病，錢財總是能再賺來的。徐悅琪沒有錢，她想募捐就募捐吧。

不過徐子琪不想化療，她覺得化療太痛苦了，而且會把人變得很丑，更重要的是，很多人做了化療之后還是死了。

我知道，她是已經(jīng)做好了離開這個世界的打算，她不想因為她的病，把我搞得一窮二白，把這些年她為弟弟妹妹攢的嫁妝和結(jié)婚用的聘禮全花掉。

而且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太累了，離開了，也許還會輕松一些。

二十五

最后一個月，回憶起來是煎熬的。徐悅琪和徐鹿在網(wǎng)上募捐到了一大筆錢，徐然和女朋友在學(xué)校也募捐了一筆錢，這些錢加起來，足夠治療了。

我把房子和車也賣了，我想好了，國內(nèi)治不好，我們就去國外?？墒切熳隅鬟€是不肯化療，她開始吃齋念佛，希望依靠信仰的力量保佑自己。她的固執(zhí)導(dǎo)致她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期，到最后，在中醫(yī)醫(yī)治無效，她昏倒在了床上。我和徐悅琪強行把她送到了醫(yī)院。

到了醫(yī)院，辦完住院手續(xù)，徐悅琪就消失了。，后來徐鹿和徐然也消失了。一同消失的，還有他們募捐來的錢。

不過賣房和賣買車的錢，足夠維持初期的治療了，她他們的消失，反而減輕了徐子琪的心理負擔(dān)。為家人操勞了一生的她，終于可以在最后的時刻，為自己而活了。

只是這時候，她的意識已經(jīng)不清楚了。

她的頭發(fā)全剪掉了，可是依舊那么美。

她說她想穿上婚紗，做一次新娘，我就找來攝影師，在病房里拍了婚紗照。她說她想聽著我講的故事睡覺，我就把我全部的才華，都寫成了晚安故事，用錄音機錄下來，她一醒，就放給她聽。

從認識她到她離開，我很少看見她笑?？墒窃卺t(yī)生宣判的她只剩最后一個月時，她每天都在笑。有時候看她痛苦的樣子，我都哭了，她卻硬撐著笑給我看。

有時候太難過了，怕被她看到我控制不住情緒的樣子，我就跑到醫(yī)院外面的臺階上待著。長沙轉(zhuǎn)眼又到了夏天，看著明晃晃的太陽，感受著無處不在的熱浪，我的心卻一點兒也熱不起來。天氣預(yù)報里說氣溫已經(jīng)接近四十度40℃，可是我卻無法沒有像第一次來長沙時那樣燥熱難耐，那種感覺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這輩子則像跌進了冰窖里。，怎么都爬不出去。

二十六

徐悅琪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帶來了一架直升飛機。自從她和兩個弟弟消失后，我一直守在醫(yī)院，沒有關(guān)注過外面的事情。她帶著錢消失的時候，我還以為她和兩個弟弟自私病爆棚，怕姐姐生病花光所有的積蓄，所以攜款逃跑了。

我已經(jīng)做好了今生再也見不到徐悅琪的準備，結(jié)果她卻在徐子琪的生命只剩下十天的時候出現(xiàn)了。一同來的還有徐然、徐鹿以及無數(shù)明星、記者、粉絲以及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

我也是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之一。所以見到她之后，從來不打女生的我，打了她一耳光。；從來不發(fā)怒的我，對著她破口大罵。壓抑了很多天的情緒，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全部爆發(fā)了出來。

但是她無動于衷，徑直進了病房。徐然和徐鹿把一群人擋在了外面。在看看到姐姐還活著后，徐悅琪招呼醫(yī)生，把徐子琪抬上了直升機飛機。徐子琪雖然還活著，但已經(jīng)重度昏迷，所以自始至終，她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我們開始募捐之后，好多人想來看望姐姐，壞的人懷疑我們募捐的動機。整個網(wǎng)絡(luò)被這件事攪得沸沸揚揚，最后我們拿到了錢，卻失去了安寧。”徐子琪被轉(zhuǎn)院后，徐悅琪才拉著我跟我講了她消失后的事情。

“為了讓姐姐在治病期間不受影響，也為了找到根治這種病的藥和醫(yī)生，我和兩個弟弟分頭行動。我負責(zé)找醫(yī)生，他們倆一個負責(zé)對接聯(lián)系那些善良的、愿意幫助我們、想來看望姐姐的人，一個負責(zé)對付那些惡意的質(zhì)疑我們的人。

“我知道姐姐最想要的生活，就是無憂無慮平靜的地跟你談戀愛，所以我讓兩個弟弟把一切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都擋在了醫(yī)院外面。你能和姐姐度過這段美好的時光，要感謝他們倆。

