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懼（組詩）

張凡修

十一月

入冬的茼蒿、束蒿

一旦混雜于葦叢

沾火就著。遠處的林子里

一些七葉草、堿蓬

葉子泛紅

零星攀爬葉蔓，還綠著

一棵樹枯干了

疏松的木紋會漏出風聲

伴隨光影晃動

古老的國槐，窒息、無助

入冬了

很多事物都在改變

不露聲色地改變

每一份幸福，每一份天真

像未知的蒸發(fā)之于

注水的海綿。像促狹的方寸之于

闊大的火種

莫名

莫名的軌跡并不

因陌路而耽擱內(nèi)心的行程

短促、輕淺。已經(jīng)打開到極限

仍嫌不夠

——她肺活量小。對自己，過緊的喉嚨

有了憂懼

突然收縮，是緣于自我

她拋卻了憂懼

為了這莫名。為了瞬間即至的同一個

起點。我們的身體，遠比莫名

令人豁朗

喉嚨、肺活量，比我們

更懂得嗓音

傾聽者在回聲中得到的安慰

釋懷

庸常的黃昏，正見縫插針地

介入一個，獨自佇立的人

“風很輕，但是他顫抖了兩次”

隨之焦灼、澄澈

——焦灼稀釋后的澄澈，濾清了

萬物的渾濁

等待還可以更長?；蛘撸闷鹉?/p>

手中的信紙，念給黃昏

聽。在自己的窗前

你在我更熟稔的一個地方，同時委身于

釋懷與珍惜

刻度的理由

“在一個白房間里”，與這個白房間

相伴的環(huán)境都是白的

更近的殼，更加白

借助抽取的

反向之力，那些走向、游離，以及

軌道滑動的記憶，都將成為

刻度的理由

刻度似乎有了條框之后，并不因陌路

而寬容自己

麥畦也是有刻度的

我真想做一個澆地的人，至少，那么多

的白

頃刻流向我

閏三月

許是氣候提早回暖，我不習慣

兩個三月逢疊

某個多余的部分，早已設定

因為無限靠近

一個幽深的出口留給我

離三月更近了

我將為春天縫制布袋，保存并紀念

曾有過的各種交替，包括

猶豫以及

從不凌虛高蹈的，猶豫后的果斷

而果斷的另一個版本

相對于三月逢疊

我需放逐，我需追溯。而一直在留意

季節(jié)深處更隱秘的開口

往往，欲言又止