“也許是有情人天不負，最后終于讓我在多倫多找到了得了淋巴癌又痊愈了的患者。我把錢全用來找醫(yī)生了，醫(yī)生通過對他們病情的分析和對姐姐的情況的了解，制定了一套很完美的醫(yī)治方案。

“這套醫(yī)治方案的關(guān)鍵點就是需要一個非常干凈的環(huán)境，空氣要是甜美的。所以辦好一切手續(xù)后，我就爭分奪秒地來了醫(yī)院。徐然和徐鹿那里也擋不住了，所以你才會看到媒體記者一涌蜂擁而至。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醫(yī)生跟我說只要配合他的方案，治愈姐姐的把握是百分之九十。只要姐姐的命只要保住了，我們就算成功了?！?/p>

我抱住了徐悅琪，哽咽著，很久很久才說出話來：“對不起，我誤會你了，也誤會了徐然和徐鹿?！?/p>

“以前是我們不好，只想著自己，姐姐累得免疫力下降，都是因為我們?，F(xiàn)在，是上天給了我們一個回報姐姐的機會，我們不能不珍惜。等姐姐好了，我一定聽她的話，做一個稱職的妹妹。”

二十七

對于徐悅琪來說，我還算不上家人。我提出的想去國外陪護的請求，也被她拒絕了。拒絕的理由是，她不確定她他們募捐的錢能否支撐到姐姐徹底康復(fù)，所以，希望我能夠在國內(nèi)再賺一些錢，以備不時之需。而她，也會多接一些平時她根本看不上的模特工作。陪護的事情，就交給兩個還不會賺錢的弟弟了。

雖然還很擔(dān)心徐子琪的身體，但隔著萬水千山，我也只能勸自己收起心來，賺錢要緊。多賺一分份錢，對于她的痊愈來說，就多一分希望。

我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我全神貫注寫作的時候，是六親不認的。好在我在長沙孤家寡人一個，就算不關(guān)，也沒人打攪我。

前面出版的書和影視的成功，讓我的作品的價值翻了幾倍。我知道只要我寫好一個故事，就可以換來一大筆錢。

但是當(dāng)我真的開始寫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寫作是一種靈魂的工作，和流水線作業(yè)不同，我沒法想寫就寫，尤其是在我最愛的人躺在病床上做手術(shù)的時候。

這種寫不出來的痛苦，促使我折磨自己的肉體，拼命的地跑步，跑到虛脫，或者去做按摩，按到每個毛孔都放松，但都無濟于事。

在我快要瘋掉的時候，徐悅琪給我打了電話，電話通了之后她一直在哭，她大概知道，即便她不說，我不問，彼此心里也明白，這哭聲代表著什么。

事情變成這樣，我只能安慰自己說徐子琪的命不好，即便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可以治愈她的藥，她最后也會變成那百分之一。

我和徐家的關(guān)系，在徐子琪去世后便斷了，除了他們帶骨灰回來的時候，我去機場接了一下，告訴他們墓地所在地之外，就只有安葬那天，我們在一起待了一整天。

也許不見到彼此，我們都不會那么難過吧。在徐子琪這件事上，我們是對方的傷疤，見一次，就像揭一次傷疤。

徐子琪去世的第二年，我和徐悅琪在墓地上意外的相逢了。她結(jié)婚了，不過她的丈夫并沒有陪她一起來，徐然和徐鹿也沒來。雖然說死了的人死了，活著的人還要好好活著。但周年之時，不來看一眼，無論如何都有些說不過去。

但我又有什么資格指責(zé)他們呢?；蛘哒f，我已經(jīng)不想再指責(zé)誰了。人都沒了，再做什么都是徒勞的。

從墓地回家的時候，路過杜甫江閣，這個座宏偉的仿古建筑，和杜甫當(dāng)年走投無路時的境地相比，非常諷刺。

湘一江之隔的另一邊江中，瀏陽制造的煙花正在橘子洲頭燃放。這是世界最大的煙花生產(chǎn)基地生產(chǎn)的煙花，絢麗奪目，五彩繽紛，然而不管，即使再美，煙花總是短促暫的，就像我的愛情。我停下車看了一會兒，還是走了。

二十八

經(jīng)歷過一次摯愛的離世之后，我發(fā)現(xiàn)我對很多事情的看法都變了。過去我覺得我這輩子肯定不會放棄寫作，但一年沒寫，我好像也沒有什么不習(xí)慣的。

過去我覺得我是戀愛動物，每一次失戀都要靠新的戀情來拯救。徐子琪離開后的一年多里，我發(fā)現(xiàn)我對尋找另一半這件事，一點點欲求也沒有了。

在剛來長沙的時候，我覺得我會在這里安家，我喜歡這里的氛圍，喜歡濕潤的空氣，喜歡這里的美食，喜歡去江邊散步。

但是隨著她的離開，過去我曾去過的每個地方，都變成了傷心地，都會讓我想起，我曾經(jīng)那么幸福過。

決定離開長沙的時候，我又去墓地看了她一次，看著墓園里飛來飛去的蝴蝶，我想起了梁山伯和祝英臺的故事。如果她的墳?zāi)惯@時候打開，我想我會毫不猶豫的地跳下去。

過去失戀了，離開了傷心地，我就會好起來。而這一次，離開了長沙，我還是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我想可能我再也找不到一個地方，能夠讓我停下來，開始新的生活。

我只能慢慢的地找下去，像一只荊棘鳥，不停的地飛翔輾轉(zhuǎn)、歌唱，不到死亡降臨的那一刻，不會停下來，也沒有辦法停下來。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期待死亡的降臨，好盡快結(jié)束掉我的痛苦。我聽說有人在埃及旅行， 熱氣球掉了下來，一死兩傷，于是我就申請簽證去埃及坐熱氣球。

我看到新聞上哪里又發(fā)生地震了、臺風(fēng)了、泥石流滑坡了，我就趕過去，表面上是做志愿者，實際上只是想離危險更近一些。

但好像我離危險越近，離死亡就越遠，我折騰了兩年，去了無數(shù)發(fā)生過災(zāi)難的國家，最后不但活著回到了長沙，還練就了一身肌肉。

二十九

說走就走的旅行，有時候只能在國內(nèi)，去國外的話，需要各種簽證。有時候等簽證辦下來，去那里的心已經(jīng)淡了。

折騰了一圈后，我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只吃外賣，吃飽就睡，睡著了就不用思考，不思考就不會痛苦。之前瘋狂寫稿賣掉賺到的錢，還足夠我生活一段時間。等錢用完了，我打算離開長沙，徹底的地離開。

去哪里定居我還沒想好，有幾次我打算去拉薩做義工，但是走到半路，在西安停住了，又從西安去了中衛(wèi)和銀川，最后在青海住了半個月，然后去了內(nèi)蒙古，內(nèi)蒙古有草原和沙漠，在人群里待久了，就特別渴望去渺杳無人煙的地方。

對于別人來說，在不同的地方輾轉(zhuǎn)，算是旅行的一種。對于我來說，只是在逃避罷了。

失戀了，逃避一段時間，傷口愈合了，還能繼續(xù)愛。而還愛著，那個人卻離開了這個世界，一時半會兒，想要恢復(fù)正常，是很難的。

我在大部分城市都有幾個朋友，但路過那些城市的時候，我都沒有跟他們打招呼，只是稍作停留就走了。那種在路上的感覺，就像精神上的麻醉劑，可是暫時轉(zhuǎn)移我的注意力。那種每天都面對不同的人、不同的風(fēng)景的生活方式，雖然不能徹底治愈我，卻可以暫時穩(wěn)定住我的狀態(tài)，讓我不至于變得更糟。

最后我還是去找了陳宏，他在北京，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聯(lián)系了。他沒找我，是因為他確實很忙，北京的生活壓力和生活節(jié)奏十倍于長沙。我沒找他，是因為我懶，或者說，面對他就像面對我的家長一樣，在沒有準備好的時候，我不想去聽他的訓(xùn)斥和嘮叨。

他已經(jīng)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副總了，這些年他的生活的一直很有規(guī)律。按部就班的地上學(xué)，畢業(yè)后選擇自己喜歡的行業(yè)工作，選擇自己喜歡的城市生活，在自己喜歡的行業(yè)努力奮斗成行業(yè)頂尖人物之后，又去了北京和更多優(yōu)秀的人一起工作。

他的人生經(jīng)歷，符合大部分人的三觀，符合大部分父母的期待，走正確的路，過正確的人生，似乎就是像陳宏這樣。我和陳宏的人生之路截然不同，如果他是正確的，也許我就是錯誤的。

如果我們一對一錯，那我們肯定無法成為朋友，因為誰也說服不了誰。我們能成為朋友，主要原因，是因為我們有對方身上缺失的東西，我們也都知道，這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對錯。尤其是人生這條路，既然結(jié)局都是死亡，那么每個人都有權(quán)利資格去活成他想要的樣子。

我想要的生活就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而不是滿足任何人的期待。而陳宏也知道，盡管他過得很正確、很積極、很成功，但并不是很快樂。有時候一味的地追求個人的快樂顯得太自私，但一味的地滿足別人的期待，又太無私。我們作為正常的人類，只能在這兩者之間找個平衡點。

我和陳宏認識，就是在他找平衡點的時候，那時候我在試著融入集體，所以獨自行走多年的我第一次選擇了跟團旅行。而他在試著放松自己，畢業(yè)后再也沒有去旅行過得的他第一次給自己放了長假。

我們會吸引彼此，是因為我羨慕他的穩(wěn)定，羨慕他每天醒來就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知道自己該干什么，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里，從不迷茫，從不慌張。他也羨慕我，羨慕我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羨慕我什么也不在乎，羨慕我“今朝有酒今朝醉，千金散盡還復(fù)來”的心態(tài)。

盡管我有時候，只是偽裝的得什么也不在乎。，但事實上，我確實在走著一條與世人期望的方向完全相反的路。我年少退學(xué)，不務(wù)正業(yè)，整天瞎混，最后卻也出了書，賺了錢，雖然很快就被我敗光了，但我隨時可以回到上層社會，——如果這個社會真的分了階層的話。大多數(shù)人都只是生活在固定的階層里，或者努力向上爬，或者身不由己的地向下跌。像我這樣自由自在的地在各個階層混日子的的人，陳宏只認識我這一個人。

我最后選擇去找他，是想再組團出去玩一起。這么久了，我還記得我們一起從神農(nóng)架到武當(dāng)山，再到湘西、鳳凰、張家界、武陵源的那條路。

那一次旅行是真快樂，后來雖然我們又橫穿了內(nèi)蒙古，去了包頭、呼和浩特、錫林浩特、哈圖石林，但都沒有第一次快樂。因為第一次我們足足玩了兩個月，而第二次只玩了一周。

我覺得如果我們再成團，一群人去玩兩三個月，我就能好起來。也許不能徹底忘掉徐子琪，但起碼能找回過去的我。畢竟離開的人離開了，活著的人還要好好活著。生命只有一次，沒有責(zé)任心的我，也必須要對這僅有一次的生命負責(zé)。

三十

我們約在一家陜西飯館，點了一桌子的搟面皮、涼皮、肉夾饃和稠酒。作為北方人，這些都是我愛吃的。作為電影人，陳宏完全沒有胃口吃任何東西。

他說任何東西在他嘴巴里味道都是一樣的，他只是往嘴巴里塞東西，只管咀嚼和吞咽，吃飽就行了。他不愿意在品嘗味道上浪費時間。

他說他下午還有一個會，只能給我一個小時的時間吃飯，他問我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我想了想，還是把旅行計劃說了。我試著說服他，我說你這樣瘋狂的工作對身體不好的，身體毀了最后，賺再多錢有什么用。

他笑了，他說由不得他自己，他身上背著太多人的期待，公司正是困難的時候，他不能放下公司不管了。

我說這個世界地球即使離開了你，照樣轉(zhuǎn)動，就算你走了，你們公司倒閉了，那些員工最后還是會找到新工作的。

他埋頭吃搟面皮，吃光了一盤之后，才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說道：“我做不到，我寧愿犧牲我自己，也不愿意讓跟著我的人失望。我不是你，盡管我不反對你的生活方式，但是讓我那樣生活，我晚上睡不踏實?！?/p>

我本來還想說，我制定了一套完美的旅行路線，從上海到杭州，然后去臨安的天目山，再從天目山到黃山，然后再去景德鎮(zhèn)、鄱陽湖、廬山、井岡山，最后住到衡山的半山腰，每天早上醒來就去看日出，我想說這條路線夠我們玩兩個月了。可是最后我什么都沒說，的確，盡管我們相互吸引，羨慕彼此，但我們畢竟不是一類人。我的夢想也許是他的毒藥，就像他的夢想也是我的毒藥。

很久以后，陳宏在一起再一次聯(lián)系我，是因為他遇到了困難，需要一筆錢。他努力經(jīng)營的公司，被合作方騙了，合作方起訴他，他敗訴后把所有積蓄賠給了對方。他問我能不能借點錢給他，他想開一家新公司，想東山再起。

我這些年基本上沒賺到什么錢，也沒有什么積蓄，只剩下長沙那套房子，因為房價飛漲，賣了的話倒是可以籌集到一百多萬。于是我就把那房子委托給陳宏賣了，那本來就是他幫我賺錢買的房子。如今他要救急，我沒有不幫的道理，只是后來，他并沒有東山再起，我們也沒有再聯(lián)系。

好像每個人在生命中遇到的愛情也好，友情也罷，都是有時間性的，有保質(zhì)期的。過了那個時間，很多東西就找不回來了，人還是那個人，人又好像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那個人了。

下期預(yù)告：

時間能夠改變一切，說好永遠在一起的人會分開，從來沒見過面的兩個人會走到一起。蘇仕將幫助自己走出舊情的重任希望，全部寄托在了楊荻身上，。楊荻怎么也沒想到，她會重復(fù)蘇仕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